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太乙仙隱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不成真,便成魔
    風魂並不知道,在他帶著兩個女弟子落在宜春峰時,慧紅已經在這個時候還俗了。

    他來到黃庭觀,見此處雜草叢生,一片荒蕪,顯然是這幾百年來,此處早已無人居住。

    在黃庭觀後,坐落著一座孤墳,墓碑很是簡單,僅僅是刻著「王妙想之墓」這幾個字罷了。墳前倒也沒有什麼雜草,顯然是幾百年來,偶爾也總會有人前來掃一掃墓。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風魂跌坐在墳前,沉默不語。

    紅線知道師父心情難過,也不吵他,自己去觀中尋了掃帚,掃去落葉,又準備拉著隱娘到山下尋些野花祭上。只是喚了兩聲,隱娘卻沒有回應,轉頭一看,見這小師妹正站在師父身後睜大眼睛看著墳墓,彷彿被什麼東西嚇到一般,神情古怪。

    紅線走上前去,搖了搖隱娘。

    隱娘從迷夢中清醒過來,錯愕地回頭看她。

    紅線問:「你怎麼了?」

    隱娘搖了搖頭,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心中湧著一陣陣的酸楚,怎麼壓也壓不住。

    就彷彿,被葬在裡面的……是自己一般。

    風魂輕歎一聲,站起身來讓向一邊,道:「紅線,隱娘,你們一起向妙想跪拜一下吧,就把她……視作是你們的師娘。」

    紅線在王妙想生前本就認識她,亦知道她與師父的戀情,自是理所當然地跪在墳前,正要祭拜,卻發現小師妹仍然站著,怔了一怔,隨手便拉了拉隱娘的衣袖。

    風魂厲聲道:「隱娘,你為何不跪?」

    聶隱娘卻禁不住地流下淚來。紅線也不明白為何這一向最聽師父話的小師妹,為何突然變得這麼固執起來,擔心她惹師父發火,便硬扯著她跪下。

    隱娘跪在那兒靜了一靜,忽地伏身在地,痛哭起來。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只是覺得,一旦向這座墳下跪祭拜,自己與師父之間,就會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一般。

    她甚至能夠聽到那東西落在地上的脆響。

    風魂卻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墳墓……就這樣一直看著。

    王妙想是王妙想,聶隱娘是聶隱娘。

    王妙想已經死了!

    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薤露明朝,不是隱娘。

    在接下來的幾天中,風魂便在宜春峰附近找了個山谷,布下棋陣,又畫了許多咒符。紅線對齋醮和陣法一竅不通,自然幫不上忙,隱娘學東西卻更快些,在經過師父的幾次指點後,雖然不如她的二師姐靈凝那樣過目不忘,一學即會,卻也漸漸能夠通達一些。

    這幾天中,風魂也會去方山看看慧紅和她的師父雲光神尼有沒有回來,卻始終沒有等到。

    他也沒時間再等了。

    那天傍晚,他見隱娘獨自坐在斜坡處看著夕陽,落落寡歡,想到她這些日子似乎有什麼心思,於是便走了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他摸了摸隱娘的頭,低聲問:「想家了麼?」

    隱娘搖了搖頭。

    風魂又問:「還是師父這些日子對你太嚴厲了?」

    隱娘仍是搖了搖頭。

    風魂輕歎一聲,想到自己以前總把這女孩子視作是王妙想的影子,卻忘了,她只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這些日子跟著自己離開父母到處亂走,以後還可能會遇到不知多少凶險。

    他覺得自己一直沒有替隱娘著想過。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紀,像隱娘這個年紀,也不過就是一個小學才剛剛畢業的初中生而已。

    「隱娘。」他將隱娘摟住,說,「如果你有什麼心思,一定要告訴師父。」

    隱娘沉默了一下,然後才在師父的懷中抬起臉來,眼眸如星,怯聲說道:「師父……」

    「什麼事?」

    「你、你喜歡我麼?」

    風魂怔了怔,見這女徒兒一臉羞紅,卻又像是萬分期待,心中好笑,不覺湊上去在這俏丫頭的嘴上親了一下。隱娘哪裡想到師父的「回答」竟是這個,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風魂笑著將她緊緊摟住,讓她的腦袋埋在自己胸口:「傻丫頭,師父當然喜歡你……不是別人,是你!」

    隱娘並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要特意加上最後一句,但她的心中卻充滿了幸福,只覺得這些日子壓在自己心上的石頭像是突然消失了,竟是一陣輕鬆。

    就在這溫馨的時刻,旁邊卻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師父,小師妹,你們這是?」

    來的當然是紅線,她不知從哪鑽了出來,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那裡。

    隱娘臊得趕緊推開師父,連脖子都紅了。風魂卻毫不在乎,反而向紅線伸出手:「來,你也讓為師抱一下。」

    紅線跳開:「才不要呢。」

    風魂搖頭失笑,道:「好了,不跟你們鬧了,你們過來,我要跟你們說正經事……」

    紅線和隱娘知道師父要說的是他閉關修煉的事情,也立時認真起來,兩人一同正坐在師父面前。風魂卻突然撲過去,一把將紅線摟進懷中:「看你還怎麼跑。」

    紅線氣道:「師父,你剛才還說要講正經事,怎麼能這麼耍……師父你、你……你竟然摸我的胸……」

    連隱娘也睜大了眼睛。

    「啊?有嗎?沒有啊!」風魂後退坐好,擺出為人師表的風範,「咳,現在開始說正事……住手,為師認錯還不行麼?」

    一頓粉拳已揍在了他的身上。

    ……

    正如雲光神尼所猜測的,風魂想要進行的閉關修煉,便是「稟氣成真」!

    稟氣成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太乙天書裡雖然有所記載,其關鍵處卻是含糊不清,後果倒說得極其明白……不成真,便成魔!

    風魂雖然知道其中凶險,但他也是無路可退。伊奘諾尊不但是帝俊之子,其自身亦有上萬年的道行,要想走尋常的修行之路,再過幾百年只怕也不用想跟他動手。

    一個月夜見尊,就差點在王屋山殺了他和許飛瓊。

    既然下定了與別人爭奪天尊之位的決心,如果自身本事不夠,三兩下就被人幹掉,那豈不成了三界中的笑話?

    這世上多的是自不量力的人,風魂不想成為其中之一。

    天界其實是最講實力的地方,一個人若是自身沒有超凡入聖的本事,那再怎麼擺弄計謀,收買人心也是沒用。其它東西可以作假,神通道法卻是做不了假的。

    只憑著一個「東皇傳人」的名頭,就想成為東皇,那絕對是妄想。

    所以,他只能冒險一試。

    如果成功了,那他就有與伊奘諾尊拚死一戰的資格,如果失敗了,那自然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空談。

    其實他也知道,這種事急不得的。以他原先的想法,還應該再多做些準備,然而,許飛瓊卻在這個時候去了採石島,這意外的情況實在是打亂了他的計劃。

    當然,他也並非是全無把握。一方面,他相信自己已經解開了心頭的那點魔塵;而另一方面,從龍格公主體內盜來的那點真陰,也增加了他的信心。

    那些女媧後裔具有凝氣成胎的特殊體質,而這也是她們從一出生便位列仙靈的原因。當然,她們所凝之「氣」不過是男人的真陽和自身的真陰,比起金母的西華洞陰之氣、木公的青陽之氣,在級別上實在是差得太遠。

    但其原理卻有相似之處。

    在將龍格的那點真陰盜入自身體內後,風魂便一直將其反覆研究,直至完全將它揣摩得一清二楚,從而增加了自己稟氣成真的信心。

    當然,理論終究只是理論,最終能不能夠成功,仍是難說得很。

    交待好兩個女徒兒後,二天,他便開始進行閉關。

    山谷已被他用陣法完全封住,他相信,就算天上的神仙路過,也沒有幾個人能夠發現谷中有人。而為了預防萬一,他仍是在周圍布下了許多禁制,就算有人發現他們,也休想輕而易舉地闖進去。

    當然,這些禁制對無形無質的天魔是毫無用處的,而在整個稟氣成真的過程中,最需要擔心的不是外人的侵入,而是天魔的干擾。

    因此,風魂必須讓紅線和隱娘守在身邊,替他護法,為他減輕一些應對天魔的壓力。好在紅線剛剛度完雷劫,正是萬魔不侵的時候,而隱娘多次轉劫,再加上性情貞潔,自也不會輕易受天魔所擾。

    於是,風魂便讓紅線坐在自己的西面,讓隱娘坐在他的北面,又將紅線得自真月府的六時含景蓮喚出光華,擋在南面,這六時含景蓮具有化境還真的妙用,實是真正的仙家寶物。

    說實話,連風魂也沒想到紅線誤打誤撞,竟會把這樣一個寶貝弄到手中。而據紅線所說,這種寶物原本有兩個,還有一個叫兩界牌的,被辰瑩姑給騙了去。

    南、北、西三面都已封住,卻獨獨放開東面。皆因風魂想要稟承的,乃是東方青華之氣。五行之中,木氣為青,其像在東。

    風魂坐在那裡,將自身視作虛無,任由青華之氣挾著天魔襲來。從龍格體內盜來的那點真陰,與他的自身真陽互相旋轉,形成渦流,將青華之氣捲入其中。

    他的身子覆上青光,若隱若現,彷彿隨時便要破空而去。

    紅線和隱娘都知道這次修行對師父來說極其重要,俱都不敢大意,去思靜慮,一動也不敢動。

    只是,風魂原本告訴她們,這次閉關的時間一共是七天。然而七天之後,風魂卻仍是坐在那裡,沒有任何動靜,覆在他身上的那層青光既不化入他的身體,也不散去。

    七天之後,又是七天。

    就這樣,竟一連過了幾十天,以至連她們也算不清日子。

    直到一天下午,風魂突然渾身一震,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風魂本就是天魔攻擊的主要目標,他這麼一動,紅線和隱娘立時察覺,從冥想中醒來。兩人見師父吐血,心中一急,想要起身去扶。風魂卻猛然喝道:「不要動。」

    她們趕緊按師父所說,繼續坐在那裡。

    風魂深吸一口氣,閉目沉思,然而覆在他身上的那層青光,所含的雜質越來越多。

    此時,他已知道自己這次稟氣成真已是失敗,想要讓聚集而來的青華之氣全都散去,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了。既是稟氣成真,那所要稟承的青陽之氣本該是至精至純,不含任何雜質,然而現在他的身體卻像是個死水潭一般,任由無數污泥傾洩而來,卻怎麼也無法阻止。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形,原因在於……他的心中仍有魔塵。

    在這稟氣成真的過程中,天魔始終在用幻像來干擾他,想要將他引入魔途,其中將王妙想的死在他面前重演了無數遍,他卻始終不為所動。

    這是因為,在他來到王妙想墳前的那一刻,他已經能夠正視王妙想的死。

    從一開始,他就明白,王妙想的死是他的心結所在。

    正是因為王妙想的死,徹底打破了他以往的心態,甚至產生了用盡任何手段也要成為東皇的念頭。這樣的野心,是以前的他所不會有的。

    而在長白山時,他甚至眼看著那些女媧後裔死傷大半而沒有任何同情,直到最關鍵的時刻才以救星的姿態出場。這種事情,如果是以前的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連王妙想那樣一個好人兒,都會落得那般淒涼的下場……這世上還有誰是值得同情的?

    就是因為存了這樣一個想法,他開始變得冷血,開始漠視那些與自己無關的生命。他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無動於衷地看著他人死去,可以毫無愧疚地利用龍格公主,盜取她的真元,欺騙她的感情。

    而當他開始正視自己這種心態的轉變後,他便明白,再這樣下去,他早晚會墮入魔道。

    這並不是說他應該不再讓自己這麼冷血無情,不該為了自己的野心而不擇手段。這是他所選擇的道路,他絕不會去後悔。

    只是,如果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心,就無法面對天魔。天魔無形無質,卻可以生出萬般幻像,令你逃不掉,躲不開。因此,他所能做的唯一之事,便是直截了當地面對天魔,不讓自己的內心被天魔所惑。

    解開心結,拭去魔塵,就成了面對天魔的關鍵所在。

    所以,風魂帶著紅線和隱娘來到了宜春峰的黃庭觀,來到了王妙想的墳前,其目的,就是為了解開這份心結,讓自己徹底接受王妙想的死亡。

    他做到了。

    但他也失敗了。

    因為他忘了自己這麼做的目的。

    他本應該慢慢地理清自己的心境,直至真正做到一塵不染,再開始進行稟氣成真,但他沒有這麼做,而是急於解開「王妙想已死」這一個心結,這本身就失了自然之道。

    心有掛礙,又如何能夠做到一塵不染?

    而這份掛礙,來自於許飛瓊。

    他可以對那些與自己無關的人冷漠無情,卻無法以同樣的心態對待自己身邊的人。而他之所以如此急切、甚至明知一些難題還沒有解開,也要冒著生命危險進行稟氣成真的修行,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為擔心許飛瓊。

    許飛瓊在採石島。

    而她的敵人,是伊奘諾尊和他的八百萬神。

    她是為了我才去採石島的。

    所以我要盡快趕去找她!

    這就是風魂急於求成的原因。

    解開了王妙想,卻多了一個許飛瓊。

    許飛瓊如果知道,自己因為心軟而前往凌波海的決定,竟會害得風魂萬劫不復,她只怕永遠也不會原諒她自己。

    天魔生出無數幻像,風魂都可以將它們盡都當成虛幻而毫不理會,便是王妙想削骨碎肉的慘景在他的面前一遍遍地重演,他也不動一念,因為他已經明白,真正的王妙想已經死了,不管他想不想接受,她都是實實在在地死了。

    然而,就在他即將成真的那一刻,幻像再變,變出了許飛瓊。

    削骨碎肉的人……是許飛瓊。

    那一瞬間,他生出了恐懼。

    天魔之所以可怕,不是在於它能夠產生幻像,而是在於它總是能夠抓住他人心中的縫隙,再闖入其中。就好像一個怕鬼的人走在夜間,前面有一個古怪的東西飄來飄去,就算明知道那東西絕不會是鬼,那人都難免會覺得毛骨悚然。

    同樣的,風魂知道絕不該在這個時候去想許飛瓊的安危,甚至也很清楚,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只不過是幻像罷了。

    然而,當許飛瓊慘死的情景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卻仍然忍不住戰慄了一下。因為對許飛瓊的這份擔心原本就隱藏在自己的心靈深處,他以為自己能夠暫時放下……結果他錯了。

    瘋子總是以為自己沒瘋,至奸至惡之人,往往以為自己所代表的就是正義。

    天底下最難的事,就是自知!

    風魂以為他放得下,但他其實放不下。

    這就是他的不自知,同時也是他的魔塵。

    恐懼只是生出了那麼一瞬間,雜念卻藉此紛湧而來。這就好像一個人入定時生出一念,於是馬上想到「我不該生出此念」,卻不知這「不該生念」便已經是二念,於是不知不覺中,一念生二念,二念生三念,由此生出千千萬萬念。

    及至風魂發現自己的內心已無法再回歸清澄時,已是來不及了,魔頭藉著這無數雜念與青華之氣一同湧入他的體內,奪取他的心靈,他卻怎麼也無法壓住。

    不成真,便成魔!

    二部太乙白玉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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