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海巨宦 第六卷 之七十三 婆羅港
    在俞大猷才攻取新加坡的第二天。張璉和沈門在港口補足了糧食淨水。張璉便號稱要追擊逃走的葡軍。連同沈門出港他們之所以找這個借口。怕的是若直接說要去攻打婆羅。會受到俞大猷唐舉等人的掣肘。

    李彥直命俞大猷、張璉、沈門、唐舉分水陸兩路攻打新加坡。俞大猷雖有節制諸軍的權力。但張璉和沈門在這一帶海域都有獨當一面的指揮權。在編制上他們並不是俞大猷的直系部屬。新加坡攻下以後。俞大猷對他們的指揮權便告結束。張璉和沈門一邊報訊。同時船隻已開。理由既足。俞大猷便只好由的他們了。

    盧復禮對主帥說:「這次我們驟然封港。番軍幾乎沒有一艘船隻逃出去。張璉他們追什麼追?就算要追。也不用兩部人馬全軍出動我看他們分明是另有所圖!」

    俞大猷卻道:「他們另有所圖。就讓他們圖去吧。這次都督讓我們來取新加坡。如今不已取的了?取的了我們便是立了大功。至於他們另外想圖謀什麼只要不是謀反。就由的他們吧。咱們這邊。還有許多善後的事情要做呢。」

    當然。他還是給滿剌加方面發去了加急文書。在書信中說明了張、沈二人的舉動以及他的推測。

    張璉和沈門離開新加坡以後也派了小船去滿剌加。向李彥直報告說他們出港以後就發現了「緊急軍情」。目前已朝婆羅趕去了。至於這「緊急軍情」是什麼。文書中就含糊其辭了。這時李彥直人還在滿剌加。他接到兩方面的戰報後心下瞭然。

    將在外。其行從權。在南海這樣通訊難以保證及時、形勢又一日三變的大戰場上。各路兵馬都必須擁有一定的獨立行動權。若是一舉一動都先請示了最高長官之後才行動反而要誤事。張璉和沈門的行動雖有「先斬後奏」的嫌疑。但和李彥直的整體戰略倒是合拍的。所以非但沒有加一語之責。反而派遣軍隊增援。讓林道乾做他們二人的後勤總管。並追授了張、沈二人在前線的臨機處斷權力。

    張璉、沈門肚子裡裝著為自己的心思。做這事都是為了自己。因此行動極其迅捷!

    滿剌加和新加坡的易主幾乎發生在同一天。這兩座港城被攻擊前幾無徵兆。而且仗一打響。港口便被封鎖。因此官方都來不及將消息傳遞出去。雖有一些「謠傳」隨著逃離的小商船播揚於各處。但張璉和沈門的船隊是在攻取了新加坡之後的第二天就離港。目標明確的直撲婆羅。

    飛龍、新加坡與婆羅都是李氏集團故有的「南洋五港」。相互之間關係密切。以前李彥直不在時。張璉、沈門幾乎每半年都要輪流到各港口跑一次。洋流、風向、礁群都瞭如指掌。船行如風。船隊竟來的比消息還快。

    這是一個混亂的大航海時代。在南洋。各派勢力的船式都很雜。商船可以改造為戰船。戰船也常常要負擔起一定的貿易功能。商船、戰船常常難以靠目測迅速區分。

    船式的國家風格也很混亂。比如李彥直的艦隊中就有不少西式的海盜船。索薩麾下的葡萄牙海軍也摻有將近四成的福船為何佛郎機人的船隊裡會有這麼高比例的中國式船隻?原來自李彥直主張開海以來。航海需求旺盛。湧入造船業的人力物力極其龐大。使的閩南、大員、粵東的造船業發展幾乎是三月一小變。一年一大變。發展到近兩年。粵東、閩南與大員這個閩海金三角造出來的福船已與十年前的傳統福船完全不同這是一種綜合了西洋船式、阿拉伯船式和中國船式眾家之長的新型船式。不但適宜遠洋航運。而且規模化以後造價也變的便宜。因此閩海金三角所產船隻暢銷整個東方世界。便是來到東方的歐洲人也大量的買入。

    張璉和沈門的前鋒到達婆羅時。港口方面還有收到新加坡與滿剌加已被攻取的消息。因是從西面開來。領航員望見。還以為是滿剌加或新加坡來的補給船隻……先派人來檢查印信。

    沈門見對方有這樣的舉動。便知新加坡方面的消息未到。心中冷笑。他才從新加坡來。船隊中就有兩艘是在新加坡港內俘虜來的船隻。手頭當然也握有一些搜繳來的印信。這時就派手下拿這些印信去交涉。自稱是從新加坡運了糧食來準備趕往呂宋的。

    那領航員見言語對路。就下令開閘放行。

    這婆羅沈門不知來過多少回了。熟門熟路。閘門一開。三艘福船就開了進去。忽然望台傳來警戒號令因為望見了海平線上出現了十幾艘大海船。

    領航員朝沈門的這三艘船高叫:「快進來快進來!出現不明船隻。要關閘了!」

    沈門在船上聽到後對總管道:「關閘?哈哈。叫他們關不了閘!」

    這三艘船上藏著四百多名士兵。一進港就衝上碼頭。馬上去奪取碼頭的各處要津。

    「怎麼回事?」

    「這批人不是新加坡來的!」

    「警戒!警戒!」

    可哪裡還來的及?

    葡萄牙人以為明軍的大部隊若壓下。必然從北面來。那邊自有索薩等擋住。所以婆羅、新加坡、馬六甲等處不但防衛力量比較單薄。甚至戒心也很缺乏。就是留下了一些力量。主要也用於對付本的力量的反抗。哪知道敵人大部隊竟會從一個他們意想不到的方向衝來!

    沈門的部下。大多數是潮州和漳州的男兒。當初赤腳下海。隨小尾老與沈門翻江倒海。到了南洋後經營新加坡。都發了些小財。便各引同鄉南下。可以說沈門的這伙部下靠的是鄉緣團結起來的。個個是成日在海浪中翻滾。三十五歲以上的大多凶狠老辣。二十上下的小伙子卻都生猛如虎。一領到命令便跳上岸去。分頭衝殺。一邊揮刀大叫:「海軍都督府殺到婆羅了!港口內所有的弟兄。都聽我們的指令!」

    佛郎機人控制了婆羅時。明軍將官們早已撤出。留下的多是下層的碼頭苦力。葡萄牙人需要這幫人來運轉整個港口的設施。因此也沒有趕盡殺絕。

    婆羅的這個港口的苦力。多事漕幫的舊幫眾。到了南洋後改名作海幫。索薩哪裡能夠瞭解中國式幫會的內部形勢?只把他們當做南洋土著一般驅遣。

    海幫表面上看只是散落在各個港口的苦力。但內裡自有組織。而且他們忍耐力甚高。幫主未下命令。各堂口的香主、堂主就不動。香主、堂主不動。普通幫眾便任由佛郎機人怎麼辱罵驅遣都隱忍不發。索薩等乍一接觸。還道這幫人如南洋土著一般是逆來順受的軟骨頭。卻不知的底早有暗火在湧動。

    婆羅港口苦力頭子海幫婆羅碼頭分舵的香主叫尚達。海幫的堂主香主級人物雖然未能接觸到海軍都督府的最高戰略。不知海軍都督府的逐步撤退是主動的。但這些人也都不願意這麼被佛郎機人欺壓。早已暗中聯繫好要造葡萄牙人的反。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罷了。

    這日風和日麗。港內本來無事。哪知變故說來就來。沈門的前鋒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就衝進港口。一個苦力就問尚達:「香主。怎麼辦?」

    尚達怔了一怔。隨即叫道:「動手啊!海軍都督府的人殺回來了。還客氣什麼!」

    這個港口佛郎機人只有十五名。下面統治著五十多名南洋土著。原本是此港主人的數百名華人水手卻都成了被壓迫者。這時尚達一聲令下。數百人馬上群起而攻異族。

    沈門的侄兒林鳳望見。對沈門說:「叔叔。岸上有人響應!看樣子都是自己人!」

    這可不是國內的內鬥。而是華人與歐洲人鬥。雙方人種不同。是否「自己人」也不用細辨。遠遠一望就看出來了。

    沈門就派人來問:「是誰?」不一會尚達派人來回報。沈門一聽大奇:「尚達?海幫?」當初漕幫轉化為海幫。沈門也幫過他們的大忙。所以對其幫內組織也頗為熟悉:「哈哈!索薩真是糊塗蟲!他拿下了婆羅。沒出城把楊舟清剿乾淨也就算了。居然沒殺尚達!他要是不失敗。那就有鬼了。」

    他卻不想歐洲人在南洋也就那點人。分佈既不如華人廣。數量也不及華人十分之一。索薩既忙著戰場取勝。一時哪裡有能耐同時對內進行鎮壓?華人既有軍方暗中支持。又有幫派加以組織。便非歐洲的這些殖民者能夠不花代價就成功屠殺的。

    沈門叫道:「鳳兒!給尚達他們發武器!別叫他們拿著竹竿就上陣。」

    但武器還沒來的及發放。港口海關署已經傳來了陣陣歡呼。大叫:「捉到番鬼頭子了!捉到番鬼頭子了!」

    那是一種揚眉吐氣的歡呼。一口憋了幾個月的惡氣似乎都要在此刻發洩出來!

    林鳳雀躍的奔往海關署。忽然有人指著港城的方向大叫:「看!那裡怎麼會有火!」

    一股煙火從婆羅港城方向燃燒開來。漸漸的風中也夾著廝殺的聲音。林鳳一愣:「怎麼回事?難道我們還有其他部隊趕來作戰?可是不對啊。張叔叔的兵馬還在後面呢。其他人又都還沒入港。怎麼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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