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三元又去邵墨軒公司找他,秘書小劉說總經理大概還要三四天回來,小劉不是笨人,有點猜到酈三元和總經理間鬧了小彆扭。
「等總經理回來,我立刻通知你啊。」小劉笑瞇瞇道。
酈三元說了謝謝。
下樓的時候在大廳裡遇到了徐寶笙,徐寶笙正捧著一對草稿紙低頭慢慢走過來。
「寶笙!」酈三元叫他。
徐寶笙像沒聽見似的,還是低著頭。
「寶笙!」酈三元提聲,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啊?」徐寶笙一怔,隨即扶了扶眼鏡,「三元,你怎麼來了?」
酈三元笑笑:「來找墨軒,他不在,你怎麼無精打采的?」
的確,這段時間徐寶笙精神狀況很差,本來話不多的他在同事眼裡變得更為木訥,頭亂得和個雞窩頭似的,襯衣袖口的一段髒得不得了,連下巴都出了青色的鬍髭。
「沒什麼,工作很忙。」徐寶笙苦笑。
「這麼累嗎?你看起來精神狀態真的很差。」酈三元擔憂道,「都瘦那麼多了。」
「沒事沒事,忙完這一陣子就好了。」徐寶笙說。
「寶笙……你還在為感情的事情……」酈三元試探道。
徐寶笙搖頭:「我已經不去想這個事情了,現在就是想辦法將工作做好。」
酈三元也不好再多多打擾,又鼓勵了他幾句便離開。
徐寶笙坐上電梯,按了四樓,他低著頭看著密密麻麻的草圖,有點反胃的感覺,這段時間他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為
了麻木自己那顆依舊有些失落的心。是的,他忘不了靳小姐,但他更不會忘記靳小姐說的那番話,癩蛤蟆和天鵝,雲與泥的區別,他只是神女峰下的一株小草,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攀升。
到了四樓,迎面便撞上了靳小姐。
「靳……經理。」徐寶笙慌張得不得了,匆匆打了個招呼便走。
靳小姐還沒反應過來,徐寶笙已經逃一般地從她眼皮下離開。
徐寶笙已經從公司眾多小「姐妹」的口中得知靳小姐有了新的男朋友,英俊多金,是某某企業的經理,兩人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心像被扯了扯一般地痛,徐寶笙從文件堆裡抬頭,扶了扶眼鏡,悠悠地歎了口氣,這段時間徐老爹也為他張羅了一對象,女孩名字樸素,叫小芳,人也樸素,在一家便利市做營業員,家境不太好,自身條件也不高,只有高中學歷,於是乎對男方的要求也不高,看徐寶笙忠厚老實有份安穩的工作也挺
滿意的。
二泉映月的手機鈴聲響起。
徐寶笙接起一看,是條短信,小芳來的,說是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飯。
這個邀請對小芳這樣矜持的女孩來說算是邁出大膽地一步了,誰讓徐寶笙就是不主動,她也只好硬著頭皮試試。
徐寶笙想了很久,回過去:「好啊。」
那頭的小芳樂得不行。
傍晚時分,徐寶笙整理好工作包走出辦公室,突然聽到一陣尖叫。
「靳經理暈倒了!」秘書小徐的聲音從女洗手間傳出來。
徐寶笙一聽立刻拔腿過去,啥都不管了,直接衝進女洗手間,只見小徐在一邊倉皇失措,靳小姐蜷縮在瓷磚上,面色蒼白,額頭散出冷汗,長長的睫毛一個勁地顫抖。
徐寶笙立刻俯身抱起她,直接出去飛奔到電梯邊拚命按電梯按鈕。
秘書小徐簡直沒反應過來,半晌後才跟著飛出去。
靳小姐睜開眼睛便看見白色的一片,幾秒鐘後小徐靠近她的臉才慢慢清晰。
「靳經理,你醒了?怎麼樣了?」小徐急切地問道。
「我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醫院?」
小徐點頭:「你在洗手間暈倒了,醫生說你是貧血,現在正輸液呢,你的手千萬別動。」
靳小姐微微扭頭便看見自己的那只左手手背上插著針,再往上一看,果然吊著一個透明的袋子。
「身體怎麼這麼糟糕了……」靳小金恨自己不爭氣,又向小徐道謝,「小徐,這回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小徐笑笑,「靳經理你平時工作太累了,這幾天又連著加班,人又那麼瘦……」
靳小姐苦笑:「我也想吃呢,就是沒胃口。」
小徐為靳小姐倒了水,插上習慣方便她喝。
「真是辛苦你了。」靳小姐又道謝。
「其實是徐寶笙送你來的。」小徐笑笑,「他動作麻利,當下就抱你到樓下打車來的。」
「徐寶笙?」靳小姐驚訝,微微仰頭,「那他現在在哪裡?」
「他在外面,門口呢,說是什麼不方便進來,我都叫他好幾次了,就是不肯進來。」小徐笑說,「可能想做好事不留名呢,沒想到這人還挺熱心的。」
「讓他進來。」靳小姐仰起身子,「你去和他說我讓他進來。」
一會後,徐寶笙慢慢進來。
「小徐,你先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等會就太晚了。」靳小姐柔聲對小徐說。
「那不行,你的點滴還沒完呢。」小徐搖頭。
「沒事,讓徐寶笙留下就好。」靳小姐瞥了徐寶笙一眼。
小徐納悶,讓徐寶笙留下,這算是怎麼一回事,但也不多問,只是叮囑徐寶笙好好照顧靳小姐。
徐寶笙低著頭,看著地板,心跳加。
「怎麼?都不願抬頭看我了?」靳小姐冷笑。
徐寶笙抬頭,扶了扶眼鏡:「不是……我……你好些了嗎?」
「死不了。」靳小姐說。
「那個……那個,你平時吃飯要準時,工作再忙也不要耽誤……那個,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徐寶笙還是不敢看靳小姐。
「你送我來的醫院?」靳小姐問。
徐寶笙點頭。
「為什麼?你應該很討厭我才對,怎麼還會這麼熱心?」靳小姐的口氣還是帶著一種質問。
「我……沒有討厭……靳經理。」
「我上次對你說的話,你不生氣?你不討厭?」靳小姐又是冷哼,「我說了那麼過分的話,你一點也不介意?」
徐寶笙想了想,繞過了這個話題:「你餓不餓,要不要喝點糖水,這裡的小賣部有賣。」
靳小姐默默看了看徐寶笙,低下頭。
徐寶笙去
買糖水,跨出病房門的那刻還回頭:「我……會很快回來的……」
靳小姐不理他。
手機鈴聲響起,是靳小姐的新男友,那個英俊多金的潘公子。
「還在忙?」潘公子的聲音一聽就是溫文爾雅的,「抱歉,今晚不能來接你,有個會議,我要立刻趕到機場。」
靳小姐本來打算應應他,但腦子裡飛過來一個想法,便開口:「我現在在醫院。」
「什麼?醫院?怎麼,你怎麼了?」潘公子的聲音焦急起來。
「貧血,過度疲倦吧,現在在打點滴。」靳小姐懶懶地說,她已經沒什麼力氣了。
電話那頭沉默一會後,潘公子帶著歉意的聲音傳來:「抱歉,殷琳,我現在實在趕不過來,這樣吧,我派人來醫院照顧你,順便打點一下。」
「算了,不用了,沒什麼大事。」靳小姐搖頭拒絕。
掛下電話,靳小姐看著窗外黑乎乎的天,突然一陣涼意夾著孤獨來,她腦子裡莫名浮現一個想法,要是換作徐寶笙,那傻小子一定是推開一切事情而飛來醫院吧……不知為何,靳小姐很篤定這個事實,在那日對那傻小子說了一堆氣話後她心裡其實是很後悔的。她,已經三十四歲了,戀愛也談了好多次了,形形□的男人見過很多,有錢的,有權的,有貌的,都相處過,他們無一不是成熟優雅,品味高端,會懂得品紅酒,雪茄,會安排一場浪漫的外國游……可是那樣的男人和她相處過一段時間後卻總是不了了之,有些是他們忍受不了她的任性,有些是她忍受不了他們的處處風流……以至於到現在,竟然沒有一個男人真正留在她的身邊。
沒有一個,即使在現在她最虛弱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一個依靠也沒有。
「還好,剩最後一罐了,我還讓店主熱了熱……」徐寶笙捧著糖水進來。
靳小姐抬頭。
徐寶笙一驚,她的眼角竟然是濕潤潤的。
「靳經理,你怎麼哭了?」
「哪裡?我哪裡哭了?」靳小姐抹淚扭頭不承認。
徐寶笙將糖水遞過去。
一雙厚實的男人的手,不修長,不漂亮,還黑黑的,但很暖和。
「你還喜歡我?」靳小姐突然問。
徐寶笙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措手不及,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是個男人利索點。」靳小姐蹙眉。
「喜歡。」徐寶笙漲紅臉,反正最難聽的話他都聽過了,他還怕什麼,頂多再被奚落一番。
「那你知道不知道,我的脾氣很糟糕,和我處過的男人都受不了,每次約會的餐廳必須是由我來選,餐後甜點也是我來決定,我從不看動作電影和恐怖電影,我不喜歡擁擠的百貨公司,我喜歡的是有七層高的購物廣場,我討厭男人打灰色的領帶穿藍色的襪子,我討厭喝摩卡,連味道都不能聞到……」靳小姐很自然地說了一堆。
徐寶笙一個勁地點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點頭。
「你不會受得了我的。」靳小姐突然笑起來,「總有一天,你會厭倦我,討厭我,我已經三十四了,比你整整大六歲,女人永遠比男人老得塊,等你到了四十……不用,到了三十五,你就會嫌棄我了,到時候不會再像現在對我這樣……」
「不會的!」徐寶笙突然大聲否認,隨即又低頭,「不會的,我不會嫌棄,永遠不會。」
「你怎麼知道你不會?」靳小姐冷笑,「有一天早晨你起來看見一張密佈皺紋的臉,你會厭
惡的。」
徐寶笙看著靳小姐,很久很久後還是開口:「不會,我喜歡一個人的確是會喜歡她的外表,可是我更喜歡她的人本身。」
靳小姐怔了怔,開口:「我本身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
徐寶笙低頭:「很多,靳經理……雖然大家覺得你高高在上,不好相處……可是我知道你的內心是很好的,否則你不會長期致力於慈善事業,資助孤兒院,也不會給路上的乞丐錢,……」
靳小姐徹底怔住,她萬萬沒料到眼前這個傻子會如此地關注自己的一舉一動。
兩人都不說話了,靳小姐低頭喝糖水,徐寶笙坐在一邊守著她。
直到凌晨,靳小姐睡著,徐寶笙輕手輕腳地叫來小護士幫靳小姐拔針。
天亮後,徐寶笙送靳小姐回去。
靳小姐打開公寓的門,上了幾個階梯突然回頭看著徐寶笙:「你今天休息吧,看你的黑眼圈那麼大,回家睡覺去,別在公司裡惹人笑話。」
徐寶笙心裡暖暖的。
回到家,被徐老爹一頓狠批,徐老爹打了一晚上的手機都沒人接。
「也許停機了。」徐寶笙看了看手機。
「你知道不知道人家小芳的媽昨天來電話說小芳哭了一個晚上,你怎麼這麼糊塗,老大不小了,徹夜不歸,還放人家小姑娘鴿子……你真的是……」徐老爹連罵兒子的精力都沒了。
徐寶笙只能是認錯。
「我還是不想放棄。」徐寶笙充值後,了條短信給酈三元,然後鑽進被窩睡覺。
酈三元正在內衣店,收到短信很納悶,她不知道徐寶笙在說什麼,
回復問他,他也不再過來。
「小姐,這個很適合您。」營業小姐介紹一款蕾絲花邊的內衣。
酈三元看了看那套內衣,款式很性感火爆,還是??前扣的,輕輕一撩,就方便地打開,下面配得還是丁字褲。
「這個太……」酈三元不知該怎麼說,她從沒買過如此火爆的款式,即使和6坤在一起的時候也是穿稍稍清涼型的。
「我只是看您的??型和罩杯,比較適合這個,這個已經賣出去六七套了,很受歡迎,比較美型,也比較討伴侶喜歡。」營業小姐暗示道。
酈三元想了很久後買下了。
回到家,酈三元拿出內衣看,一看便立刻後悔,剛剛在眾多內衣款式中這套火爆撩人的還不顯得那麼突兀,現在擺家裡的床上一看,簡直是……粉絲蕾絲加雪紡,??前扣,吊帶極細……下面的丁字褲的布料就一丁點,估計連最
隱秘的地方都遮不住。
酈三元覺得自己大概是腦子昏了才會買下這套,她昨晚想了一個晚上,決定在邵墨軒回來後的那個生日當天送他一份禮物……要是他提出那個要求,要是氣氛也很自然地到了那一步,她也就不會再彆扭地拒絕,於是決定買一套新內衣,結果買了這樣一套最最火爆的。
酈三元歎氣。
邵墨軒這幾日收到酈三元的短信也就是淡淡地回復「嗯」「哦」「好」
酈三元沮喪,也不多說啥了,總之一切等邵墨軒回來再解釋,再安撫吧。
邵墨軒飛回來的時候剛好是晚上,他交待了秘書一些事情後直接回家,洗了個澡,去了去疲乏。
門鈴響。
「誰?」
「是我。」
竟然是邱邱的聲音。
邵墨軒怔了怔後開門。
早就是春暖花開的日子了,邱邱卻包裹得非常嚴實,戴著大帽子和大墨鏡,圍巾裹住嘴巴。
「你怎麼來了?」邵墨軒倚在門口問,顯然不打算請邱邱進去,「有什麼事?」
「墨軒……」邱邱摘下眼睛,露出一隻??的眼睛,「我被打了。」
邵墨軒驚訝,邱邱的嘴角和眼睛都是腫的,臉上的妝都化了,簡直是慘不忍睹。
「我真的沒辦法了……我……只認識你,我真的……」邱邱哭出來。
「進來吧。」邵墨軒讓道。
邱邱進去,熟門熟路地坐下痛哭。
邵墨軒絞了一把熱毛巾遞給她:「怎麼回事?」
「我……被打了。」邱邱說。
「誰?」邵墨軒瞇起眼睛。
邱邱支支吾吾,不敢說。
「你來找我又不說清楚,那你來做什麼?」邵墨軒點上一支煙。
邱邱頓時委屈上泛,慢慢吞吞地告訴邵墨軒事情的經過……邱邱是被那個包養她的老男人的老婆打了,那老婆之前警告過邱邱兩次,邱邱也比較緊張,可老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說只要有他在一天,沒人敢傷著他的寶貝兒,可就在昨日那老婆來別墅找邱邱,不知她哪裡來的鑰匙,還帶了兩個男人,一進來就對著邱邱左右開弓兩個耳光,大罵狐狸精,BZ,邱邱怎麼也躲不過,眼睛最後還被其中一男人直接砸中……那老婆洩完後直接走人,邱邱立刻打電話給那老男人,結果卻是關機……整整擔心害怕一天,終於邱邱走投無路,來找
邵墨軒。
邵墨軒靜靜地聽完,輕蔑地笑了笑:「你啥時候被潛了?」
邱邱不說話。
邵墨軒突然有些明瞭了,邱邱被潛應該是很早的事情,正因為有了其他男人做靠山,才會義無反顧地離開,否則按她的個性應該是會考慮更多現實的問題,不會那麼情緒化地說分手就分手,頭也不會。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邵墨軒問。
「墨軒……我現在沒地方去……我不能回去……我怕他們再來找我……」邱邱害怕地哆嗦,一方面是不敢再呆在那裡,另一方面也不敢找經紀公司,現在這張臉皮怎麼見人?娛樂圈那麼可怕的地方,要是一見邱邱這張臉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能不能讓我暫時住在這裡?」邱邱已經用掉了大半盒紙巾。
「不行。」邵墨軒斷然
拒絕,「你不能住這裡。」
「為什麼?」邱邱哀求,「墨軒,我真的沒辦法了,我……」
「我們已經分了,你再住這裡不合適。」邵墨軒淡淡地說。
「墨軒,你不管我了?你忍心不管我了?我現在真的是……」邱邱起身拉住邵墨軒的衣角。
「我早就提醒過你。」邵墨軒瞇起眼睛盯著邱邱,「那個圈子要有多亂有多亂,你幾歲,人家幾歲,你玩得過誰你?!」
邱邱怔住。
邵墨軒轉身喝了杯水,直接披上外套,拿好車鑰匙。
「走。」
「去……哪裡?」邱邱哭道。
「幫你找個地方住。」
深夜十一點,邵墨軒開車將邱邱送到了附近的一個酒店,訂了一個房間,前台的小姐看著邱邱覺得有點眼熟,邱邱立刻轉頭。
邵墨軒送邱邱上去。
「你先住在這裡,好好睡一覺,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多想也沒意思。」邵墨軒說,「真的有困難我手機開著。」
話畢,邵墨軒欲出去。
「墨軒!」邱邱急急過去,從背後環住他,「不要走,求你不要走,我現在真的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