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校門,龍大海有些茫然。戲耍樓管李大姐的喜悅已經被其他的煩惱頂替了。去城建局報道的期限還有半個月,可手中的生活費已經不多了。畢業前毫無節制的花費,消耗了龍大海幾年積攢的積蓄。僅存的幾百塊人民幣,去旅店住宿肯定不夠,想混到報道時間,必須另想辦法。
想了想家住海濱市的幾個同學,經過排除後,龍大海鎖定了賀心如。
賀心如是一個身形嬌小,相貌甜美的女孩。她性格開朗,待人熱情,與同學的關係很好。同學有了困難,她都會熱情幫忙,從不推辭。龍大海能想到賀心如找賀心如幫忙,就因為如此。
作為一個美貌的女孩,在被稱為和尚廟的理工大學中,賀心如裙下之臣如雲。學校中沒有被她征服的,只有女人。
賀心如本領高強,緋聞無數,卻沒有被誰搞定的傳聞。雖然時常傳出某位大俠將賀心如睡了,但過幾天這位大俠就鼻青臉腫。從此以後,再沒哪位男人敢出來自詡搞定賀心如了。
賀心如很快接了電話。未等龍大海發話,她便開動機關鎗:「龍大海,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畢業了想請我吃飯啊?想的話我可以考慮的。別人請我,我不一定去。你要是請我,那可是開天闢地的事情。」
龍大海苦笑不已,無言以對。賀心如家境良好,每月的花費至少要幾千塊。她穿的用的,都是龍大海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剛剛出大哥大的時候,賀心如就有一台。那件事情轟動全校,使得賀心如成了風雲人物。
龍大海那幾百塊的生活費,剛剛滿足每月所需,哪裡有錢請人吃飯,蹭飯還差不多。
龍大海感覺臉皮發熱,厚著臉皮說:「賀心如,吃飯是小事。現在我有件大事想求你。」
賀心如愣了一下,繼而嗤嗤笑起來:「稀罕事,真是稀罕事。向來不求人的龍大海,竟然來求我了。說吧,看在你頭一次求我的份上,不是太困難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龍大海一聽,忙說:「我被學校分配到海濱市城建局了。」
賀心如驚喜不已,大叫:「好啊好啊!又有一個同學留在海濱市了。這下有的玩了。」
龍大海說:「城建局要我下個月去報道。可學校已經把我趕了出來。我現在無家可歸,住旅館的話錢又不夠。你能不能幫我聯繫一下,租個便宜的地方住。」
賀心如無所謂地說:「不就是找住的地方嗎?包我身上了。你現在在哪裡?學校門口。等著,半個小時後我去接你。」
龍大海找個人少的地方,*著牆,坐在行禮上,呆呆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心中有些迷茫,有些不忿:「憑什麼你們就生活在城市裡,我們一家卻要在山溝裡吃糠咽菜。為什麼我要是農村戶口,你們生下來就是非農業戶口。
在城市生活了四年,看似積極融入城市的龍大海並沒有真正適應城市的生活。璀璨的霓虹燈、形形色色的女人,讓山裡少年在驚艷的同時,也感到一種距離的遙遠。這種遙遠是心裡上的,班級同學名貴的衣飾,毫無節制的花費才是現實的刺激。龍大海在感覺世道不公的同時,也緊緊關閉自己的心扉,不曾向他人開啟。
龍大海身高一米八七,身材健壯,相貌粗獷,在班級很吸引女同學的眼神。人窮志短,龍大海為了自己進城的理想,不敢想男女方面的事情。偶有女生示愛,也因為龍大海的猶豫而放棄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學女孩也實際起來,再無人關注一窮二白、毫無前途的龍大海。何況,理工大學的女生都是寶貝,屬於搶手貨,由不得男生有半點的猶豫。因此,龍大海四年大學生涯,感情生活一窮二白,沒起絲毫波瀾。
很長時間不見賀心如到來。龍大海*著牆根,竟睡了過去。
睡夢中,感覺有人捏自己鼻子。龍大海猛然睜開眼睛,卻看見一張滿是笑容的俏臉。盯著那因彎腰而將胸部風光洩露的女孩,龍大海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賀心如嘲笑龍大海:「睡得跟豬一樣。叫人賣了都不知道。喂,還沒醒嗎?啊!你看什麼呢?」發覺自己春光暴露,賀心如急忙站起,狠狠踩了龍大海一下。
龍大海慘叫一聲,蹦起老高,大叫:「誰呀?誰呀?」
賀心如看龍大海如此模樣,以為他睡迷糊了,就問:「你剛才沒醒呢?」
龍大海說:「什麼?我剛才做了個夢,好像看到你來了。誰知你對我大打出手,我就醒了過來。」龍大海不是傻子。偷看人家胸部的事情,怎麼也不能承認。
賀心如見大海一臉無辜模樣,將信將疑,便將事情過去了。
賀心如說:「房子的事情我已經搞定了。不就住半個月嗎?正好我家的一套老房子閒著,你要是不嫌髒的話,打掃一下就可以住了。」
龍大海苦笑一聲:「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我就滿足了。哪裡還能挑肥揀瘦的。賀心如,謝謝你了。」
賀心如像一隻蝴蝶般飛前跑後,笑聲不斷,不時戲弄龍大海一下。龍大海手裡拎著行禮,毫無招架之力,只好任由賀心如耍寶。
走了幾百米的路,賀心如就接了幾個要她去玩的電話。賀心如都笑嘻嘻地說:「我撿了一頭大狗熊,正準備拴家裡看門呢。以後再找你。」
這就是賀心如,朋友遍天下,緋聞滿天飛。開朗的性格讓她成為了學校的名人,也讓她沒有談過一次真正的戀愛。哪個男人也不敢擁有這樣的女人,害怕頭上老長青草。
賀心如攔住一輛出租車。帶龍大海去她家的老房子。
坐上車,龍大海定下心情,問賀心如:「你分配到哪裡去了?」
賀心如無謂地說:「哪裡不一樣。我想出國,爸爸不讓。也不顧我的意見,硬把我塞到財政局去。到機關去工作,看著一個個臉譜化的老臉,煩死我了。」
龍大海奇怪地說:「我去城建局的組織部辦手續時,他們都非常熱情?和你說的一點也不一樣。」
賀心如對龍大海說:「組織部的那些人都是人精。個個千錘百煉,對人熱情無比,像你親人似的。他們心裡再瞧不起你,表面上也不會表露出來。其他科室的人就沒有他們那種本領了。我聽說城建局現在需要人手。他們可能怕把你這樣的老實人嚇跑了,所以先和顏悅色,到時你就知道厲害了。」
龍大海沒接觸過這些。聽賀心如的話,好像聽天書似的,臉上露出狐疑的神情。
賀心如知道龍大海不信,就說:「我爸說:『單位裡組織部的人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他們對你笑,就是吃你的前兆。』告訴你吧,城建局開始到咱校招人,是想要本地的生源,也就是我這樣的海濱市本地人。誰知咱校本地生都瞧不起城建局。他們沒有辦法,這才找上你們這些人。他們急於招人,想必一定對你們甜言蜜語,許下許多不著邊的諾言吧?」
龍大海疑惑地問:「不著邊的諾言?那城建局組織部的龐部長親口對我說:『去了先安排一室一廳的房子給我住,等三年後就分三室一廳的房子。』部長那麼大的官,說話還能有假?」
賀心如哈哈大笑。前邊開車的司機也忍不住樂了。這下,賀心如再也忍不住了,笑得東倒西歪,*在龍大海身上不住拍打前面的椅背。
龍大海莫名其妙,縱然軟玉溫香入懷也沒什麼感覺。他奇怪地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司機回頭笑著說:「小伙子,一看你就是農村出來的,一點常識也沒有。那部長說這話,純粹就是忽悠你。三室一廳,那是處級幹部才能有的待遇。你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小孩,又不是奧運會冠軍,世界冠軍,又不是英模、勞模、人大代表,怎麼可能分房子給你呢?」
龍大海更加奇怪,問司機:「可他是部長啊!怎麼能胡亂說話呢?」
司機冷笑說:「是啊!他是部長,不應該隨便說話。可他的不隨便是對上司而言的。比如說他的頂頭上司局長、書記,或者副市長一類的高官。對於別的人,他是不會在乎的。」
司機從後視鏡中看見龍大海臉色變幻不定,心中有些憐憫,提醒龍大海說:「這些話,你聽了就聽了,可別年輕人頭腦一熱,就去找那部長理論。你一個農村人,好不容易進了城,要是得罪了那部長,你在城建局的日子也就到頭了。好的話一輩子就是一個科員,倒霉的話,幾天就被辭退了。」
龍大海愕然說:「有這麼嚴重?他說了假話,反而要我來承受?」
賀心如在旁邊聽見,急忙說:「大叔,他是從山裡出來的。山裡人都非常淳樸,沒那麼多心眼。這樣的事情,他從沒經歷過。」
司機歎息一聲:「知道,我下鄉的時候就感覺到農村人的好。雖然有些小農,那也是被窮逼出來的。那時我年輕,最看不起農村人。現在想起來,農村的生活雖然清苦,卻沒有城市的那般沉重。年輕人,送你一句話:城市不是天堂。當你把他當成天堂的時候,他會把你打落地獄。」
下車後,賀心如看見龍大海悶悶不樂的表情,嘻嘻一笑:「怎麼,害怕了。那司機的話你別當真。他是城市中的失意者,自然是滿腹怨言。你要是成功了,對你來說,城市就是天堂。」
龍大海留在城市的好心情,因為別人隨意的幾句話,蕩然無存。
兩人一路無話,來到了賀心如家的老房子。
看著眼前整潔現代的小區,龍大海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問賀心如:「這就是你家的老房子?」
賀心如得意地說:「是啊。這是海濱市第一批商品房,我爸買了一套。沒住幾天,又有好的樓盤,我們就搬家了。本來是想租出去的,還沒來得及。算你小子運氣好。」
進入位於三層的房子,龍大海心中直吸冷氣。眼前的房子,光是大廳就有四十多平。雖然和農村的大院沒法比,但比城市裡有的家庭的住房總面積還大。
賀心如看見龍大海驚愕的樣子,心中得意,笑著說:「一百三十多平,怎麼樣,還可以吧。」
龍大海問:「心如,你爸到底是幹什麼的?這麼有錢!得當多大的官啊?」
賀心如不屑地說:「當官的還用買房子?國家就給分了。我爸不是多大的官,他是個體戶。我爸是中國第一批干個體的。到現在干了有十來年了。算是最先富起來的一批人。」
賀心如的爸爸賀向前從賣雞蛋、水果、鞭炮起家,到今日成為身家幾千萬的富翁,其中的酸甜苦辣,自己心中清楚。
做買賣的錢再多,也架不住當官的手一掐。賀向前深深體會到這點。所以他付出不菲的代價,非要把女兒弄到財政局去。
屋裡空蕩蕩的,除了有一張床,再沒多餘的東西了。對龍大海來說,有住的地方就行了。他稍微收拾一下,就住了下來。
賀心如看來有事,電話一個接一個的。她也不逼龍大海請客吃飯,匆匆忙忙就走了。
龍大海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想起家鄉那寬敞的大院,破舊的房子,心中歎息:什麼時候能真正在城裡站住腳跟呢。
走上熙攘的街頭,聽著黑豹樂隊那粗獷野性的歌曲,龍大海心中狠狠下定決心:不管怎樣,也不能再回到那不堪回首的農村去。
我一定要成功!我一定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城裡人。要讓我的後代再不去過那清苦的農村生活。
隱士語錄:當你從鄉村走進城裡時,無數的憧憬都在胸中生出。當你真正走到城裡時,無數的煩惱都在臉上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