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姒梵苦笑著道:「你已經不再關心了嗎?你的父親,你的哥哥,曾經那般重視他們的你,現在都已經無所謂了嗎?」
林婧琪沉默著,良久,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幻?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去想,過去的我如何我也不願去管,現在的我只有一個名字,我是他的妹妹,僅此而已。如果你只是為了這個來找我的,那麼你可以走了,就算三界滅亡,我也不會回去的。」
「真瀟灑啊#183;#183;#183;」雖然早已熟知她的驕傲,但即便以裴姒梵的溫柔卻仍是忍受不住林婧琪這般輕易拋棄所有的輕鬆的刺激,裴姒梵輕哼道,「既然無所謂,為何當初要那般拚命地和『他』為難?還自告奮勇地擔任『他』的看守者!莫不是你早已料到了今日的你,所以不惜犧牲『他』也要達到你的目的?還真是正義的女神呢!」
對於裴姒梵的諷刺,林婧琪冷漠地淡淡答道:「我所做的事情不需要向你解釋,更不需要拿『他』來壓我,我既不是他的屬下,更不是他的女人,跟他為敵又如何?!反倒是你,你問問自己,你又是否能無愧地大聲宣佈,身為他所唯一深愛的女人的你,你是否像他愛你那般愛她?你是否對得起他的那份深愛?」
裴姒梵胸口一窒,林婧琪的反擊是她所無法反駁的借口,她恨他,即便他是她的丈夫,她撇開了頭,她的目光落向了在那不遠處的少年,她轉過頭來,看著眼神中閃過一抹關懷的林婧琪冷笑道:「那麼你呢?曾經驕傲無比的你呢?那個不把天下男子放在眼底的高貴女神你現在又如何呢?竟然自甘墮落淪為一介人類的妹妹?還像個小妻子一般細心地伺候著他的你呢?現在的你又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你的尊嚴呢?你的矜持呢?你的驕傲呢?」
林婧琪看著裴姒梵的眼中露出一抹憐憫的神色,卻更讓裴姒梵惱怒,即便過去交手多年來,她也從不曾從她的眼中得到過這般的對待,被一個自己視為對手敵人的人輕視比被她打敗更人感覺到痛苦。
「我真可憐你,被那個人深愛了這麼多年之後,你竟然還是什麼都不懂?」
裴姒梵不怒反笑道:「你懂什麼?你又懂什麼?只懂得持弓搭箭不把天下男子放在眼底的你,又有什麼資格向我說教?!」
林婧琪微微一頓,輕輕說道:「你說得對,如果只是過去的那個我,的確是沒有資格向你說什麼。因為,那時候的我,比起現在的你更加的無知。」
裴姒梵當然不會聽不出林婧琪話語中的諷刺,但是林婧琪那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反應卻更讓她害怕,她原以為找到她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而對於說服她她卻不覺得有絲毫的問題。
如果是原本的那個林婧琪的話,她毫不懷疑只要說出現在三界的危險情況,她肯定會同意找出那個人來的。但是現在,一切似乎完全亂了套,而且林婧琪並不是沒有覺醒,相反,而是這個覺醒後的林婧琪完全的超出了自己的認知。
裴姒梵的心中早已充滿了苦澀,連剛才那麼尖銳的刺探現在的林婧琪都可以這般輕易地包容下來,她實在是無法想像,同一個人的個性怎麼會有了這麼巨大的改變。
「那麼,照你的意思來說,現在的你,便懂得了嗎?」裴姒梵冷笑著道。
林婧琪深深地看了裴姒梵一眼,霍地輕輕歎息:「至少,現在的我完全可以感覺得到,當年,當你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他是多麼的傷心。」
「你!!」裴姒梵的臉色,終於劇變。
兩個人之間沉默對視著,裴姒梵眼中騰起的厲色卻怎麼也掩不住她眼底的溫柔,林婧琪冷漠地看著她的雙眼,良久,終於輕輕歎息:「對不起#183;#183;#183;」
裴姒梵錯愕以對,雖然面前的她並不是那個驕傲的女人,但是林婧琪的驕傲卻絲毫也不比那個女人低上多少,而她現在,竟然在向自己道歉?!裴姒梵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
「其實,你是一個很可憐的人#183;#183;#183;」裴姒梵聽見她的歎息,想要反駁,卻霍地發覺她的喉嚨變得生澀,竟是發不出聲音來,「但是,他,比你更可憐#183;#183;#183;」
裴姒梵無法贊同林婧琪的話語,但是她卻不得不抓住機會,說道:「既然你這麼同情他,為什麼不幫我找出他來?」
林婧琪奇異地瞥了裴姒梵一眼,冷漠地道:「我為什麼要找出他來?」
裴姒梵聞言一愕,不敢置信地睜大了雙眼,靜靜地聽著林婧琪無情的話語冷冷響起。
「#183;#183;#183;他可憐也好,不可憐也好又關我什麼事?造成他的今天的是你,你又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去將他找出來!」林婧琪冷冷地看著裴姒梵,她的聲音中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就因為你們現在需要他了嗎!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不需要的時候就拋棄他現在需要的時候就要找回他這樣子對他公平嗎?」林婧琪冷笑著,「你又以為他是誰?你以為那般驕傲高貴的他在被你選擇了拋棄之後還會再那般對你百依百順回到你的身邊嗎?!你以為,這般輕蔑地對待他給你的愛的你,現在還有資格去要求他為你做些什麼!」
裴姒梵咬著唇,聽著林婧琪的罵語,她無法反駁,她所說的同樣是她所害怕著的,再已過去了九世的現在,那曾經深愛著自己的人是否還會記得自己?他是否會原諒自己?
裴姒梵一點把握都沒有,她永遠無法得知自己傷了他有多深,但是她永遠無法忘記他最後看著自己時那猶如死灰一般的眼神,但是——
「但是,我別無選擇,不是嗎?」裴姒梵這般慘笑著,落在林婧琪的眼中,卻仍是那般溫柔的眼,溫柔的人,可憐的人。
「但是#183;#183;#183;」林婧琪微微側身,硬起心腸,「那與我無關。」
「那麼他呢?」裴姒梵的臉上霍地閃過一抹奇異的笑意,她看見在她的這句話落下之時,那直視著自己的少女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熟悉的冰冷的驕傲,她卻無視她眼中逐漸騰起的殺機,「你不在意他們,那麼他呢?那個被你奉為哥哥的人類的可愛小男生呢?你也不在意他嗎?」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我哥哥一下的話,我絕對會讓你後悔一輩子!」林婧琪的眼底已滿是殺氣,在裴姒梵的眼中,她面前的少女更是漸漸地發生變化,那種熟悉的威凌氣勢正逐漸凝聚,這種感覺她已經許久不曾遇到過了,真的,已經過去很久了。
「呵呵,呵呵。」裴姒梵輕輕地掇了掇黑色的秀髮,她露出了發自真心的微笑,這還是見到她之後自己第一次佔到上風呢,「我怎麼會傷害他呢,他可是你的『哥哥』啊!有你所庇護的他我怎麼敢又怎麼可能會傷害到他呢?」
林婧琪的胸口起伏不定,她的手已在虛空中凝抓,她很想就這麼招出自己的夥伴,一箭射穿面前這討厭的女人的心臟一了百了,但是她卻不敢行動,且不說之後的麻煩處理,單是哥哥便在身邊便有她無法動手的理由。
「不能動手吧?」裴姒梵調皮地指了指那兩個什麼也不知道還在做著諸多無聊猜測的小男生,調侃道,「若是讓你的哥哥知道自己的妹妹竟然是這般模樣的話,不知道他會不會發瘋呢?對了對了,你可要小心點哦,如果是我們在這裡開戰的話,一個不小心你那脆弱的人類哥哥可就會『噗』地一下就消失了#183;#183;#183;」
「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不是我不告訴你他的所在,而是這一世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裡。所以,請你不要再纏著我了,我只想跟哥哥平凡的在一起而已。」深深地吸了口氣,林婧琪將自己激烈動盪的情緒及想要直接幹掉面前這個女人的想法拚命壓下,她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寒聲道,「你不要逼我,否則,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作出什麼事情來。」
說完之後,也不再去管那整個人都已經呆住了的裴姒梵,林婧琪已經收拾起地上的東西,從她的身旁走開。
而這時候,仍在爭論著兩個女孩之間到底是用眼睛交流還是用眼睛火拚的兩個不良少年看到林婧琪往自己這邊走來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地危襟正坐。
看到我們兩個如印度苦行僧似的盤膝端坐,原本還繃著一張小臉的婧婧再忍不住眼中的笑意,霍地噗嗤一笑,笑得我跟麵包兩隻大熊貓尷尬地撓了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林麵包,你是不是又欺負我哥哥!」婧婧插著腰,正對著麵包,就著陽光的少女,形象一下子變得無比高大,麵包下意識地抬頭仰視,而剛才還跟他勾肩搭背的我一下子窩到了少女的身旁,先是將少女拉開了兩步,畢竟她還穿著裙子,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人給看光了,雖然那個人是我的兄弟#183;#183;#183;然後,我又指了指我那兩個又加深了不少的黑眼圈,拚命地訴著苦。
婧婧心疼地看著我的兩隻熊貓眼,渾然忘了最根本的原因其實還是緣於她早上的暴力所造成的,輕輕地呵著氣,然後轉過頭去,看著早已是一臉目瞪口呆的麵包,一臉陰沉,就彷彿是剛過去的七月裡的二十一個颱風同時刮起暴風雨似的。
婧婧還沒有開口,麵包的頭皮卻已經開始發麻了,一臉無辜地看著我,雙眼中滿是哀求的神色。
老大,放了我吧#183;#183;#183;
剛才不知道是誰下手那麼狠哪?
誰?!是誰竟然敢將我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高大威猛的冥大打成這種樣子的!!誰?是誰!老大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滾!老子說的就是你!
老大~~美女當前,你不能毀壞我的形象啊!!
毛!原本便沒有的東西哪裡怕什麼毀壞了!
真的不行??
絕對不行!
麵包狠狠地咬了咬牙,右手食指中指悄悄伸出——
兩本《雪舞飄凌》典藏版!
不行,五本一卷!少一頁都沒門!
趁火打劫啊你!
過獎過獎。
我們#183;#183;#183;是不是兄弟啊?
是兄弟所以給你打五折啊!都沒叫你十本一起交出來了,很給你面子了吧?
好#183;#183;#183;你小子狠!五本就五本!
成交。
成功地敲詐了麵包之後的我滿意微笑地勸慰著臉色陰鬱的婧婧,在我的「努力」勸說之下,終於,婧婧放過了同樣頂著一雙熊貓眼還在一邊陪著笑臉的麵包。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麵包災難之後,婧婧竟看著我甜蜜微笑著,我霍地心中一寒,強笑道:「婧婧,你怎麼這麼看著我啊?」
婧婧柔柔的聲音在我的耳旁輕輕響起道:「聽說哥哥早上挺威風的啊#183;#183;#183;」
「哪裡哪裡,哦,不對!哪有哪有!學校裡面都是同學,我做這個班長那是大家給的面子。我能威風什麼啊,哈哈,哈哈哈#183;#183;#183;」驟然想起早上發生過什麼的我,只好不停地乾笑著,「今天天氣不錯啊,婧婧,你看那月亮多美#183;#183;#183;」
「哥哥,現在才是中午。」婧婧頭也不抬地直接將我偽裝卸下,直視著我的雙眼溫柔得我想哭。
「是、是這樣子的嗎?」
「是啊,哥哥你看,天上的太陽還那麼大呢。」伸出了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指了指天上那火紅的太陽,婧婧甜甜地笑道。
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在手指上套些玩意裝飾得叮咚響的,雖然我們高中裡管得比較嚴格,但是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但是婧婧不同,婧婧全身上下總是很乾淨,但是,今天卻是我第一次發現,那近在咫尺的手指原來竟是這般的美麗,白皙無暇,晶瑩如玉,而在正午的陽光底下更是反射著讓我怦然心動的光兒。
我看到目瞪口呆的麵包目瞪口呆地看著目瞪口呆的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同樣目瞪口呆的婧婧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的唇貼著那白玉觀音般的纖指,我的腦海裡已是一片糨糊!
神啊!我剛剛做了什麼?!
心中混亂一片,尚未從自己剛才那絕對是不經過大腦的身體的自然行動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的我額頭的冷汗卻已經流了下來,我發現,原來這就是傳說中時間靜止的感覺!
婧婧怔怔地看著我,雙眼中竟是一種複雜莫名到令我恐懼萬分瑟瑟發抖的詭異神色,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就彷彿是被桔梗緊盯著的犬夜叉似的!呃,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183;#183;#183;
靜止,靜滯。
全世界彷彿都停滯在我這突如其來的一吻之中,呃,其實這應該不能算是吻吧,從學術上的角度來說,這只能是我的嘴唇能婧婧的手指表層肌膚的親密接觸而、已?!呃,而已#183;#183;#183;
我的臉越來越白,額上的冷汗已淌過我的鬢邊,我的身體卻彷彿在冰箱的冷藏櫃中零下N度裡凍上幾百個歲月然後剛剛取出的那般僵硬,我驚訝地發覺我竟然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身體的能力,便連移開自己的嘴唇這般輕易的動作我也全然無法做到,然後,我的心,突然開始哭泣。
慘了!這次死定了!有麵包這個超級大喇叭在,再配上我那名不副實的高三(一)班班長頭銜外加學生會主席的掛名存在,「輕薄自己妹妹的變態色狼」這個名頭估計不用等到午休結束就已經足以傳遍全校!
只要想想今天之後從初一的小妹妹到高三的同齡學妹們看我的那種彷彿小紅帽看到大灰狼似的恐懼眼神!神啊#183;#183;#183;你還是讓我現在就瘋掉比較好!
而且,而且,而且!最最最嚴重的是,那掌管我衣食住行控制我人生命脈的關鍵人物,此刻還在我的輕薄之下呢!!我、呃,我是不是現在先去買份保險比較安全?不行不行,就算買了保險,受益人也只能寫她的名字而已,呃,我還是趕快回家打包盡快離家出走比較安全!!
一秒鐘,卻彷彿一個世紀,我終於深刻理解了當年那位老大在寫這句話時那種「快樂並痛苦著」的矛盾心情!
唇分。
呃,其實應該是婧婧的手指突然離開了我的嘴唇,那驟然消失的觸感竟讓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強力的不捨,而婧婧那展現出來的超快速度心神恍惚的我卻全然沒有注意到,那簡直就不是柔弱的高二少女所可能擁有的極速!呃,雖然其實,婧婧,實在是算不上柔弱。
預想中的暴風驟雨卻沒有立刻降臨,婧婧的反應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以為她至少也會像城市獵人的那位漂亮搭檔那樣舉起個寫著100t的錘子敲下來,然後一頓海扁大聲唾罵幾句,一邊喊著要跳樓一邊先把我扔下去當墊背才對。
可是,結果卻完全不是這樣子的!
婧婧那從來不曾大驚失色的小臉兒突然唰地一下子紅了,她的手高高舉起,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等待良久,微微地偷偷瞇開,卻見到婧婧極其女孩地輕輕一跺腳,冒出了句「今天太陽好大」,然後「嗖」地一下消失在我的面前,「登登登」地順著樓梯跑下去了。
再也感覺不到絲毫力氣的我幾乎在婧婧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同時癱倒在地,胸前畫著十字,心中念著阿米豆腐,抬起頭,看著那跟昨天沒什麼區別的太陽,絕對是發自真心地開口讚歎道:「靠你丫的阿波羅!我真***愛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