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放光了,可板板覺得自己絲毫不疲倦,伸手蹬腳,精力充沛。他嘿然開聲,用勁鼓起身上的肌肉,胸肌兩大塊,腹肌八小塊,還有手臂上的肉疙瘩,學著李小龍擦一下鼻子,踩著小跳步:「啊……打啊……」
邁著輕鬆的步子,板板覺得全身都是勁兒,逢人他就露嘴笑笑,一口白牙,黑紅臉膛,馬桶蓋似的頭髮,腳上套著洗白的解放鞋,食堂裡的人見到魯板,禁不住輕笑起來:「早上吃饅頭,打算干幾個?」
板板翻轉著兩手十根指頭:「喏,十個!」幾個鄉幹部圍了過來:「吹牛!十個?你以為是魯智深?」
「魯智深是我家門,他吃得我也吃得。」板板顯得非常自信,抓起饅頭,一口咬去,整掉了小半截,這饅頭有兩隻拳頭打,香啊!板板一邊啃饅頭,一邊吱吱唔唔地說:「我干十個……你們不要收錢哦。」
食堂的大師傅急忙笑著擺手:「鄉長打過招呼哩,你放開肚皮整。」
「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個……狗日呢太吃得嘍!」幾個鄉幹部看得目瞪口呆,之前他們還不相信食堂夥計的話,現在看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信。
十個,魯板拍拍肚皮:「嗯…呃……差不多了。」食堂師傅又遞來一大海碗稀飯,生怕他肚子受不住,魯板也不會道謝,憨笑著接過來,仰起脖子咕嘟嘟地喝完,抹抹嘴,遞還海碗:「飽了!喊你們鄉長來,他的棺材整好了!」
眾人哄堂大笑,魯板這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低著頭趕緊往回跑。
推削、刨花、打槽擦角,魯板全神投入,汗水從鼻尖滴下,掉到光滑的木材上,板板整個人已經融入到棺材製作中,舉手投足間竟然顯得無比優雅,動作極美,看得鄉長瞇起雙眼,抿著嘴,心裡暗想,小小年紀,技術如此嫻熟。他已經站著看了一個小時,卻絲毫不感到疲累。
終於等到板板扔下工具,呼地喘口氣,臉上透出輕鬆愉快的笑容,鄉長忍不住道:「鬼斧神工!小傢伙,你要在古時候就是大師!精雕細刻,這棺材做活了,唉呀呀,好哇,小魯師傅,就憑手藝,你這輩子吃喝不盡。」
魯板轉過頭見鄉長在那兒,嘿嘿傻笑道:「那個,我頭一回做這麼快,要是被我爹曉得,肯定要大條子撣屁股,嘿嘿,嘿嘿嘿。」
鄉長神氣地叉著腰,邁開四方步,圍著棺材轉圈,魯板見鄉長看得癡迷,忍不住有些得意:「鄉長啊,你磨豆漿呢?」
鄉長瞪了他一眼,笑罵道:「臭屁孩子,罵我是驢啊。好東西,要不是我親眼看到,絕不相信是出自你手,小魯,乾脆咱倆合夥做生意,我出本錢,你出手藝,咱倆五五分成,幾年下來,你蓋房子,娶老婆,在你們魯家村可就算這個……」
鄉長豎起大拇指,表情裝作無比得意,魯板左顧右看,存心想把外出打工長見識說出來,末了又覺得難為情,可魯板不是那種一根筋的人,哧哧幾下,艱難地說:「那個……我要先回去跟我爹商量。」
鄉長繼續圍著棺材轉,伸出手想摸摸,又縮回去,猛地大聲說:「這是藝術品!渾然天成!我多給你一百塊!來,收錢。」
全是青皮子的百元大鈔啊,上頭那四個人魯板都認識,他們學校教室裡就貼著圖畫呢,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魯板抬起頭問道:「鄉長,才九百?」
鄉長滿臉堆笑道:「夠了嘛,這是付小棺,你要是肯把你爹那付賣給我,一千五!怎麼樣?」
魯板搖頭道:「不行。那是我爹的,你這付雖然小,可是……」
「什麼可是不可是啊,你看看,這付小的你一天整完,用的還是邊角料,給九百,我還出多一百呢,原打算給你八百的,哎,你在食堂吃飯管飽吧?」
魯板點點頭,嗯了一聲,又說道:「我爹說這種小的最少一千。你只給九百,你是鄉長,就是欺負我,說出去你名聲不好聽。再拿一百,你看看這做工,鬼什麼來著?還是藝術品呢,呵呵,鄉長,你買了這口棺,將來肯定陞官發財!」
鄉長白了板板幾眼,奇怪了,一晚上就變靈醒?咂咂嘴說:「還以為你老好,算了,再給你一百。下午不興到食堂吃飯,活計做完馬上搬走,跟你叔說一聲,把這兒騰出來。」
板板接過一百,小心插入九張之中,下新上舊,這樣錢就不容易磨損。整整十張!板板有些不放心,山下人狡猾,得防著他們搗鬼。再數一遍,厚厚的一沓,這感實踏實、有勁!手指滑過青皮大鈔表面時,鈔票的魅力讓人難以抗櫃,板板在想,我要是有一百張就是萬元富,有一千就是十萬,一萬張……得多少個棺材?
鄉長的話無情地擊碎了魯板的發財夢:「趕快收拾好,我叫人來抬棺木。」
板板滿臉不樂意地說:「鄉長,我還沒吃中午飯。」
鄉長聽得哈哈大笑:「好啊,你娃整死不吃虧,去食堂吃吧,我先去找人,吃完就收拾東西哦。」
板板聽說還有免費飯吃,馬上就樂呵起來:「嗯吶。」掀起衣服抹抹臉上的汗跡,也不跟鄉長客氣,逕直往食堂衝去。那可是鄉幹部們的食堂,回去跟人說起來,甭提多有面子。
接下來他叔找了幾個人,把板板他爹的棺木搬走,文化站倉庫騰空出來,他叔又給他找到樓梯間,抱著草蓆和棉被,板板暫時安身下來。他要等到下個鄉街子時,跟村裡人一起回去,還有兩天時間,板板清清身上的錢,除了十張大鈔外,他還有幾塊零錢,板板不在意幾塊錢了,因為他有了一千塊。
這兩天,板板天天蹲在茶館裡看錄像,從香港武打片中,板板再次樹下新的理想,除了要去坐現代化交通工具外,還要學武掙錢,至於先學武還是先掙錢,魯板經過非常認真、嚴肅、合理的考慮,按照錄像上的情節,學武之前通常都要吃苦,幫工、小工、洗碗掃地什麼都得干,可一旦學成後,榮華富貴、美女金錢唾手可得。
等到鄉街子開場,板板碰到同村的人,跟他叔說一聲,伙著同村人依依不捨離開鄉上,特別是路過茶館時,裡邊嘿嘿哈哈正打得熱鬧,魯板覺得心頭有隻手在撓搔,渾身上下無數條小蟲子爬,癢得讓人難受,癢得直鑽心口。
一千塊分面兩沓,魯板心疼啊,十張變五張,新的給他爹,舊的自己留著當路費。
「大,多餘的材料我割了副小盒子。」
「五百啊?」
「鄉長買的,我在鄉政府食堂吃飯呢。」
魯貴把手裡的錢數了一遍,用力地捏成四折,插進腰間的小表包裡,「我的那副你叔找地方擱?」
魯板點點頭,他娘包著磨盤頭,手掌橫拉著抹了一把鼻涕,反過來手掌再抹一把,幾顆苞谷飯順著嘴角掉。
說完飯,一家人沒什麼話說,魯板見他爹沒再追問錢的事情,這就說明出門打工已經成功了一半。魯板慢悠悠的邁出家門後,撒開腳丫子就往張老八家跑。
「老八,我有錢了,咱們可以提前走!」
張老八趕緊把他扯出家門,拉到屋側,壓著聲音道:「小短命的,你怕別人不曉得?萬一被你屋頭人曉得就完了!錢一定要裝好!你頭回出門,萬一路上著賊就惱火啦。我那兒有條防盜短褲,雞巴上開拉鏈,把錢放在裡頭,保險!」
魯板忍不住興奮,黑臉膛子脹得通紅,憨笑不停,張老八轉身進門,過了一會兒拿著黃黑黑的短褲出來,上邊的全是絨球,透著一股子尿腥臭。張老八把短褲撐開,指著拉鏈道:「喏,就是這裡!把錢塞進去……對了,你先把路費拿出來,到時候交給我一起買票。」
魯板接過短褲,嘿嘿傻笑道:「老八,會不會卡著雞巴?」
張老八笑道:「不會呢!隔層。先這樣吧,今天晚上回去收拾點衣服,明天一早,我們在二道坎見面。然後下鄉、上縣、出發!」
魯板興奮得兩眼放光,嘴唇不斷哆嗦,哎哎地應著,轉身往家走,一腳高一腳低,鞋底就像塞了棉花,輕飄飄的,可惜天上沒有月亮,山上全是霧罩子,視野沒法放開,可魯板的心情依然很好,哼唱著剛從錄像上學來的歌曲:「昏睡百年,國人漸已醒……」
魯板回家後睡不著,他的衣服沒什麼好收,一件補丁的黃白軍裝,一件青色的四袋服,解放鞋有兩雙,腳上穿一雙,包裡放一雙,還有一條,也是唯一沒補丁的褲子。
趁著夜黑,魯板悄悄摸到火塘邊燒洋芋,有備無患啊!
天還只沙沙亮,魯板就起床,學著行走江湖的人士,用塊青布把衣服和洋芋包起來,輕手輕腳溜出家門,走兩步就回頭,盯著兩面開的老木門,家啊,大啊,娘啊,兒走了!
咬咬牙,魯板在心裡暗暗發誓:等兒子出去掙了大錢,再回來孝敬你們!
再走幾步,家門已經被霧罩子遮斷,魯板緊緊地攥攏拳頭,大步走開,沒幾分鐘到達二道坎。
等了十多分鐘,張老八背個牛仔包,眼角夾著兩坨眼屎,見到板板,他禁不住一樂:「唷,你先到了?走走,趕路要緊,到縣城的班車十一點開。
兩人在路上邊走邊聊,這會兒是真出門,魯板心裡難免有些忐忑不安,「八哥,你說我出去人家會用我嗎?」
「不是八哥跟你吹牛,就憑你這把手藝,人家只會求上門來!」
魯板還是不放心:「可是我只會做棺材,其他都不會整哦。」
張老八表情無比決然:「一個道理,一門通門門通!」
「八哥,你跟我說說出門在外都要注意哪些事情?我怕丟醜呢。」
…………
魯板圍著大客車轉了十圈不止,之前鄉街子時他也跑來看過,還有鄉政府的北京吉普,可這大客車怎麼看來看去還是像棺材?裡邊的座位跟學校的教室一樣,魯板邊看邊想,這東西怎麼跑?
輪子,車頭,還有擋風玻璃,以及花花綠綠的車身,魯板看著司機的座位,方向盤他還是知道,旁邊一根拐棍,腳底下還有兩塊鐵踏板。他很想竄上去試試,可司機五大三粗,一臉橫肉,魯板謹記張老八的交待,忍字頭上一把刀。
張老八吆喝魯板上車,兩人來得早,搶了車機斜後的位置,魯板瞪大眼睛,緊緊地瞅著司機,撥拐棍,踩鐵板,兩手抹著方向盤,像棺材一樣的大客車,突突地冒出黑煙。
走了!走了……張老八說,從鄉里到縣上要走三個半小時。張老八以為板板頭回坐車肯定會吐得暈頭轉向,可惜板板沒有讓他看到出醜,板板覺得無比奇妙,客車往左轉,他就往右偏,往右轉,他就往左偏,一剎車往前衝,一起步往後倒,板板沒上過初中,更沒有學過物理,不知道什麼慣性。
他喜歡坐車的感覺,顛簸不已,車裡人隨著客車前進左歪右倒,板板看得有趣,坐車無比放鬆,不停東張西望,景物快速倒退。
三個半小時到了縣城,接著就要坐到省城的夜班臥鋪車,張老八買好票,兩人滾到後邊的大通鋪上,啃著洋芋,喝幾口飲料瓶裝的自來水。
魯板本想去逛逛縣城,可張老八堅決不准,擔誤夜班車,損失太大。魯板只能透過車窗看看車站的大樓,五層高,比鄉政府氣派。
由於頭晚上魯板沒睡好,吃完洋芋魯板呼呼睡去,中途被張老八叫起來,下車屙尿、吃飯。臥鋪車停在一家路邊餐館,一碗米飯三塊錢,板板肚子餓得咕咕叫,可是打量一番後,估計干白飯他都能吃掉十碗,幸好還有洋芋,忍忍,兩人只好上車繼續睡覺。再次醒來已經到了省城,可惜進城的時候天還沒亮,不過大馬路兩旁的路燈同樣讓魯板無比興奮,指指點點地數有多少顆。
從汽車站到火車站要走兩三公里,一路上張老八死死地拉著板板的手,好幾次過馬路魯板的腿不停打抖,紅燈一亮,那些大車,小車,轎車貨車全部停在白線外,可魯板不敢走,張老八強行拉著他走。
到了火車站,張老八累得不行,拖著板板這樣壯實的漢子走幾里路,張老八頭一次顯出不快,沒見識啊!
千叮萬囑,讓板板千萬不要亂跑,張老八這才跑去買火車票。板板坐在售票大廳,到處是人,扛貨的,提箱的,拿袋的,背包的,挑擔的,要飯的,形形色色,姿態各一,呼兒喚女,拖老攜幼,擠得大廳嗡嗡響,魯板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們,這就是大城市嗎?城裡人跟山裡螞蟻有什麼區別?
魯板轉著頭,看那些要飯的殘廢,有斷胳膊的,有斷腿的,還有的脖子上吊個大肉球,有一支腳如鳥爪的,還有人棍兒,就是手腳都沒了。魯板覺得這些人太可憐,可惜他自己並沒有餘錢,他也想學那些西裝筆挺人士,昂首闊步走過去,扔下一枚鋼幣。
張老八抹抹頭上的大汗,找到板板後,使勁地喘著氣:「日他媽,差點把老命擠脫。」
魯板指著售票窗口前的隊伍:「不是在排隊嗎?」
張老八搖搖頭,有些費勁地吞下口水:「是要排隊,但是窗口有幾個插位買非票的。」
「什麼非票?」
「就是買出來轉手高價賣出去。嗨,以後你就曉得了。我們是中午十二點十分的火車,還有兩個小時,走,去弄點飯吃,再買餅乾,要坐三天兩夜的火車!」張老八轉頭,皺眉看著魯板身上的布跨包:「板板,我帶你去買個小牛仔包吧?經用便宜。看看我這個,比以前的勞動布還要紮實。」
板板很想說他是學習俠客闖蕩江湖的裝束,可是看遍了整個大廳,除了他一個「俠客」外,居然找不到第二個跟他一樣背包的人。
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張老八就像牽兒子一樣再次牽著板板的手,兩人走出火車站老遠,才找了家背街的小吃店,一人要了兩大碗炒飯。付錢的時候,板板雖然有些捨不得,但一路上全靠張老八照顧,請人家吃一頓有什麼大不了?
張老八帶著板板尋到火車站附近的一條個體街,連續看了十幾家賣牛仔包的攤商,最終十五塊錢談定,板板把他的布跨塞進包裡,掄在背上,這感覺確實不同,張老八笑道:「嘿,這樣一看,就他媽現代了!行啊,就這麼背好,確實,怎麼看都像個城裡人。」
魯板板抓抓腦袋,無聲傻笑著,轉到車站旁的商店,這次是張老八給錢,兩人各自一大袋夾心餅乾。
檢票、進站、上火車、找座位。時間雖然不長,對板板來說就像過了千百年,幸好有張老八,不然別說火車了,連汽車都找不到門。
板板坐火車不像坐汽那樣興奮得滿臉通紅,而是臉色發白,從火車開始喀嗒喀嗒起步,到嗚嘟嘟,再到轟隆隆,鐵軌,鐵輪,這就是火車,根本不像汽車那樣顛來簸去。而且火車上有廁所,張老八是個老煙筒,過一會兒就要去抽煙。板板坐到下午的時候,跑去廁所里拉屎,雖然不是張老八說的瓷盆,可火車上的銻便盆同樣吸引板板。
一邊使勁地屙,一邊低著頭從便洞裡看飛逝的鐵路,這火車跑完一趟,不知道鐵路上會灑下多少屎尿?一屙千里啊,板板不禁十分得意,他記得張老八沒有跟人說過火車上屙屎的經歷,所以等到回家裡,他就可以向人吹噓,在火車上屙屎,火車不用停,邊跑邊屙……邊屙邊跑。
張老八說從省城到打工的漢江要坐三十多個小時,所以火車到站的時候正好是第三天早上。
「八哥,我們到了嗎?」
走出火車站板板已經問了五遍,張老八有些得意地說:「到了!這就是漢江,你看到沒有,這兒全是平地,呵呵,一眼瞅不到頭啊。」
張老八依然牽著板板的手,由得他東張西望,板板這一路上可沒少問事,「八哥,你快看!輪船!輪船啊!真的跟小山包一樣,屁股後頭冒黑煙。厲害!」
張老八得意地說:「漢江比咱們省城大三倍呢!板板,咱們要在這兒幹一年,到過年的時候回家,嘿嘿,怎麼樣?我沒騙你吧!」
汽車太多,板板在自家省城已經見過不少,這會兒少卻了幾分新鮮感。可漢江人說話再次吸引了板板的注意力,他努力豎起耳朵聽,好半天還是沒聽懂一句,忍不住對張老八埋怨:「八哥,他們說什麼都聽不懂怎麼幹活啊?」
張老八得意地說:「不知道了吧?我告訴你啊,人家跟咱們都是說普通話!你可要抓緊時間學……不過……你萬一學會了,將來歸家改不成咱們的方言就糟了!哈哈哈,走吧,咱們趕緊去工地上看看,搶個好工棚。」
魯板跟在張老八的身後,緊緊地抿著嘴,要說普通話?這要在老家肯定要被人罵,可是不學又找不到活計!魯板轉念又想,老子好歹是個手藝人,憑這手藝連張老八都眼紅,還怕找不到活幹?這城市裡有好幾萬人,每天最少死幾個吧,一個月賣得掉幾付棺材,到年底就可以當萬元富,板板想到這兒忍不住又開始傻笑起來。
即便張老八跟魯板說漢江比省城大三倍,可是真的走起來,還是讓板板不停咋舌,自火車站出來已經走了一個多小時,還不是用腳走,花了兩塊錢,兩人坐公交車。
「板板,看!長江!」「板板,看!長江大橋!」「板板,看!長江二號大橋!」張老八也很興奮,不僅僅是回歸到這個城市,更主要的是有一個比他更土的人在身邊,車上的人表情怪異地看著這兩個外地農民打工仔。
公交車過完長江大橋後,板板心裡暗暗鬆口氣,這橋太長了!還有長江旁的江灘公園,完全看不到頭。
差不多兩個小時,終於來到了張老八所說的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