一陣晚風帶著深秋的涼意,從山的北邊悠悠吹來,捲走了幾片飄落的黃葉,隱入南邊的樹林中。幾隻昏昏欲睡的秋鴉驚起,撲稜著翅膀跳離樹梢,旋即傳來陣陣淒啞的聒叫。
夕陽半隱入遠山。
淺黃色的脈脈餘輝,輕籠著荒野高坡之的一座小小的廟宇,「清涼寺」三個門頭大字,幽邃端靜,透著紅牆之內,山門之中,與世隔絕的神秘肅穆。
廟宇前是一片寬敞的空地,空地前方有一棵蒼勁的大樹,樹杈懸掛著一口青銅大鐘,一根撞木。大樹下有一條小路,直通坡下。高坡下面,另有一條羊腸小徑,蜿蜒而過,伸向遠方。
「吱呀」一聲,廟宇的兩扇紅色山門忽然打開,走出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小和尚,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著一襲月白色僧衣,晚風吹來,飄飄然有出塵之感。
這小和尚走出寺門,穿過寺門前空地,來到大樹下,閃動著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俯視著山坡下那條小路的遠方,左看看,右看看,輕歎了一聲:「師父下山的時侯,說是三天就回來,到現在都五天了,還沒有影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小和尚左顧右盼了一陣,還是沒有師父的影子,又是歎息一聲,正準備轉身回寺——
「叮鈴鈴,叮鈴鈴……」
晚風中忽然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鈴鐺聲。
小和尚連忙收住腳步,伸長脖子,向鈴聲傳來的地方探看。小和尚知道,這座寺廟,地處荒野,就算最近的村莊離這裡也有十多里路,現在天色已經快黑下來了,這條小路少有行人,難道是師父回來了?
鈴聲叮叮,小山腳後面轉出一頭小毛驢,小毛驢騎坐著一個黑衣人,正在不緊不慢的向這邊行來。
小和尚一看不是師父,微微失望,正想轉身回寺,但看到那個黑衣人戴著一個大大的斗笠,斗笠還垂下來一塊黑色的絲紗,把臉面全遮住了,他感到有些奇怪,就多看了兩眼。在這個地方,農夫騎坐毛驢的多了,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還要在斗笠垂下絲紗來遮住臉容。
那騎驢的黑衣人悠閒的騎坐在小毛驢,也不催促毛驢,只是悠閒的端坐在毛驢,任毛驢健步而行。
越來越近,小和尚看到那小毛驢全身褚黑,但四蹄雪白,很是可愛。雖然駕坐著一個人,小毛驢四蹄翻飛,腳力甚健,並沒有疲乏之態,不多一會兒,就已經來到了高坡下。
小和尚的眼力很好,這時侯已經看出來,騎坐在毛驢的黑衣人,身材窈窕,明顯是個女子。小和尚是個和尚,不可以近女色,看到是個女子,就不便再多看了,又要轉身走回。
這時,騎坐在毛驢的黑衣女子一抬頭,透過垂在面前的透明黑紗,也看到了站在高坡的小和尚,衣袂飄飄,清秀俊雅,風度非凡,讓這個黑衣女子心中一動,心道:「好個俊俏的小和尚!」
「喂,小和尚,別走——」黑衣女子心念轉動間,看到小和尚已經轉過身子正要走開,連忙揚聲喊道,一邊喊一邊撥轉驢頭,沿著小路,向高坡行來。
小和尚聽到騎驢的黑衣女子直呼「小和尚」,心中微感不樂,心想:「我雖然小,但也是佛門中人,你也不能直呼我小和尚,至少也要叫我一聲小師父?」
小和尚雖然心中不喜,但他是佛門中人,講究平心靜氣,所以臉表情不變,等到騎驢的黑衣女子行近了,這才雙手合什,垂眉斂目,吐詞清晰的說道:「不知女施主有何見教?」
黑衣女子到高坡之後,身子一翻,從小毛驢騰身跳下,動作很是輕靈利索,站定之後,一撩斗笠的黑色面紗,露出一張吹彈得破的粉臉,竟然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年輕女子,年約二十三四歲,長得膚如凝脂,唇若花瓣,一雙桃花眼更是勾魂攝魄,直勾勾的盯在小和尚的俊臉,忽然啟齒一笑:「小和尚,你叫什麼名子?」
這個黑衣女子一笑之下,眉目之間,春情蕩然,一看就不是正經女子,她長得眉目如畫,眼梢眉角之間的那種蕩人的春意,更讓男人心神蕩漾,不能自制。
小和尚定力很好,雖然也感到心跳微微加快,但還能自制,聽到黑衣女子語言中帶著挑逗之意,只是眉頭微皺,仍然合什答道:「貧僧法號無花。」
「喲,無花小和尚……」黑衣女子格格兩聲蕩笑,一雙桃花眼更是盯著小和尚俊俏的臉龐不放鬆,又笑道:「不對,我應當叫你無花小師父。」
無花看出這黑衣女子不是正經來頭,心中不喜歡,只是淡淡的說:「女施主,你剛才喚住貧僧,有什麼事情?如果沒有事情,貧僧要回寺了。」
黑衣女子一向自恃美貌,只要她輕輕一個媚眼丟過去,一般的男人都會魂飛魄散,就算是定力好一些的,多看她兩眼,也會變得心猿意馬,難以自恃,誰知道這個小和尚卻正眼也不看她一眼,像是對她無動於衷,這讓她感到有些失望,也有些惱怒,但轉念一想,人家是個和尚嘛,當然是被佛門的清規戒律教傻了,嘿嘿,這小和尚眉清目秀,真是俊俏的很,如果錯過了,可是一大遺憾,對不起自己,今天本姑娘就主動點,非把這俊俏的小和尚吃掉不可。
黑衣女子對無花下打量,越看越愛,眼波一轉,格格笑道:「小師父,你看現在天色都黑了,我一個弱女子,孤身一人,在這荒郊野外,很是害怕,你能不能讓我在貴寶剎留宿一晚,明早再走?」說著,又拋了個媚眼給小和尚。
無花一聽,有點慌了手腳,連連搖頭:「不可,不可,我們這是寺院,怎麼可以留女施主住宿,那不是敗壞我佛門聲名嗎?萬萬不可!女施主,現在天色還沒全黑,你早點路,再走個十多里路,就有一個村子,你可以在那裡住宿……」
「小師父,你真的不肯行個方便?」黑衣女子見小和尚不勾,只好改為軟磨,可憐兮兮的說:「現在天色雖然還沒全黑下來,但這荒野之中,萬一遇到強盜,劫財劫色,把小女子糟蹋了,你這佛門高僧,心裡能過意的去嗎?」
無花一時感到語塞,是呀,這個時侯,一個女子在荒野之中趕路,是不太安全,萬一真的出了什麼事,有違佛門慈悲為懷的道理。
無花雖然看出來這個女人不是個正經女人,但他只以為這個女人是水性楊花,並沒想到,一個女人騎著一頭小毛驢,敢在荒野行路,當然有不怕強盜的本領。無花雖然聰明,但畢竟沒有什麼心計,聽到黑衣女子說的可憐,心就軟了下來,但又想到,寺院是絕對不可以留女人住宿的,不然,就算師父回來不罵自己,被附近的鄉農看到,對寺院的影響也不好。
無花還是搖頭:「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女施主還是趁早趕路。」
「小師父,你們佛門不是說眾生平等嗎?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樣的,你們寺院可以留男人住宿,為什麼不可以留我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住宿哪?」黑衣女子軟硬兼施,鼓起如簧巧舌,「我只住一個晚就走,不會擾亂你的清修,好是不好?」
這個黑衣女子是有本領的,十丈之內,落花可聞,她凝神一聽,就知道整個寺院中,並沒有別人了,只有這一個俊俏的小和尚,如何不讓她見獵心喜?只要今晚能留下來,她施展媚術,何愁小和尚不乖乖的就範,任她享用?
無花皺了皺眉,說道:「女施主,非是貧僧沒有惻隱之心,只不過,眾生雖然平等,但男女還是有別,我佛門乃是清靜之地,真的不可以留女施主住宿,還請女施主見諒,趁早趕路。」
黑衣女子見小和尚不答應,心中一惱,就想立下毒手,斃了這個不開眼的小和尚,但看到小和尚俊秀的臉容,勻稱的身材,讓她越看越愛,還真不捨得下手。
黑衣女子忽然微微一笑,也不和小和尚說話了,拉著毛驢,就向寺院走去。
無花一驚,快走兩步,攔住黑衣女子的道路,雙手合什,施了一禮,說道:「女施主不可無禮,還請快快路。」
黑衣女子見小和尚攔在前邊,也不停步,反而挺起胸脯,向無花撞來。
無花眼光一掃,見黑衣女子一對驕人的玉峰挺拔突出,直向他撞來,還真是吃了一驚,連忙退開兩步,又氣又惱,說道:「女施主,你怎麼可以這樣擅闖寺院?」
黑衣女子格格一笑,仍然前行,道:「既然小師父不肯給小女子行個方便,我就找老師父行個方便。」
「我師父下山去了,還沒回來。」無花跟隨在黑衣女子的旁邊,邊走邊說。
黑衣女子當然知道寺院裡面沒有別人了,聽到小和尚這樣一說,更加放心了,假裝一抬頭,看了看天色,呀的一聲:「呀,小師父,你看,這日頭都落山了,你放心讓我一個人路嗎?」
無花一看,日頭真的落下去了,天地間升起了蒼茫之色,山坡有薄霧繚繞,心中大悔,後悔不該和這個女子糾纏多時,現在天色已黑下來,更沒有借口推辭了。小無花心地慈悲,現在還真不放心讓一個年輕女子孤身路了。
黑衣女子何等聰明,一看到無花的臉色,就知道無花動搖了,又笑道:「小師父,我只住一晚,明早就走,沒有任何人知道,這總可以了?」
無花長長歎了口氣,合什道:「怎麼會沒有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佛祖知。唉,罷了,罷了,拼著被師父罵一頓,就留你住一晚。我佛慈悲,佛祖知道貧僧一片誠心,會原諒貧僧的。」
黑衣女子聽到無花答應了,當然大喜,笑道:「多謝小師父了,今晚我也不白住,會留下香油錢的。」
無花也不說話了,把兩扇紅色的木門推開,黑衣女子把毛驢牽進來,無花又把山門緊閉,把深秋的蕭瑟關在山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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