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樓平台上。肖遙緩緩講述。深入淺出。他不求眼前這位未來的皇帝能一朝頓悟。一下子將前十年落下的功課都補回來。但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今天自己能幫他一分。就是一分。他能學的一點。日後自然是會少犯錯一點。
肖遙淳淳而誘。藉著哲宗問富的引子。就勢給徽宗趙佶先上了一堂課。趙佶聽的津津有味。生平首次覺的。原來在詩詞之道外。尚有這許多趣事。
王冼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眼前兩人。心中卻是如同滔天海浪一般。自方才二人開始的一問一答。他就隱隱的覺察到。自己這個內侄。怕是有些個野心。只是平日裡除了紈褲嬉玩外。並未顯露。
而在見到了肖遙後。便猶如鐵塊遇到了磁石。莫名的就走到了一起;又如藏於囊中的尖錐。雖尚未扎到人。但那微露的鋒尖。已是漸漸閃出了寒芒。
他心中突的有些迷惑。有些疲憊。看著眼前的二人。一個講的嚴肅。一個聽的認真。這種情景。似是自己在尚公主前。也曾有過。如今想來。竟是如同隔世一般。想及當日自己風華正茂。稜角崢嶸之時。眼神不由的一陣的恍惚。
肖遙講完。見趙佶滿面的初聞大道之色。歡喜中帶著一絲迷茫。心中暗歎。自己只是簡單的講講。看來這位未來的皇帝。就已經了悟了不少。這等聰***質的良才。最後竟是生生的給斷送在了。那陳陋的舊規中。那滿眼的奸佞群裡。既是趙佶本人的悲哀。又何嘗不是這整個時空的悲哀呢。
他心中想著。卻是不再說了。他知道。今天講的。這個年輕的未來皇帝。還是需要消化一下的。微微沉思片刻。這才喚來墨硯。解下隨身的一串鑰匙。道「你去我書房裡。在我案桌後的櫃上。第二排第一本書。給我取來。」
墨硯接了過去。轉身去了。肖遙看著趙佶。微微笑道「二弟。你天資聰穎。若肯用功。實是大有可為。為兄幫不了你太多。待會兒。給你這本書。你回去細細研讀。若有不明之處。可盡來問我。若是可以的話。前司馬相公所著的資治通簽。你也當仔細拜讀一番。那絕對是一部寶典。對你當大有助益。」
趙佶似懂非懂的點頭應了。腦子中翻來覆去的滾動著。方才肖遙講的那些。隱隱覺的大哥教給自己的東西。實是對自己大為有用的東西。那兩本大哥說的書。唔。一本當是大哥所寫。另一本。啊。是司馬光那老頭的資治通簽。嗯。當要細細看看才是。
他自在這裡尋思。腳步聲響起。墨硯已是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冊走來。將書和鑰匙交給肖遙。轉身下去。
肖遙收好鑰匙。伸手摩挲著面前這本書。腦子中卻頗是有些鬥爭。這是他根據後世所記。默寫出的那本著名的《國富論》。只是其中不惟大量的現代用語。尚有不知多少的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東西。到底有沒有違律忤逆的的方。實在是拿捏不準。
只是宋朝處於資本主義萌芽階段。這本國富論若真的能發生些作用。倒也不枉了自己穿越來一場。若是……罷罷罷。自己不願去推動。那就交給老天決定吧。
想及此處。將書遞給趙佶。輕輕的說道「此書你且收好。休叫他人看到。我亦是自離咱們大宋極西幾萬里的域外。的了這個抄本。裡面或許會有跟我大宋相違的的方。你當斟酌著去看就是。等你看完。或許會有一些不同的見解。屆時。你我兄弟再來討論。」
趙佶聽聞這書竟如此珍貴。不由一驚。小心的接過。看了看封皮上的三個大字《國富論》。不由的心中一震。大哥對自己的期望。可見一斑了。感激的看了肖遙一眼。這才珍而重之的揣入懷中。
肖遙此事做了。心中忽的起了煩躁之意。究是不知自己到底做的對還是錯。不由揮手道「今日你們先回吧。為兄心緒甚是不寧。想要靜一下。」
趙佶一愣。隨即點頭起身。輕輕拉拉一邊猶自神遊物外的王冼。擺手攔住他的發問。扯著他輕步而去。於他此時。心中忽的對肖遙興起一股如同父師一般的感覺。竟是半點也不願違拗肖遙的意思。
肖遙站在露台上。看著二人自下面大門出去。一路向園外而去。王冼似是一勁兒的抱怨。趙佶卻只是搖頭。二人扯扯拽拽的一路去了。
身後一雙柔荑伸出。輕輕圍住他的腰身。隨即又是一雙嫩偶般的玉臂伸過。輕攬著他的胳膊。
肖遙回望。但見攬著自己胳膊的正是漪月。滿眼的深情之中。帶著一股無悔的神色。後面抱住自己腰身的。不問而知。定是那柔情似水的小妹了。二姝如同兩朵仙源奇葩。一個溫情如水。一個剛強冷艷。對著自己卻都是這般的深情。此生實是值了。
肖遙心中塊壘微消。微笑著。輕輕伸手拍拍二女小手。不再說話。直把目光投向不知名的遠方。小妹和漪月亦是沉默。她們能感覺到夫君心中的壓抑。此刻。只是又緊了緊圍繞的雙臂。用那份力量。表達自己對夫君的支持。
此後幾天。趙佶和王冼都是未再出現。肖遙煩悶之餘。眼見雖是初冬。但氣候尚不寒冷。園外處處綠水。透著一股空曠。便自己出了園子。每日在附近散步消散。心中翻來覆去的算計日子。這元符三年的年末了。城裡那位哲宗皇帝。還好嗎?歷史。到底是否會如常運轉呢?
若是歷史真的如同記載一樣。那麼後面的脈絡尚算可循。如是歷史並沒像記載那樣。那自己可就真的兩眼一抹黑了。前途莫測。讓他忽的興起一種失控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
此時已是十二月了。連日裡。他囑咐吳用派出無數暗探。留意消息。但卻始終沒有絲毫跡象表明。垂拱殿裡的那位有什麼不好的跡象顯現。讓他憑生煩惱。
這日。他又如往常般。獨自走在園外的潭水邊。望著遠山起伏。蒼莽深邃。不覺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似是有兩個人正在走來。轉身看去。不由微微一愣。這兩人都是一身青色夾袍。披著大氅。前面一人。身形瘦高。年約二十四五歲。臉色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生病。略微有些蒼白中。帶著一絲青氣。
一頂棉質烏紗下面。雙眉斜挑。兩眼有神。方正的鼻子。豐隆飽滿。一張稜角分明的嘴上。生著淡淡的鬍鬚。只是那嘴唇稍嫌削薄。緊緊抿著。給人憑生一種執拗強硬之氣。
身後那人。卻是一個弓腰彎背的老者。面白無鬚。滿面的皺褶中。似是含著無窮的淒苦。望之令人心酸。一路目不斜視。只是緊緊盯著前面那年輕人的身側左右。老眼內滿是緊張疼惜之色。似是生恐那人突然倒的。好去攙扶一般。
肖遙看著那老者。心中忽的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覺。只覺那老者看似軟弱無力。但若是有一絲異常。那孱弱的身體。便能生出無盡的力量一般。那股強烈的感覺。偏偏又極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備顯一份詭異。
肖遙心中暗凜。默然靜立。前面那人眼見肖遙。上下打量一番。忽的嘴角微微勾起。迎著肖遙大步行來。走動之際。龍行虎步。竟顯一份威然之氣。
來至近前。也不說話。只是又再打量一番。眼見肖遙只是靜靜的平視著。毫無半分驚慌不安的顏色。眼中不由閃過一絲讚賞。平日裡多少大人物。若在自己這等審視下。早已是渾身抖索。大汗淋漓了。這個少年。很不錯。
微微一笑。也不行禮。張口便道「寒冬天氣。你一人獨行。可是有難解之事愁悶嗎?」聲音微啞。但卻有一股直撼人心的氣勢。
肖遙亦是微微一笑。淡淡的道「你雖非一人。但面色孤獨沉鬱。可也是有煩悶之事困擾嗎?」
他此言一出。那人一鄂。後面老者卻是忽的滿面怒容。霍的抬頭看向肖遙。那雙原本昏花的老眼內。竟是迸射出一片精光。那眼神毫無生氣。肖遙頓時有種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覺。心頭一震之際。已是渾身繃緊。暗暗提防。
那人眼見肖遙模樣。不由的微微蹙眉。轉頭看了那老者一眼。嗓子中已是輕輕哼了一聲。隨著那聲輕哼。那老者狂暴的氣息。忽的瞬間斂去。微微弓腰之際。又復變為一個極為普通的老人。
肖遙雙眼微微一瞇。暗暗驚凜。他自出道以來。先是經歷了古道上眾山匪的一場血戰。後又跟川中各名家多有切磋。此時不說身經百戰。卻也絕不是什麼初哥了。眼前這個老者。方纔那一瞬間的顯露。已是讓肖遙大是震駭。這人絕對是一個頂級高手。一旦動手。自己四象步能不能奏功。卻未可知。
正自暗驚之際。卻聽那個青袍人的聲音又再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