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板的一腳已經踹飛了門板了。
帶著暴戾的氣息。板板凶狠的目光讓屋子裡的張老八,目瞪口呆的。
農村地皮便宜,有很多的屋子都是一個天井,然後是正堂屋和東西的廂房間。一般的人都喜歡在院子裡吃飯,有的時候也會捧了飯碗竄竄門子。要不就蹲在了門檻上扯淡抽煙。
張老八一家卻是獨立了,或者說是被孤立了的。
上次魯峰回來把事情講清楚後,張老八破罐子破摔的,乾脆要依賴著魯根錘過他一頓,而敲詐點錢。
鄉里人都不喜歡這樣的奸猾人。鬧事的雙方都讓人厭惡。問題是,魯根有板板這個後台,而張老八沒有。
大多數人在鄙視別人的同時,亦然在標榜自己的清高。潛意識裡卻總是柿子撿軟的捏。那種盲從的心理下,張老八本來就夠倒霉的了。
平日裡遇到誰,一家子也因為這個當家的,而抬不起頭來。
今天,板板卻上門了。
別人不清楚,只知道板板多麼有錢,又是如何如何的。張老八卻清楚板板在城市裡什麼關係。
打是打不過板板的,至於其他方面更是不能夠比了。
看著板板大步走了進來。
張老八張著嘴,端著碗,手一鬆,噹啷一聲,他手裡那青花卻走金邊,還滿是黑星點綴,俗氣非凡,二塊一個的大瓷碗摔了個粉碎。
嘴裡的米飯,他努力的咀嚼了下去,半蹲的身子也倉促的站了起來,身子狼狽的後仰在堂屋門上。
看著板板,張老八緊張的:「板板,你要幹嘛,你要幹嘛?」
幹嘛?
板板不幹嘛。
一腳把張老八面前的小桌子踢翻了。上面的幾個鹹菜碟子和點滷菜甩了滿地。板板冷眼看著他:「伙食不錯啊,張老八,我來送醫藥費了。多少你開個價。我也開個價。」
外邊的鄉親也全走了進來。齊齊的看著這裡。
板板的話讓人開始聽的迷糊。
後一句卻讓大家偷笑起來。板板道:「打破你的頭,據說要五千?成,我給你,現在我開價了,我要打斷你的腿,一萬夠了吧?兩條就兩萬。營養費我再給你個五千,怎麼樣?」
張老八的婆娘在旁邊,看看不對,剛剛張嘴要乾嚎。板板手指了她的鼻子:「你給老子閉嘴!再嚷嚷一聲連你一起捶!」
那身板還有樣子,嚇的女人沒敢吱聲。
板板冷眼看著張老八:「說話啊。」
張老八尷尬的笑著:「板板,誤會,誤會了。我那是跟魯根,不是和你。」
「***,沒到我家裡鬧?你再說沒有?魯根做事是不上道。雖然你對不起我,壞了我那麼大的生意,害得我忙前忙後貼了那麼多錢賠罪。但是不和你計較了,錢給你了他不該要。」
板板的話讓周圍的人暗自點頭,到底在城裡是大老闆了,板板說話在理。
隨即板板卻問道:「我就要鄉親們說一句,我對得起你張老八了。你是和我一起出去的,我還安排人送你回來。免得有事情我說不清楚。魯根他不上道,你打他我也不說什麼,我問你,你一家跑到我門上去,和我爹娘老子的訛五千,就頭上一個小洞?你***是做的出的?你還有良心不?」
「就是,張老八當時太過分了。」幾個人開始說起來。
人群後面,村長擠出來了,推笑著:「板板,板板,有話好好說,別發火。」
「村長啊,我沒發火,事情前後你也該知道,我做兒子總不能不幫我爹娘出口氣吧?」
「那是,那是。」村長也點點頭。在鄉村裡,一般事情上,講人情多過講法理。像板板和張老八這種情況。痛打張老八一頓,砸點東西,只要不是鬧的太厲害。沒人會說什麼的。就是派出所來了,也只好調解調解。
張老八猥瑣的縮了一邊。
對著板板,他不敢也不能夠說什麼。
板板對著他勾勾指頭:「我給你錢,放你去吃飽了喝足了鬧我家人的?村長。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趕他走麼?」
「知道,知道,這不壞事兒麼。拆台腳。還是在人家店裡。事情我們全清楚。張老八,你真混賬。當時我罵你勸你,你和我耍無賴,跳腳去板板家裡鬧。現在呢?做人有點良心!」
村長雖然帶了點拍板板馬屁,卻也說的真心話。這種情況他當時不可能不出面勸。不過向來中國人多一事情,不如少一事情。沒板板在,他也不會在當時,太強橫的出頭。也就勸勸而已,勸不下來只好由得他們去鬧。
板板冷冷的笑了下:「可是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損失。我板板在這裡說什麼,鄉親們看我長大的,不會覺得我去訛張老八吧?」
村民們都要笑了,大家齊齊的搖頭。
板板身價在那裡,他訛張老八?能夠得到什麼?
指著張老八,板板卻問村長:「叔,你也是場面上走的人,別的不說,就縣裡市裡到鎮裡,想做點事情,你說實話,要不要這個?」
說著他手指捻了下。
村長點點頭:「這個社會就這樣,沒好處誰幫你辦事啊。」
「正是。」
板板嚴肅起來:「我一個農村孩子,去了省城,能夠認識到那些局長區長的。人家和我有交情?還是想把妹子嫁給我啊?」
村長大笑起來。幾個村民打趣著:「也不定呢,板板你大老闆了。這世上有錢就成。」
「屁。」
板板笑罵著:「我上去的時候可是個窮光蛋。***,做牛做馬的,我一個農村人能巴結上那些領導,你說我容易不容易?村長你再想想,能夠請到一個省裡的大局長去我那裡看衣服。***,我店白送人家也值得的,他張老八卻和人家夫妻兩個陰陽怪氣的要錢。你說毀我多少事情?我要賠多少罪?我之前說個犯法的話,就是在人家身上花再多心思,也白搭了!」
周圍村民恍然了,板板為什麼今天又來發次火。
果然,村長小心翼翼的:「那後來怎麼說的?」
板板一臉的憤怒:「怎麼說?一隻手。等於磕頭作揖呢。看我賺錢風光,有時候要在人下求人。不這樣天上掉錢給我?就這樣,拜託人家辦的事情,本來說好的,現在還要考慮考慮!」
說著,彷彿勾起了心頭恨,指了張老八,板板怒喝著:「早知道這樣,我會***給你錢?老子不打斷你的腿就好了,哼,村長在這裡,我給個面子,事情就此為止。我告訴你,張老八你想清楚,真把我惹火了,不是什麼你去找我家的問題,而是我要和你算算損失了。一隻手可不是五千。五千在城裡吃幾頓飯,也不過如此。」
聽了板板的話。
村長終於放心了。畢竟當面鬧起來,他不問不好,可是和板板,他現在可不敢怎麼廢話。
張老八也是心驚膽戰的。不由的掛念起來,只情願板板生意做成了,再也不回來才好。
站了那裡。
板板今天來的目的,一個是出氣,第二個是做給村裡人看,魯貴現在老了,魯根又不爭氣,別最後自己家裡有點錢,被些小人鑽了空子,整日去忽悠忽悠那個白癡弟弟。
看著村長。
板板遞了根香煙去:「村長,我還有個事情請你幫個忙。」
「你說,你說。」
看著叼起帶過濾嘴的香煙,眉開眼笑的村長,板板哈哈起來:「那就謝謝了。聽說村裡不少人和魯貴整日的吃吃喝喝。麻煩村長給我轉告下,玩朋友和吃大戶是兩回事情。這次我不計較,馬上去幫著把鎮裡村裡飯店掛的賬結了。下次,我就帶他幾百個人回來。一家家的算清楚。該誰吃的,誰出份子錢。」
說到最後,板板的嘴巴猙獰的笑了下。
村長一愣。
擾擾腦袋:「真的有這個事情?」
「我會騙你麼?」
村長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你,村裡這些人怎麼這樣?」
板板似笑非笑的看著周圍:「一邊罵魯根,一邊吃魯根,真當魯根白癡一樣隨便人玩?哼。我魯家真的沒人了麼?」
被他眼睛看過的人,有幾個全把身子縮了後面黑影裡了。
村長有點急了:「掛了多少錢了?」
「回去我問問他,隨便多少,哪怕現在吃了一萬我也認了,不過沒下次,這個事情拜託村長給照顧照顧。鄉里鄉親的,做生意也看看情況。拜託了。」
板板客客氣氣的,有在話裡點了下一些只為了賺錢,合了起來糊弄魯根的人,跟著丟出來一句:「不仁我也不義,村長,還是給你面子,不然錢一分錢沒有,我還要砸了這個店。鬧到上面,大不了魯根丟個人,我找找人,我看誰有好果子吃。」
說完,板板按著村長的肩膀,看也不看周圍的人,權當之前嬉笑怒罵不是自己幹的。
親親熱熱的:「走呀,村長,去我家整點酒。明天我就走了。丟個一萬給你,麻煩你幫我去結下賬吧。」
「這哪裡能呢,板板,還是你自己去,錢上面說不清楚。」村長忙搖搖手。
板板卻嘿嘿一笑:「多大事情,以後還請村長照顧照顧我家裡。到我家就別說什麼了。魯根媳婦聽了心裡難受。」
「哎,哎。板板啊,叔真的覺得魯根有點不該啊。他怎麼就不好好做事呢?板板你也帶帶他嘛。」
板板淡淡一笑,鬆了按在村長肩膀上的手,一邊走一邊點了根香煙:「古時候打仗,還要留個兒子在家裡養老人呢,我和他全出來了。我爹娘怎麼照顧?再說這個世道,也不是那麼好混的。魯根他吃不消那個苦頭。就看到賺錢的風光了?」
「對,對。」
村長被板板的話說的只只點頭,附和著:「就是***割稻子也要流半身臭汗。錢不是誰都能夠賺的。」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走回了板板的家。
屋子裡燈光亮著,幾個人還坐了那裡,板板眼睛撇了下魯根的膝蓋還有額頭。冷冷的對了老娘一笑。
魯貴的婆娘尷尬的看著板板,對這個兒子已經不敢說什麼了。
魯貴呼嚕呼嚕的灌了點茶,打起了圓場:「哎,村長也來了?來,來,媳婦去買點菜,一起鬧鬧。」
又回頭問板板:「去請村長的?嘿嘿,會做人了。」
板板嘿嘿著:「去和張老八算算賬。」
「啥?你去張老八那裡了?做什麼的?」魯貴雖然脾氣暴躁,卻是個好人。以為兒子去欺負張老八了。
板板搖搖頭:「放心,爹,他不是要訛家裡藥費麼?今天我去問了清楚。告訴他,再鬧,打斷一條腿給一萬,我丟兩萬問他要不要。上次壞我事情,我也要算賬,我之前怎麼花錢打關係的,他要給我倒找回來。」
「哎呀,你這個娃子,也不想清楚?鄉里鄉親的,算了。」一邊說著板板,魯貴一邊看著村長:「村長,板板讓你為難了吧?」
「沒有,沒有,板板是為你們好,又沒動手,就警告了下,我和你說老哥,還真要板板這樣才鎮的住這種滑頭。今天屁也不敢放,估計一家子以後繞著你們走了,那個惡毒婆娘被板板指著鼻子罵一句,嚇得從頭到尾不敢說話。」
說著啪嗒一下,拍了拍大腿。村長笑著:「不瞞你,這家裡也沒外人,我都痛快,上次放水渠的時候,我也被她鬧的不輕呢。嘿嘿。」
屋子裡人全笑了。就連魯根也笑了。
偷偷一笑。
板板卻咳嗽了聲,招呼他出去。嚇得魯根趕緊看著他娘去了。板板冷冰冰的:「怕什麼?一起去整點菜。村長來了不知道麼?」
魯根在村長面前丟不下這個人,被板板一激,只要跟了出去。魯貴挖了下要跟上去的婆娘,嚇得女人趕緊坐了下去。
痛快!
還是板板回來次好,這個忤逆子和蠢婆娘!魯貴在心裡罵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村長閒聊起來。
出門後的板板站了那裡,魯根膽怯的走了過來。
「一萬結賬夠不夠。」板板問道。
魯根抬起頭來,看著板板,嘴巴疑惑的張了下,隨即知道了,趕緊低頭在心裡盤算起來。
他的小聰明有,知道板板現在說幫他結賬自然就幫他了,總比年底人家上門強。
「還算?你吃飯喝酒耍樂子,沒個底?」板板憤怒的看著他。
簽字?大少爺麼?
敗家子!板板知道消費是正常的,他消費遠遠比魯根高多了,但是那都是有目的的消費。哪裡能夠吃喝玩樂就因為自己愛好呢?
那種不叫交際,沒收入開銷掛賬,不是敗家是什麼?
冷哼了聲,不耐煩的板板又問道:「到底算好了沒有?」
「差,不多。」魯根的聲音像個蚊子。
板板忽然笑了。
魯根毛骨悚然的抬起頭來。
板板大手狠狠的又砸在了他的臉上,打的魯根一個踉蹌,隨即板板上去揪住了魯根的衣領,將他狠狠的按在了牆上。
頂著魯根的臉,板板凶狠的看著他:「幾個月?在這種消費的地方你花一萬了?恐怕不止吧?哼,那二十萬到城裡你住賓館,喝洋酒玩小姐,能夠過幾天啊?我的魯根大老闆。」
「說!」從胸腔深處,板板吼出了雷霆似的一個字。砸在了魯根雪白的臉上。
月色下,魯根的臉孔扭曲著,寫滿了恐懼,嘴唇顫抖著,帶了哭腔在哀求著:「哥,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別叫老子哥。」
板板心裡下了決心,認真的看著魯根:「你要做我的弟弟?先做個人樣來,老子的弟弟不是個畜生!聽好了,明天村長帶你去,一家一家的還債。但是你給老子聽好了,再有下次,我一定親廢了你,大不了一百萬給你養一輩子。」
魯根已經給嚇傻了,那膚淺的張揚,也完全沒了。
只是連連點頭,還真的不敢喊板板哥哥了。
牆角處,弟媳婦的身影一閃,又黯然的回去了。板板遠遠的,無意看見了,心裡悲涼的一歎。
除非魯根改好了。
不然那個女人,一輩子都很痛苦的。
農村裡和城裡不一樣,生老病死,婦女幾乎難得出去。最大的娛樂就是看看電視,扯扯淡了。
萬一再懷孕,有了孩子,弟媳婦這一輩子幾乎就徹底的綁死了。魯根好,她才能夠好,魯根再這樣,她一輩子……
手指頭屈成了節。
對了魯根的頭連連的敲了幾下。只敲的魯根的腦袋連連後仰著。
板板手指了那邊。壓低了嗓子:「剛剛你媳婦出來,不放心你,她是個好女人,魯根,你有點心,你看看爹娘,看看媳婦。去買菜,然後回來吃飯。哼。」
魯根連連點頭,轉身就跑。
跑了幾步,又停下了腳步,回了頭來。板板沒好氣的瞪著他:「幹嘛?」
畏畏縮縮的指了那邊。
魯根可憐的道:「菜攤子在那邊。」
板板手一揮。
低頭點起了香煙。火焰在手心裡騰的飛舞了起來。照耀著板板的臉上。兩點隱隱的淚痕。
魯根看了清楚。
一剎那,魯根呆住了。撕心裂肺的,魯根澎的一聲,跪倒在了板板的面前,泣不成聲的:「哥,我再也不敢了。」
被***看到了?
板板惱火的嘟嚷了句,轉身丟下一句話:「記得你的話,***。老子還等喝酒呢,快滾!」
魯根利索的爬起來,連連答應著,抹著眼睛卻含著笑,飛奔而去。
這個***。
板板不知道怎麼的,眼睛又有點紅了。明明自己根本不在乎他嘛,怎麼。怎麼會那麼難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