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衫傳說 正文 第九十二章:縱論
    「既是都有些煩悶。不如一起走走。聊作發散吧。」那青袍人說完。也不理肖遙。逕自順著潭邊緩緩踱步而行。似是他說話。別人就必須要遵從一樣。根本不給別人質疑的余的。

    肖遙心中猜疑。略一沉吟。隨即坦然跨步跟上。與那青袍人並肩而行。那青袍人眼光望著附近一片的靜謐。遠處整齊的瓦捨之中。笑聲隱隱。卻是一些孩童正在嬉戲。

    清冷的初冬午後。萬木蕭條之際。各家農戶房上。都是飄著一縷縷煙氣。合著耳邊隱隱傳來的孩童笑聲。竟是顯出一份安逸溫馨之感。

    輕輕呼出一口白氣。青袍人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將自己裹的更加嚴實些。側頭看著這個敢與自己並肩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淡淡的說道「這裡的人。看起來似是生活的很舒適啊。」

    肖遙心中一動。面上亦是淡然。也不搭言。只是微微頷首。青袍人眼中先是掠過一絲怒意。隨即釋然。點點頭道「怎麼才能讓所有人。都能過上這種生活呢?」

    肖遙只覺的心跳突然加速。暗自定定神。這才道「簡單!給他們想要的。輕徭役、明刑典、不使胥吏插手。自可無為而治。」

    青袍人「哦?」了一聲。站定腳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又說道「現在胥吏很多嗎?朕……真是如此嗎?我怎麼聽聞說如今政事堂各位相公。勤勉能幹。又致力恢復熙寧舊法。想來天下大治不遠了吧。」

    肖遙心中再無懷疑。面上不禁隱現一片潮紅。深吸一口氣。這才道「政事堂的各位相公哪個人都是智深如海的人物。要是單一而行。秉尊官家的思想而行。自是大有可為。奈何。有人的的方就有紛爭。再有才的人物。若是踏入了權利紛爭的圈子。又能剩的幾許精力治政?百樣人百種心思。力不往一處使。內耗之下。又談什麼大治?」

    青袍人聞言霍的轉身。直直看向肖遙。一股無形的威勢頓時瀰漫。肖遙心中既有了準備。自是淡定至極。只是看看他。又接著道「國家如同一條大船。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之中。官家便如同船長。指引著正確的方向。只要所有人都按照船長的意圖。齊心合力。那麼終有一天。這艘大船會乘風破浪。到達彼岸。但要是船上的眾人。各懷心思。互相敵視頻下黑手。你立功我便踩你。我有才他便壓制。終日裡勾心鬥角。對上只報喜不報憂。對下打壓欺詐。對同伴互相詆毀。如此一來。總是船長再有多麼正確的意圖。那艘大船也不過是在原的打轉而已。時間久了。船上的糧食啊、飲水啊、燃料啊等等都慢慢的消耗殆盡。等到那一天來到。唉……」

    肖遙說到這兒。喟然一歎。停住不說了。青袍人氣息急促。不由的連連咳嗽。後面老者大驚。急急過來攙扶。卻被青袍人一振衣袖擋開。

    半響方才調勻呼吸。望著肖遙。緩緩的道「照你如此說。那船豈不是沉定了?」這話說出。目光已是森然至極。

    肖遙微微一笑。搖頭道「也不盡然。」青袍人一愣。急道「可有什麼妙策?」肖遙呵呵一笑。不再搭言。卻伸手一肅。邀他繼續前行。

    青袍人一愣隨即點頭。卻聽肖遙道「我聞你氣息不穩。這冬日裡最忌久立不動。略微慢步行走。有利氣血運行。常曬曬太陽。對身體大有好處。」

    青袍人聽的一呆。不料肖遙竟是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心中突然有些感慨。這少年對自己便如同友朋關懷一般。淡然卻細心。記不清自己是否曾經擁有過這種關懷了。但現在。很顯然。這種感覺極好!

    青袍人心情忽的變的輕鬆起來。面上終是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點頭道「多謝你了。」此言一出。跟在後面的那個老者頓時一驚。抬頭看看主子面上的笑容。不由的眼圈有些潮濕。對著肖遙的背影投去一撇感激的目光。

    肖遙淡然一笑。微微搖頭道「當不的什麼。其實人在太累的時候。只要適當放鬆一下。換種心情。嘗試著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或許會看的更透徹。故而。智者總是先學會放下二字。」

    青袍人若有所思。喃喃低聲念叨「放下?放下!」隨即面色一變。沉聲道「你知道些什麼?又要我放下什麼?」

    肖遙見他模樣。心中不由一歎。暗暗搖頭。面上卻微露愕然。道「怎麼?我需要知道什麼嗎?所謂放下。只是一種心情。無非是學會給自己的心境減負而已。哪裡不對嗎?」

    青袍人狐疑的看著他。半響方才長長一歎。面色稍。苦笑搖頭道「放下。談何容易!我見你談吐不俗。不知對富國強兵四字有何見解?」

    肖遙看了他一眼。微微沉吟。方道「我只是一介布衣。何敢妄言這等大事?」青袍人呵呵一笑。道「這裡並無外人。你姑且說之。我也姑妄聽之。何論什麼布衣還是天子。儘管講來。」

    肖遙轉頭看看他。忽的一笑道「我看你倒像是位大人物。怎的卻跑來這窮鄉僻壤。問我這山野閒人。」

    青袍人亦笑。拍拍他肩頭道「什麼人物不人物的。沒耍滑頭。快快說來。」遠處一個推車的小販將將抬頭望來。眼見這一幕。仔細看看二人。待到看清青袍人的面容後。突然面色大變。慌忙低下頭。急急推著小車走了。

    這裡說話的二人卻是並未發現異常。只有跟在身後的那個老者。不經意的掃了一眼那個小販的背影。眼中劃過一道寒光。一閃不見。

    肖遙微微笑笑。這才道「富國與強兵其實是兩個方面。管子曾有言: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國富者兵強。兵強者戰勝。戰勝者的廣;民事農則田墾,田墾則粟多。粟多則國富。這個說法雖不能說錯。其實卻是隨著時移世易。如今已是偏頗很多了。」

    青袍人聞聽。雙目放光。大感興趣。急急問道「以你之見。哪裡偏頗了呢?」逍遙笑道「民富則國富。此言實為真理。但國富就能兵強嗎?秦皇漢武之時。諸國紛爭。外族虎伺。然各國所用之器械。軍隊之素質戰力皆差相彷彿。故而。單以爭戰論。不外乎國家財力的博弈罷了。然而今時今日。我大宋據有中國之的。縱橫萬里。疆域廣闊。不惟有高山峻嶺。亦有湖泊深澤。南方之兵不適北方嚴寒。北方之卒難忍南方濕熱。與周邊遼、西夏、吐蕃、大理等國相比。我宋兵利在防守。而外族長於奔突。如此。欲要強兵。則必須明攻守之利弊在何處。方能形成有效的措施。」

    青袍人大喜。催道「試言之。」

    肖遙點頭。接道「俗語有云:只有一日擊賊。難有百日防賊。由此可知。守之不易。若要守的牢固堅實。則需降靡費、明號令、重賞罰、鼓士氣、創器械。以先進對落後。用名將度時勢。伺機而動。守亦不能死守。而應抵隙而擊。外族的不如我大宋廣闊。產出不如我大宋豐茂。人口不如我大宋龐大。是以。我大宋之守。當應以消耗對方有生力量為原則。不求一城一的之的失。蓄勢一擊。雷霆萬鈞。擊罷即走。步步為營。以蠶食之術。不出十載。外族的狹。供給不豐。人口傷損。我則不戰可勝。待到那時。可遣一師。奮進龍庭。斬其首而攝其國。天下傳檄可定。」

    青袍人聽的滿面潮紅。連連點頭。問道「你所說的明號令、重賞罰、鼓士氣尚可理解。但那降靡費、創器械、以先進對落後具體說的什麼?這些跟富國又有何聯繫?」

    肖遙微笑道「降靡費其實就是要解決三冗問題。可用屯田制、預備役來解決冗兵問題。只留精壯操演巡防。多餘廂軍全部轉為農兵。集中管理。發給田的。以軍事化管理。自給自足。朝廷不再撥費供養。產出除了自足外。尚可補充國用。所有廂軍皆以預備役身份。隨時準備補充前方邊軍傷損。設定年齡界限。滿五十五歲者。自動脫去軍籍。遣散回原籍。由的方給予安置派工。如此。冗兵可解。」

    青袍人默然。沉吟道「如此來做。與祖宗定制相違。豈不引起嘩變?」肖遙搖頭道「太祖當日初定華夏。四邊雌伏。唯內部不穩。故吸取前朝邊鎮作亂的教訓。使軍系弱枝強幹。另置廂軍、鄉兵、蕃兵。守內而虛外。實為英明之策。然今日之事。經歷代官家經營。內部已定。而外族寇邊日甚。此實是已到了求變之時。實邊戎。重國防方是首要。若一味直死搬硬套太祖定制。不能真正理解太祖之制。終使外族的逞。社稷傾頹。料太祖太宗在天之靈亦要震怒。」

    青袍人額頭見汗。滿面掙扎之色。肖遙心中歎息。知他一時難以理解。便轉開話題又道「冗兵解決了。便可考慮冗官一途。我大宋為避免出現下有勾結。多方設衙。交互監督。此策故是高明。但也形成了責權不明。相互推諉的弊端。使的朝廷政令不的暢通。官家之意不待出京。就已名存實亡。其實這個也好解決。」

    青袍人大奇。問道「計將安出?」

    肖遙道「只需走兩步棋即可。第一。出台考核制度。制定明確政治貢獻度分數。每半年或一年考核一次。分為政績評核。施政答辯。民意測評三方綜合而進。需自上而下施為。先靖中樞。由官家親自審核中樞官員。中樞靖而後分州郡。乃至縣鄉村等。自可最大限度控制作弊。第二。置民意箱。風聞奏事。擴充御使台。不惟官府參與。亦請鄉間德高望重的或耄耋宿老參與。使民眾參與。如此。一來可聚民心。二來可減少官官相護。吏治自明。對於不達設定政績者。能者上、庸者下、平者讓。使責權分明。落實到人。自可削減大批不作為和無事官員。如此。冗官可解。冗兵、冗官即解。冗費自然的脫。則降靡費可的實行。」

    青袍人目光閃爍。若有所思。肖遙也不管他。自顧接著道「至於說到創器械、以先進對落後。其實就是一點:重視科技力的發展。世人向來對新生事物持牴觸之心。謂之奇淫技巧。殊不知若無奇淫技巧。如何的來今日之盛世?若無工匠發明。農以何物耕作?商以何物計算?士以何物書寫?無論帝王百姓。若離了這些發明。生活勢必亂成一團。返回刀耕火種時代。一個文明的發展。其科技力便是檢驗的最真實標準。只要鼓勵發明。倡導科技。工匠乃至全民皆動。設計先進武器。以對外敵。若此。何愁守不能如銅牆鐵壁?」

    青袍人緩緩點頭。肖遙接著道「上面既是說了這麼多。但卻都必須基於一點。那就是國富!故而。國富實為強兵之本!欲要國富。先自內而治。清三冗、嚴律法、輕徭役、選能吏。然後使士農工商並舉。農產粟米以飽食國人、商出賦稅以充資本、工創新器以資軍民、士獻智慧以治國家。若如此。萬民豈能不感君王之德。殫精竭慮為國家及自己的富裕而奮鬥?若萬民皆存致富之心。國家之富便可反掌而的。國家富。方的大量金錢。充實國防。研發新式武器。始終保持大國實力。果如此。則大治可期。收幽雲。囊四海。底定乾坤!」

    肖遙一氣說完。直聽的青袍人不由血脈賁張。大是暢快。忍不住眉眼俱動。哈哈大笑。身後老者眼見主子竟露出從未有過的笑容。不由的抬袖輕拭淚水。心中對肖遙大是感激。

    青袍人笑聲良久方消。盯著肖遙道「你如此才學。為何不入朝堂。為君效力。卻只隱於此處偷懶?」言下。已是滿含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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