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直正在安排銀礦之事,忽報有一隊倭島武士從九州?FTV已經入港,自稱“種子島忠太郎”,求見都督。李彥直喜道:“原來是小犬啊,快讓他進來。”
不久便見一個滿臉傷疤、身材健壯的日本武士快步入內,見到李彥直撲倒在地,痛哭道:“主公啊主公,小犬無能,沒能守住種子島……”
原來這個武士就是當初李彥直撤出九州時留在種子島的小犬忠太郎,李彥直留他在那裡原本是想伏下一個釘子,以種子島與平戶島一西北一西南作為對九州島的鉗制。小犬忠太郎得賜為島主,便以島為姓,改稱“種子島忠太郎”,但他在李彥直面前,卻還是自稱小犬。
不想後來破山迅速崛起,以種子島忠太郎的本事,自然無法成為破山擴大其勢力的攔路石,一開始破山還不想動他,只是將他封鎖在島內動彈不得,後來與李彥直矛盾激化便將他逐走,當其時種子島忠太郎差點要自殺以殉,幸虧部下勸阻,才逃到了琉球,王牧民在釜山立寨以後又將他調了過去,作為一員部將。
種子島忠太郎哭了一陣,李彥直好生撫慰,這才問:“你怎麼來了?”種子島忠太郎說:“王都司已接到命令,就派小犬來界鎮回稟。”
大明海軍都督府的主力船隊從上海出發,到了九州與琉球之前折而向東,並不靠近九州島以免機關洩露,直到他在界鎮登陸,消息才傳播了開去,但對王牧民那邊,李彥直早已派人另行通知,王牧民接到通知後按兵不動,待九州全島都已聽說,這才派了種子島忠太郎迂回從海路到界鎮來回稟。
李彥直就問九州那邊如今形勢如何,種子島忠太郎叫道:“亂哪!那邊聽說主公你在界鎮這邊登陸,如今都亂成一團了!糟糕得無以復加了!”
他的話,並無半點誇張,九州的一攻一防兩大勢力,如今都亂了套,日向宗湛聽到消息的那一刻面如土灰,就連破山也差點崩潰。他們的最後希望,乃是借著大海阻止李彥直登陸九州,打個海防戰,中國乃是整個東方的主體,日本列島為其一隅,而薩摩又只是日本列島之一隅,破山原本是想以薩摩蠶食日本,再以日本負隅頑抗李彥直,但現在李彥直卻繞開了他們從本州島登陸,他們的一切算盤便盡數落空。
過去一個多月裡,日本諸侯聯軍對南九州發動了猛烈的攻擊,卻半點也沒賺到便宜,當此萬念俱灰之際,若日本諸侯的聯軍再奮力一擊,說不定破山就一敗塗地了。
可是,原本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日向國爭奪戰,卻在李彥直登陸界鎮之後就停了下來,破山和日向宗湛固然心亂如麻,日本列侯聯軍那邊,慌亂的程度也是只上不下。
近畿可是這些人的老家啊!也是這支軍隊補給線的出處。一旦回歸近畿的道路被截斷,以西日本如今的情況根本供養不起這六萬大軍以及沿線十幾萬的運輸隊伍!
由於消息傳遞地遲延。李彥直在近畿發動文攻地事情他們還不了解。可是整支軍隊地士氣已大受打擊!
毛利元就猶自叫嚷著:“進攻。進攻!繼續進攻!先一鼓作氣攻下薩摩、大隅。然後再揮師東進。收復失土!”
但哪裡有人理他?毛利元就地領地在安芸。位於西日本。和界鎮八竿子打不著。所以人人都認為他這麼說是出於私心。
“還一鼓作氣攻下薩摩呢!”今川義元諷刺地說:“界鎮既出事。我們地糧道就會受到威脅——不。我已經敢肯定。我們地糧道一定會被截斷地!”
“糧道截斷也就算了……”
好幾個小名都發出了哭腔:“我們地老家。一定會被攻擊地!”
這句話一出來,場內登時歎息聲一片!這次近畿諸侯發動“西征”,集合了總數將近六萬人的軍隊,又調動了十幾萬的民夫負責軍糧運輸,近畿土豪縱然還不算傾巢而出,至少也精銳盡起了,以此大軍在外,則家族近畿老家的空虛可想而知。
自己家還有多少家底,這些大名小名自然比誰都清楚,若只是一支奇兵或許還有擋住的可能,但面對大明的主力絕無還手之力!
“我們得趕緊回去!”
“對!趕緊回去!”
“我明天就走!”
“我今晚就走!”
須知這些大名麾下又有小名,小名麾下又有戰將武士,這些人都各有各的領地,各有各的利益,並非如大明海軍那樣,是一支統一的軍隊。
此時聽說老家危殆,幾萬士兵人人歸心似箭,士兵影響了將領,將領就影響了領主,若今川義元這樣的大名,就算他自己有高遠的見識與極大的魄力能夠忍住,也無法改變他手下幾十個大小土豪的心意。
人言紛紛之中,所有人都只是叫嚷著趕緊回家。
忽而織田信長大喝:“都嘰喳什麼!現在就這麼回去,只是送死!還不如先打平了九州,反過來以九州作為後方,再慢慢打回去!”
可是他雖也是一個大土豪,新近又立了功勞,但畢竟年紀輕,威望不足,這時
響應他,齋籐道三也覺得織田信長說的有理,可想想T|地,還是無法放任不管,因此便沒幫腔。
織田信長和毛利元就大聲疾呼,卻被三好長慶反問:“你們老說不回去,可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織田信長說:“大軍不能忽來忽去,不如先聯系石山本願寺,讓他們出山抵擋住明軍一陣。我們在這邊先就地征糧,同時對玄滅和尚施一最後一擊,然後再整軍東歸,打敗大明的軍隊!”
若是織田信長知道這時本願寺顯如已被李彥直搞得焦頭爛額,或許就不會出這等主意了,三好長慶、松久永秀等雖也不知道,卻都搖頭:“那群和尚,不可靠!不可靠。”
毛利元就說:“那就請越後、甲斐、相模的諸侯出兵……”
他還沒說完,就被今川義元齋籐道三等罵了回去,三好長慶冷笑道:“八嘎!你盡出餿主意!我們這次費了多大的力氣才造起了舉國全力東征的聲勢,叫關東那些人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妄動進兵上洛,又絞盡腦汁讓上杉家、武田家、北條家互相牽制,現在你卻要他們出兵,哼,哼!”
他兩聲哼之後沒有別的言語,那是因為不好出口——在他心內,近畿老家是受到武田家、上杉家的攻擊,還是被李彥直侵犯,其實區別不大。
這些日本諸侯集結起來的軍隊,號稱聯軍,其實與烏合之眾也差不了多少,上次合戰會議時,他們處於攻勢,幾個有權勢的大名又思路相近,所以容易聯合。這次卻是處於敗勢,個個心懷鬼胎,所以無論大小,全都各尋出路,全軍士氣浮動,個個都想:“這什麼時候了,還開這等無關緊要的會議!”
一等會議結束,各家就亂糟糟地准備回歸,也不管南九州的戰局如何了。
織田信長來找他的岳父表示了他的憂慮,認為眼前的局面太過糟糕,若是就這麼回去,只怕不但戰略上會陷入極惡劣的地步,就是戰術上也勢必失敗!
“就算要回去,也得統合大軍,步步為營地打回去!”
他自以為這話很有道理,誰知道齋籐道三卻心不在焉,原來這條美濃蝮蛇此際正想:“往南打是沒出路了,往回打十有**也得失敗,就算統合好大軍,難道就能贏得了那條雙頭龍嗎?”
李彥直有大軍在東,王牧民有大軍在西,東西兩支大軍若是一加堵截,日本諸侯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大軍,只怕就要被包餃子了!
“如今……只有這個辦法了!”
那頭今川義元倒也有著與織田信長相近的看法,認為烏合而歸,就是回到近畿也勢必大敗,他找到三好長慶說:“必須統合好部隊,慢慢向東推進,然後才有轉敗為勝的機會!”
三好長慶倒也認同了他的主張,兩個人聯名發出號令,這才壓住了場面,跟著大軍匆匆集結,全面退出日向,跟著全面退出九州!
破山的部隊跟在後面,日本諸侯的聯軍退出一地他們就接收一地,沒半個月就幾乎把整個九州島的失土都收了回來——為何要說“幾乎”?因為這時王牧民已經出兵占領了肥前、築前,扼住了九州島通往本州島的海峽,因此破山要再次統一九州島固然無法實現,就是要追擊倭軍占領本州島西部的打算也無法如願以償。
“都督,看來姬路那邊,要加強防范了,免得被他們撲過來。”
從種子島忠太郎處得到九州的最新消息後,商行建說。
李彥直笑道:“那邊我早讓黃北星和周文豹布置好了。”
黃北星和周文豹如今也早已升官,不過兩人的兵力加起來也不過七千人,商行建擔心人手不足,便問是否要追加兵力。
“不必。”李彥直道:“在那個地勢,有七千人扼守足矣!只要處理好補給,保證炮彈充足,對方來幾萬人、十幾萬人都不怕。我們的大軍,還是要放在東邊。”
商行建道:“都督是怕近畿的諸侯起兵響應?”
“近畿應該沒有很多兵力了,各土豪自保也有些勉強,分不出兵力進攻了。”
“那麼,是擔心關東和石山了?”
“嗯,”李彥直道:“不過只要我們的主力不動,諒他們就不敢妄動,就是妄動,我們也有應變之余力。”
商行建還有些不放心,姬路那邊已經通過海上傳來戰報:日本聯軍的前鋒松久永秀部已抵達姬路城下,和哨兵發生了沖突,商行建微微一驚:“這麼快!”
李彥直卻大喜:“這麼快!哈哈!本來我還有些怕姬路的兵力不足,現在看來是完全不用擔心了!之秀,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一月之內,近畿必平!若順利點的話,都不用等到冬天就能帶著一船船的白銀,回老家過年了!”
商行建微一沉吟,就悟了過來,但旁邊李義久卻還弄不明白,心想:“為什麼諸侯聯軍來得這麼快,主公卻反而這麼歡喜?這是什麼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