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話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真實(七)
    轟!!!!!

    遠處傳來的轟響竟穿過兩人的結界,兩人的面色同時微變,只不過倆人的理由卻是大相逕庭截然不同。下意識地停住了手中的攻勢,便連鎧上金芒也為之一頓,莫名的心中堵得慌,這對她來說是極少有的情緒,更何況是在劇戰之中!

    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才能衝過兩人的結界,直達這主神的戰場?雅典娜還在思索的時候,哈迪斯便已經得出了答案,這本就是他一手布下的棋局,而現在,終於開始收官了!只不過,他沒有想到,這第一子竟便是這麼激烈!呵呵,看來,塔那托斯這些年來,也很努力嘛#183;#183;#183;

    比剛才快上數倍的槍尖打破了哈迪斯的沉思,那一臉深沉的女神彷彿已經看破了他的設置。槍尖上一點金火灼傷他胸前的衣服,久違的疼痛在他身上留下殘痕,他的身影已掠出無盡的攻擊範圍。

    胸前傷口處金芒微閃,轉瞬被黑色霧氣掩蓋,不片刻便已褪去,那傷口卻也同時消失不見,就彷彿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彷彿在逗弄著家養的小貓,哈迪斯微笑著,輕輕說道:「終於,有點火氣了嗎?」

    雅典娜被激怒了,那一柄黑色長劍彷彿夢魘糾纏了她萬年,而今,又再一次擋在了他的面前,而他的身後是她所在意的那個人!阿冥在危險當中,而他卻只是用那般輕描淡寫的姿態便將自己擋下,那般隨意的揮舞著,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在她的身上停留。雅典娜分不清自己的憤怒到底是因為自己的無力還是因為他的漫不經心,那越來越清晰的怒火卻已經將她的理智推進深淵!

    在那份自然的威嚴之下,她甚至興不起辱罵之心,她只能一遍一遍地怒喊著他的名字,豁出每一分勁道,將她此刻凡身所能發揮的實力逼到極致!那是人類凡體所能承受的極限!那用來禁錮她那龐大無比神力的人類軀體已經開始禁不住主人力量提升而散發出異味,雅典娜卻彷彿未覺,握緊無盡槍身的指尖卻早已滲出了血。

    「冥王陛下,您是冥域的主人,至高無上的君王,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去對付區區一介凡人!您一點也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嗎!哈迪斯王啊,您身為君王的氣度和尊嚴呢!!!」

    哈迪斯淡淡地看著那眼神冰冷的女神,彷彿在遙遠的記憶中,她也曾這麼站在自己的面前。那一次,是她擋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的眼中只有堅決,而這一次,雙方的地位倒了過來,便連那份猶豫和堅決也在雙方的眼中互換。

    「你這是在譏誚什麼!」無盡槍鋒盡頭,是男子雲淡風清的微笑,雅典娜的怒火他彷彿一點也不為之所動,那種淡然更在她的怒火上澆上了一桶汽油!

    「我在譏誚你啊#183;#183;#183;」出乎女神意料之外的是,這原本不指望得到回答的問題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哈迪斯淡淡地笑著,輕輕地說著那足以導致三界動亂提前到來的回答,「一萬年前,為了神族未來,為了神族榮譽,你擋在我的面前,你的眼中只有堅決,神兵無盡在你的手上光芒四射,無人可敵。但是現在,嗤#183;#183;#183;你何嘗不是為了一己私慾大動干戈!你問我尊嚴?嘿,我倒想問你,尊貴無比的十二主神雅典娜大人喲,你的尊嚴呢!你的榮譽呢!你那神族的驕傲呢!!你那萬年前義正言辭的一切在哪裡!!!」

    那本就飄渺迷茫的心防在有備而來的哈迪斯面前顯得格外的脆弱,哈迪斯的每一聲喝問都正打在雅典娜的心頭最脆弱的地方,偏偏讓她無法反駁無法回答!那本就是她一直迷茫而無法堅定的軟弱,對於這位高高在上的女神來講,那本是離她遙遠而蒼白的詞彙,只是現在,這蒼白卻已襲上她完美的容顏。那個男人毫無激情地用著平淡的話語撕裂她不敢面對的疤痕,露出根本就不曾復原過的傷口,最殘忍最諷刺的是,這一道道傷口,本就是萬年前她在面對他之前親手刻上的銘訓!

    雅典娜下意識的瑟縮著雙瞳,威武的女武神身上難得一見的脆弱更分外讓人心動。然而她面前的卻是無愧鐵石心腸四字的男人,他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彷彿譏誚著她,萬年前的冷漠。

    這算是,報復嗎#183;#183;#183;

    「就當是報復吧#183;#183;#183;」她突然聽見了那個人這般歎息,但當她怒目望去之時,卻突然發現那個男人的心神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沒來由的,她突然想起了林黔冥,那個普通的卻攪亂了她心湖的人類男子,那一天,當她以為他出事了不顧一切回到他面前的時候,他也是這麼看著自己,就像是在看著另一個人一樣!

    莫名的煩躁瞬間壓倒洶湧的怒火,那達至極致的力量在不可能之地生生往上攀升了一層之多,沒有人比哈迪斯更清楚,那力量距離對方回復真身所需的界限相差有多麼近似!更何況,此刻雅典娜那人類身軀上隱隱燃燒起的髮膚早已足夠說明一切!

    哈迪斯低低的笑了,那笑聲輕輕的在他的口中迴盪,漆黑的雙瞳中卻陡地透出一絲瘋狂:「到了現在,你還不肯回復你女神的身份嗎?人類的誘惑對你竟然已經這麼大了嗎?那麼好吧,就讓你再生氣一點好了。算算時間,想來也該差不多了吧,塔那托斯啊,你應該不會讓你的王失望吧#183;#183;#183;」

    哈迪斯抬起頭,看著天空中懸浮著的另一輪太陽,那金色的光輝中兩點金芒格外的異樣。那是雅典娜的雙眼,曾經明亮充滿了智慧的雙瞳,那是奧林匹斯上,不,是這污穢的天地中難得的令他欣賞的清澈,而今天,他卻要親手毀去。想想,還真是有些感傷啊。

    心思的突然悸動卻沒有影響到他的動作,漆黑的結界裡,連天色都開始變得昏暗,只有雅典娜所在的地方是一輪耀日。在這般強烈的光暗之間,那一個黑衣男子緩緩步出黑暗,舉起了手中的劍,輕彈劍尖,天地間突然寂靜下來,只有那一聲龍吟直衝天際!

    雅典娜的雙瞳中露出一絲不能置信,胸前那透出的漆黑箭頭卻被噴出的鮮紅顏色所替代,染紅了女神的世界。金色的光華自她的眼瞳褪卻,便連週身的光彩也開始緩緩墜落,那一點一點散去的金光彷彿火流星一般劃破天際,燒盡了女神的視野,露出碧藍色清澈的雙瞳,漸漸失去神采#183;#183;#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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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邃漆黑的地獄業火在塔那托斯的掌中熊熊燃燒著,他向前撲出的身影已經看不見軌跡,更多的是一個一個片斷的殘影在虛空中遊走,如同那一叢叢點亮虛空的漆黑業火,卻偏偏閃爍著幽藍森芒,看上去華麗而詭異。

    塔那托斯的加力下,林黔冥再無法如之前那般完全閃避開傷害,不一會兒,已是遍體鱗傷。如果不是塔那托斯本人同樣有著一絲猶豫,林黔冥早已死去多次,但,這種忍耐終於也到了極限。

    忽然停下的腳步恢復成冷冷的對峙,突兀的停滯在林黔冥的喘息聲中顯得更加的詭異,林黔冥大口地呼吸著。僅靠著回復的體力,沒有神力的,僅僅是要跟上塔那托斯的動作便已經耗光了林黔冥的精神,塔那托斯神力下不斷增強的殺氣更是將林黔冥的神經線繃到極致!在這般沉重的精神負荷下,若換作普通的凡人,大概,早已放棄抵抗撞牆自殺了吧。

    林黔冥祈求著一切可以提供給他力量的東西,然而卻沒有回應他的呼喚。曾經以為可以仗之保護重要的人的力量,卻在關鍵時刻點滴無存,身體中空空蕩蕩的。

    當對面的男人眼中已佈滿不耐的時候,他掌中的那一叢黑色火焰陡化實形,那就彷彿一隻露出獠牙的毒蛇,向著林黔冥猛躥而來!失去了可以倚仗的一切,渾身力量全失的林黔冥彷彿被打回了原形,但是,在這個最不恰當的時機,那失去一切的感覺卻更像是——背叛!當那一點漆黑刺入他眼瞳的瞬間,林黔冥的心一片冰涼,他霍地聽見了誰的呼喊,那不僅是絕望,更有一股遠遠凌駕於絕望之上的憤怒,猛地自心底最深處躥了出來!

    那一刻他聽見了鎖鏈繃斷的聲響。

    而塔那托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所看見的,卻是期待了萬年也糾纏了他萬年的恐怖夢魘,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重新將恐怖二字烙印在他的心頭!那是一雙深邃得看不見底的漆黑雙瞳,在那單薄的瞳孔中隱藏的卻是無盡星空,猶如三塗河下萬載深沉的怨念!

    「王?!!」塔那托斯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便連掌中死亡業火也為之抖顫暫停,他忘了這是劇戰之中,更忘了他此刻是在做些什麼!他忘了,林黔冥卻沒有忘!林黔冥更沒有忘記,是誰竟卑鄙得攻擊安琪兒來逼迫他硬抗下那瘋狂的攻擊!

    林黔冥緩緩起步,看都沒看塔那托斯一眼。塔那托斯額上的汗水卻已淌過了鼻尖,胸口這才傳來疼痛的感覺,重新湧入肺部的空氣卻沒有帶來多大的幫助,塔那托斯靜靜地站著,這一個瞬間,竟彷彿已是萬年!

    它卻是一秒!將安琪兒緩緩地放在門口台階上,瑟瑟抖著的女孩卻仍是拉著少年的手,無神的緋紅雙瞳中充滿了不安。就在片刻之前,她再也「看」不見少年的存在,那並不是如同結界一般的隔絕,而是她根本就感覺不到少年的氣息!她不敢放手,即便她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多麼愚蠢,在戰鬥中也許這一拉扯便會要了少年和她的命!她卻更感到恐懼,彷彿只要一放手,那剛剛擁有的幸福便會隨著她的放手而離去!

    少年微笑著反握住女孩的手,那般輕柔,那般溫暖,安琪兒卻只感到一陣陣寒意莫名襲來,那恐懼卻早已籠罩在她心頭。眼中神色微暖,林黔冥卻沒有絲毫的停留,放開了女孩的手,返身而去。他沒有回頭,他也沒有看見,身後那一雙緋紅雙瞳中已滾落出清澈淚滴,在初陽的照射下,映出安慰以及,無法掩飾的痛楚。

    林黔冥的眼中卻只剩下那一臉驚疑不定的塔那托斯。漆黑的死亡火焰在塔那托斯的掌中重新騰起,在林黔冥做出反擊之時,那一直徘徊在塔那托斯眼中的猶豫卻終於,消失了。

    那一掌攻擊凌厲,殘留的餘勁更使驚人,若換了一般下神恐怕都無法擋下那神來之筆!只是那份實力,卻離令塔那托斯敬畏的哈迪斯王相去甚遠,甚至遠遠無法比較。塔那托斯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他之所以留情為的是那無法確認的身份又或者心底的恐慌,但是,當那少年揮出那欲置他於死地的一掌之時,他的猶豫便斷了。

    無論林黔冥是不是哈迪斯王,他都已將塔那托斯視為敵人。塔那托斯從來都不是束手待斃之人,否則,早在萬年前便已經死在戰場上。無論林黔冥是不是哈迪斯王,此刻他的實力遠遠比不上自己,殺了他,才是保證自己安全的最好辦法!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塔那托斯悚然一驚,他從沒有想過會有一天自己會爆出這般「大逆不道」的念頭。對待他的主君,那位縱橫三界的君王,他的原則並不適用,他從不想過有一天會違逆王甚至生出殺害這等念頭!那個男人是如此的高不可攀,猶如三塗河般深不可測!然而,當這大逆不道的念頭卻突然從心底翻起,自然得沒有一絲虛假,就彷彿這念頭早已深埋在心底許久一般!

    是了,他想起來了,在那般強大的神威之下,他當然不敢有任何違逆!在那把毀滅靈魂的冥王劍面前,他當然不敢存下什麼反叛的念頭!但是,現在,堂堂冥王哈迪斯也不過是一個普通凡人而已!即便他擁有少許的力量,也絕對無法和自己相抗!!殺了他!希彌斯就不會再痛苦!殺了他!就沒有人會繼續痛苦!

    人的執念一旦湧起,理智便會在瞬間被吞沒。神,也是一樣。

    面前的林黔冥已經抬起頭望向了遠方,眼神迷茫,但卻絕對沒有恐懼,更不將他這個敵人放在眼裡!塔那托斯沒有發現,面前的少年嘴角溢出的那抹微笑,已是譏誚。塔那托斯更不可能知道,那假借普羅米修斯之名,倚仗著強大幻術將他心中恐懼暫時強行壓下的少年,名為赫爾墨斯的尊貴神氐,嘴角露出的也是一般的譏誚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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