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門問是哪兩個人,張璉往呂宋方向一指:「詹毅、胡宗憲!」
張璉的話,沈門一開始不是很明白,道:「這兩人比起我們兩個,未必就強多少,張兄你為何抬得他們這麼高?」
「哼哼,說到本事,他們未必比我們強多少,但你要看他們的來歷啊!」張璉道:「詹毅的本事,雖不比我們強,可他是都督的學生,說白了,就是他的嫡系,所以才放到呂宋那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去!胡宗憲則是進士出身,背後有大陸士林的關係。和他們兩人比起來,咱們哥倆實在是,所以才會被派到這最邊遠最麻煩的地方來,當初飛龍、新加坡還是水寨時,咱們的日子過得何等淒涼?成了那還有榮華富貴的一天,若是敗了,也就是兩顆棄子而已。但詹毅和胡宗憲卻不同,他們都有根!若是拉攏到他們二人,便會有兩大派系的人跟著下水,這兩大派系的人都進來了,仗打成什麼樣就都沒關係了,因為敗了都督也不能拔了他們的根啊。」
張璉解釋了這麼一番之後,沈門就被他說服了,兩人當即行事,先將葡萄牙人的野心向婆羅港、巴拉望、呂宋傳遞與大員傳遞,不想這時林道乾剛好南下,他本來在上海市舶司總署協助陳羽霆處理商務,可是他這人辦事能力雖強,手腳卻不大乾淨,又攤上在市舶司總署這麼肥的地方,不貪污那是沒天理了。
陳羽霆心細如髮,雖在日理萬機之中,竟也被他查處了林道乾的好事來,這時大明天下,無官不貪,無吏不貪,無論官大官小,手裡掌權而不貪污都會被人笑為傻瓜,在這樣的風氣之下。陳羽霆要維持財政隊伍的廉潔,其難度就可想而知,所以查出此事以後真是恨不得將林道乾拆骨扒皮,以儆傚尤。
但林道乾在這個體系內畢竟是老臣子了,當初曾立下不小的戰功,李彥直上北京期間他對維繫南洋的貿易線也有相當的貢獻。所以李彥直雖知道了這件事情,卻也不好真殺了他,若不殺他,則輕罰反而更加不妥,因此只叫了他來當面訓斥了一頓,末了道:「羽霆恨你入骨,你在這邊看來是呆不住了,回南洋去吧。剛好我正需要有人監視漕幫,就你去辦吧。」就把事情給掩蓋住了。
就這樣。林道乾灰溜溜地監視著何五通到了呂宋。張璉聽說他南下心中大喜,便派了弟弟張珀去聯繫他,將圖謀一五一十都與他說了。他們兩人在南海圖謀私利那是合作有素的事情了,只是當年的南海商業活力頗不如今日。
林道乾這次在上海實際上並沒搞到多少錢就被陳羽霆抓住了,事後多方走門路,從商行建到張居正都送了厚禮,搞到後來竟是得不償失,心中正鬱悶,忽然見到了張珀,聽說佛郎機人有挑釁之意,也不管真假。心下便樂了起來,忖道:「這幫番鬼做什麼不好,卻在這當口來撞我們地刀,我好歹把這事給弄起來,這日子才能過得順心。」便對張珀笑道:「這卻是一件好事,只是若沒有我一定辦不來。」
張珀問他怎麼辦,林道乾沉吟片刻,說道:「這件事需得讓詹毅去說,效果才最好。」第二日便邀請了胡宗憲與詹毅。詹毅如今是呂宋守臣,胡宗憲是南洋諸衛所的頭領,林道乾監管南遷漕幫,說來三人都是實權派人物,但說到權力,則詹毅在馬尼拉威權最重,這裡正是他的地頭,且是李彥直的學生,所以林道乾和胡宗憲心裡都讓他幾分。
三人坐定。林道乾說:「張璉、沈門傳來的消息。兩位知道沒?」
詹毅一怔,搖頭道:「沒有。」胡宗憲卻道:「林兄說的可是佛郎機人挑釁之事?」
原來這件事情地起因出自新加坡地那個百戶詹進。詹進行事也是多管齊下。當初他向沈門報信後。又怕沈門不見信。所以又托了關係直接向胡宗憲稟告。所以胡宗憲已先知道了。
詹毅一直以來只顧著管理好呂宋。在三人中他地消息網絡最狹隘。所以知道得最遲。林道乾說:「滿剌加地佛郎機已和麻逸地佛郎機勾結。準備奪取香料群島。滿剌加地佛郎機已經宣佈新加坡附屬於馬六甲。並有意驅逐華人。這些詹兄弟難道你還不知?」
詹毅聽了驚道:「若是這樣。那可要趕緊跟大員那邊聯繫!如今大陸那邊正移民過來。東西兩撥佛郎機若是一起起兵侵擾。南海非大亂不可!」便要派人北上傳警。忽又謹慎地說道:「海上傳聞。時常失實。這事……」
胡宗憲馬上接口:「此事十有**是真地。否則我和林大人不會同時接到消息。再說。此事若假。不過是一頓瞎忙活。若是真地而我們應對不及。那可就是一場大難了!」
林道乾聽了胡宗憲這話暗中瞥了他一眼。心想:「他竟說得這麼溜。看來他雖是後來者。在這件事情上與我們卻是異體同心了。嗯。也對。這件事情。對來來說也有利。」
詹毅卻還不如他二人奸猾。點頭道:「有理!」便派人往澎湖、上海則以軍事情報地方式通傳吳平。稟報李彥直。
李彥直這時正在處理國內地移民事務,儘管細節已無須他過問,但那些關鍵問題也是千頭萬緒,聽到這個消息大怒道:「這幫歐洲的蠢豬,真以為他們是這個世界的統治者嗎!還是以為我大明像印度那麼好欺負?」他有前世歐洲人曾主宰世界地印象在,所以竟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容易相信佛郎機人會做出這樣狂妄的事情。便要下令,讓沈門、張璉全力反擊,詹毅、鄭松林等全力支持。又要將其它事情停下,先派一支艦隊南下增援。
在李彥直的部下裡頭,商行建於海外事務最為通達,聽到消息以後卻覺得有異,對李彥直說:「都督,如今我們威震四海,諸夷來服,這些葡萄牙人又不是沒見過我們的水師,怎麼還會做出這樣離譜的事情?」
「你不知道的,」李彥直指著東方美洲的方向說:「他們這些年運氣後,曾幾百人、一千多人就滅了人口上百萬的國家,又自恃有槍有炮,又將他們眼中的異教徒都不當人看待,所以殺起人來心裡全沒障礙。據我所知,前些年還有個總督還是船長勸說他們地國王,說出動個萬把軍隊就能將我們大明滅掉呢。」
商行建愕然道:「還有這樣的事?那他們可真是狂妄得過頭了。」
詹毅的消息傳來後不久,胡宗憲、林道乾便都分別有警訊抵達,再跟著林道乾也附來了文書,請上海方面多支持新加坡槍炮以應不測,和林道乾的文書一同到達的,還有張璉的弟弟張珀。到了這份上,就連商行建也不太懷疑了,心想南海諸將眾臣都如此說,那這件事多半就是真的了。
「不管怎麼樣,」李彥直道:「別人我都容得他,但這歐洲毛鬼我是絕對不容他們放肆的!他們老老實實時,我還不好意思動他們,現在既然想要出手,那正好,我要叫他們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誰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