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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了一陣,盡走小路,轉了幾個彎之後便不見了追兵。眾人忍不住鬆了口氣,但又想起王其之,無不落淚。
再過得一陣,到了一個地方車停了下來。于飛跟兩個司機講了一聲,兩人便把車給開走了。江上游環視四周,這裡是一個典型的貧民區,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房子。城市中最低層的人便是生活在這裡,這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城市都普遍存在。隨著于飛七拐八拐,于飛敲響了一戶人家的門。開門的是一個瘦弱的老頭,額頭上有一道很深的刀傷。他見到于飛,神色中不禁露出喜色,然後將一行人讓進屋去。
「宗叔,打擾你了。」于飛動情地道。
「阿飛,沒事的沒事的。能為你們做點事,我老頭子也很開心。」老人笑著道。
江上游見那老人的笑一點也不勉強,顯然是出自真心,不由奇怪為什麼對方對這些黑社會的人如此友善。胡良庸被抬到裡間的床上,宋文的屍體也抬了進去,一行人然後坐了下來。
看著在這麼小的房間裡還顯得稀稀落落地坐著的垂頭喪氣的黑虎幫幫眾,不由讓人感到些許淒涼。江上游不由想到,「難道黑虎幫至此完了嗎?」這次于飛輕信陳雲龍,十虎中又死了兩個,實力大損,只怕是不能與中山會為敵了。難道阻止中山會向上海擴張,真得沒有辦法了嗎?
「眾位兄弟。」只聽得于飛沉重地道,「這次由於我的失誤,我們又失去了一幫好兄弟。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實力與中山會一較長短了。大家跟著我出生入死,我帶給大家又是什麼?我實在沒臉再坐在這個位置上了,也不想各位兄弟在冒險了。大家以後退出黑虎幫吧,這樣,中山會的人應該不會再為難大家了。」
眾人見于飛說出哪些喪氣的話來,不由大驚。
「二哥,七弟,十弟死得太慘了,難道這個仇不報了?」趙偉紅著眼道。
「這仇是要報的。」于飛痛苦地道,「這次責任在我,就讓我這個罪人向中山會,向陳雲龍討回這筆帳吧。」
這時,眾人才明白他的意思。為了不拖累大家,他居然要一個人要去報仇,那希望定是相當渺茫的。
小靜緊張地抓著于飛的手,生怕于飛馬上走了似的。
「二哥,這事兒怎麼能讓你一個人來做呢!」才勁松挺挺胸道,「做兄弟的,衝鋒陷陣的事兒當然是我們包了。」
「二哥。」趙偉道,「七弟,十弟的仇如果不算上我一份,我心裡又怎麼安得了心?」
「對,二哥,我們也要跟隨你去報仇。」其餘五人齊聲道。
「于飛,振作點。」忽然,胡良庸出現在眾人面前。眾人見他臉色蒼白,眼有淚痕,眼神卻是相當堅定。但扶著桌椅,顯然相當虛弱。才勁松連忙過去扶住他,道,「大哥,您怎麼不好好休息?」
江上游見胡良庸居然能在這個時候站起來,不由暗暗驚訝。
只聽胡良庸道,「在裡面聽了你們的喪氣話,我氣啊。」于飛一臉慚愧,知是胡良庸實際是罵得是自己,當下不敢作聲。其他人也是一臉慚愧。
「兩個好兄弟剛剛走了,」胡良庸沉痛地道,「但是你們還是想著去送死。你們難道沒想過黑虎幫的將來嗎?」胡良庸頓了一頓道,「當時,我們的幫主把這個幫交在我們手裡,難道我們能辜負他嗎?你們的鬥志去哪裡了?拿起你們剛加入黑虎幫的鬥志啊。中山會是什麼東西?以前不是被我們打得到處逃嗎?現在只是有了日本人的,難道我們就怕了。你們好好想想吧!」
江上游儘管聽不太明白胡良庸的話,但胡良庸這番話的確起到了作用。眾人神色之間已沒有剛才的沮喪。
「仇一定要報。」胡良庸繼續道,「但報仇要講腦筋。于飛,當時幫主把位置讓給你,不就是看中你的腦筋嗎?你要發揮自己的長處啊!對付中山會,不是僅僅殺他幾個人的問題。我們要從根子上打垮他們。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不負以前我們的人啊。」
「大哥。」幾人一起跪了下來,個個淚流滿面。但眼神已非適才那麼無神,江上游直覺對方的鬥志在這一哭中已經起來了,心頭不由暗暗高興。
正這時,那宗叔忽然神色慌張的進來,對于飛道,「阿飛,那些人過來了。」
眾人都能明白宗叔的意思,不由一驚。于飛道,「大哥,你先歇著,我們過去看看。」
胡良庸點點頭。適才強行站起來,已經有點不住了。
眾人掩到門口,江上游也跟了過去。但見三十多米的地方,大約十多人正圍著一對老年夫婦,有五人個扛著槍。居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槍亮出來,由此可見這幫人是如何小視警察了。
為首的身穿西服,卻佩著把武士刀,正拎起那老頭的衣襟。江上游在車上已經恢復地差不多,運足功力聽去,隱約能聽到那人問道,「你們有沒有看到黑虎幫的人?」
那人說的是比較標準的普通話,但有點生硬。只聽才勁松輕聲罵道,「原來是那個日本人。」
見眾人神色嚴峻,江上游忍不住道,「這日本人怎麼了?」
于飛道,「就是那人將胡大哥傷了的。」
江上游不由一驚,道,「那人如此厲害?」江上游自問要把胡良庸傷成那樣,自己大概能辦到,但絕對討不得好。
「這人比起大哥來,大大不如。」才勁松道,「只是這個相當陰險,又善於用暗器,大哥一時不查中了他暗器,才被打傷的。」
這時,那日本人一把將老頭推開,拔出刀來。江上游聽得他道,「再不說,我就劈了你。」當下驚道,「那人說要殺了那老人。」
于飛臉色一變。江上游又道,「難道他們不怕警察,不怕法律制裁嗎?」
趙偉淡淡地道,「若是他們怕的話,我們就不會死那麼多兄弟了。在警察眼裡,我們這些人,都是賤命,死多少個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
聽了這話,江上游猛得想起張德立曾經和他說過的話,二者居然有如此相同。難道,我們經常學得,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僅是一句口號嗎?
那老頭還是搖搖頭。那日本人大喝一聲,真得一刀劈了下去。江上游大驚,「我們一行人進來,那老頭明明知道,為何不說?難道,在這些人心中,黑虎幫真得有獻出生命來維護的必要嗎?」
於小靜扭頭輕泣,眾人臉上皆有怒色,才勁松將槍瞄準那日本人,于飛搖了搖頭,道,「會傷到無辜的。」才勁松歎了口氣將槍放下。江上游看去,見那幫人中大多數位置都站得挺好,這邊打暗槍傷不到他們。聽了于飛的話,江上游心中也有點感動,「難得一個黑幫老大會想到這些,看樣子,這些人願意為他們付出生命,怕是值得的。」
接著見那老太號啕大哭。那日本人又將刀指向老太,還是問了那句話。老太怒目而視,卻是不答。眼見那日本人將刀舉了起來,那老太怕是要命喪刀下,江上游心中忍無可忍,正要出去,忽然聽得于飛大聲叫道,「我在這裡。你們不要傷害她。」
接著于飛領著一行人走了出去,於小靜被推了回來。江上游聽得李清影歎道,「又是一批熱血的漢子。」
「明知會死,還要出去,這對不對?」
「不對,不對。」李清影歎道,「不智,不智。」卻是不再說話了。
江上游想了一想,正待跟著他們一起出去,忽然心中一動,拉住正要再出去的於小靜,道,「小靜,我有辦法救他們。」
那幫人見于飛一行八人出來,手中也拿著武器,頓時將槍口指了過來。那日本人仍然用刀指著老太,道,「於幫主,終算出來了。」然後歷聲道,「於幫主,把槍放下,否則我們就把這個老太婆殺了。」
于飛臉色大變,「山本一郎,你太卑鄙了。」
「若不是放下,這老太婆就會死。」山本一郎神色不變地道,看樣子厚黑學定是學得相當透徹。
「二哥,不能放。」趙偉焦急地道。
「難道你們忍心看著這個年邁的老人去死嗎?」那山本一郎動情地道,「他的老頭子因為維護你們,可是丟了性命了。」
「阿飛,你殺了他,把他殺了,我老婆子死不要緊,替我殺了這個禽獸,我死也瞑目了。」那老婦大聲道,眼中充滿了對那日本人的仇恨。
于飛看著那老婦,又看了看山本一郎,忽然歎了口氣,道,「我們放下槍,你放了她。」說罷,將槍放了下來。趙偉等人見狀,無奈也跟著放了下來。
山本一郎道,「把子彈卸了。」
眾人無奈照做。于飛道,「你現在可以放了她了吧。」
山本一郎忽然一陣大笑,道,「想不到堂堂黑虎幫的幫主居然哪些婦人之仁。」說罷,猛得一刀劈在那老婦身子上,那老婦頓時人頭落地,那雙目猶是圓睜。
「你!」于飛大怒,卻聽得那山本一郎道,「把他們宰了。」
眼看那槍中即要吐出火舌,忽然那五個持槍的人一個個軟倒地了。眾人皆是一驚。忽然江上游和於小靜從暗處跳了出來,江上游高聲道,「於幫主,事不遲宜,快纏住他們。」原來江上游與於小靜利用對方不注意他們,繞到對方身後,江上游運用風雲劍法的一式,從指頭發出生機,借助地上撿的石子之力,打在五人生機源點之上,令五人轉眼失去戰力。
于飛等人大喜,顧不上撿槍,又怕對方撿槍,連忙逼了上去。那日本人卻是不驚慌,只是道,「送死之輩。」說罷,一刀向一個黑虎幫的漢子劈去。那漢子本想躲閃,身型忽然一滯,身子硬是受了那一刀,居然不是對方一刀之敵。
江上游高聲道,「小心那日本人的暗器。」原來在那日本人揮刀之際,他袖中寒光一閃,想是暗器,胡良庸只怕也是傷在這些無聲無影的暗器之下。
「卑鄙。」于飛痛聲罵道。他接住那日本人,過了幾招,又要防他暗器,有點左拙右拙,極是吃力。對方這幫人居然有不少高手,於小靜接住其中一人,過了十招之後便也是不支。場中唯有才勁松、江上游、趙偉是佔得上風的。雙方人數這時居然正好打平,都無人有空去拿地上的槍。
江上游功力並未完全恢復,剛才打中對方五人,又要纏住眾人,損耗較大。現在的對手雖然並不是很高明,但江上游一時也解決不了他。眼看於小靜就要傷在對方手下,江上游不由暗暗焦急,連續幾招「風雲劍法」,卻由於速度不快,盡被對手躲過。
「清影,怎麼辦?」江上游焦急不已,問李清影道。
「上游,要靜心,要靜心。」李清影一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風雲劍法最忌是心浮氣躁,唯一能幫助江上游的只能是讓他把心靜下來。可是,江上游的心又如何能靜下來。聽到於小靜輕哼一聲,知是吃了虧。江上游顧不得對手,騰出一隻手來接住那攻向於小靜的漢子,不料被對手趁虛而入,一拳打在肩上,一連退了幾步才止住。
「上游,你不要管我。」於小靜見自己拖累了江上游,心中難過得緊。那一擊得手的漢子精神一振,大吼一聲衝了上來。
江上游見那漢子得意過頭,並未從地上拿槍,心中一寬。他躲過那漢子一擊還是相當輕鬆的,回轉之際,忽然看到一樣東西,心中不由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