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 龍騰四海 第六十九回 (參)
    段驚霆得了海圖,只描了幾眼,便已盡然通曉,甩手拋回了張入雲,也不答聲便一路當先領了同伴往極西北方向行去。張入雲也曾看過海圖,見對方稍錯了些方向,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可是料得段驚對此地海路定是極為熟悉,只略略思忖,便不再顧慮,一路相隨。兩人都是少年英俊,又是天生快腳,這一路下來,當真是化了兩點流星般的往西北天邊落去,風雷呼嘯,氣勢奪人,連著三四日也不曾有一刻停歇。

    張入雲兩年前北海一遊,雖也是是極北苦寒之地,但一路上也總說是偶得一兩個落腳的島嶼,可如今西北一行,卻是萬里海平,莫說島嶼便是海礁也不見一個,他兩年精修,仙術縱未得,可一身筋骨鍛煉的逾法精淬,一連行了四日功夫,精神並不見短。可不想忽得一日行過一片萬里風煙白浪的所在,氣溫驟然變冷。路上雖不見冷雪,可那北風呼嘯刮得人徹骨生寒,張入雲多年行走江湖,一身都是單衣,可到了此刻也不禁得將衣領拉攏。

    再過得一兩個時辰,少年人體內血液也是受不住,彷彿凝固住了,四肢關節也趨僵硬,張入雲知再往下非是自己倔強強撐就能對付的過的,眼望著段驚霆仍舊從容,不禁佩服起對方這番耐寒的本事來。他二人常常明爭暗鬥互較長短,差不多總是伯仲之間,可今日張入雲確是相形見絀,輸的心服口服。

    時久再不能捱,張入雲無奈只得笑了開口問道:「這裡實在太冷,敢問段兄可還有別的路徑?如再這樣於寒風中飛縱,段兄不妨事,小弟可是要凍成冰棍了!」

    段驚霆一路行走,不發一言,只一心想著怎樣到的地頭,手刃仇敵,如今見得張入雲畏寒,鄙夷道:「你要去冷龍處救人,竟耐不得寒?還救個屁!」說著又手指南方道:「從這裡向南數萬里,有一細小的迴廊無有風雪,不過路上都是邪月爪牙伺服,我和你只一照面便絕是被其知覺,你要是不怕打草驚蛇,只管走那條路就是!」言罷,彷彿故意與張入雲為難,一個沖身倒加了急的往前路趕去。

    這一路上西北寒風本就如刀割一樣的刺中人胸膛,如今段驚霆又加快了身勢,寒風打在張入雲身上,竟再無有冷感,而是化了燒灼一般的奇熱。張入雲多年行走,已是個有經歷見識的,知身體覺得過熱,是自己體內過冷所致,再不尋法,只怕真要凍在這裡雲路上。可段驚霆心腸剛硬,哪裡肯回首望顧他一點。到了此境地,少年人正欲將全身毛孔打開,施密法強提功力,期往前路有海島可暫時休息,恢復精神,可不料此般最忌寒冷,張入雲週身汗毛孔還未堅起,奇寒便已透身而入,當時險些木了手腳栽落雲頭。若不是他當年收了龍陽,丹田下及時催起一團烈火,竟能收了重傷。

    正在張入雲無計可施,只得按落雲頭,有些不甘願的看著段驚霆一馬當先,卻不料駐身後這一瞥,卻從同伴身上看出些端倪。原來段驚霆加速飛奔時,一條冷龍臂也是微微泛出一層晶光,先時張入雲聚力驅寒未曾留心,此時停下了身子仔細相看時,卻是一眼看出。看到對方多少也是仗了外力避寒,少年人心頭一點鬱悶倒是是稍稍一洩。張入雲也是心細的,見段驚霆有所倚仗,自己隨身法寶也不算少,施展起來也定能有些效用。

    尋思間,便伸手往了百寶囊中探去,不想第一件觸碰到的便是艷娘的遐觀玉。少年人當時心間一動,取在掌中仔細觀看,但見玉光流溢,雖已被艷娘鍛煉成一塊冷玉,可此刻張入雲透骨奇寒,觸手卻是一片溫曖,內裡雪魅化身的女子還在,依稀認得張入雲,當時見了也守了主人的禮數,拜了兩拜。

    到了此般地步,這位男主人也顧不得什麼禮教不禮教,即是遐觀玉可趨寒,當時便擺了心口上以求激動心火。果然立收奇效,即時間少年身上不但生起了暖意,捱近身前的冷風也盡得以盡消。原來這遐觀玉本是樂長老人多年苦尋得欲求煉魔超劫運用的護身至寶,後為收了艷娘為記名弟子,勸其扶正,這才將至寶傳授。如今這玉中又駐了雪妖修行,當下妖物藏了主人懷中,見眼前寒風侵襲,不過點指運動,便將男主人身前一切風霜收了乾淨,她本是冰中的精靈,此一點小事實動不上一根指頭,待到後來,張入雲身前三丈範圍內竟是一片春意,冰嵐做了暖風徐徐,少年人當下使力,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將當先的段驚霆追上。且不僅如此,得張入雲奇玉相助,段驚霆也不需再操動龍臂,只與張入雲一道在遐觀玉護持下加力飛奔。

    段驚霆一生天南地北,見識眼力比張入雲還勝十倍,當時只一落眼,便認出玉中藏得靈異,縱是其高性,也不免失聲道:「這是千年雪妖,你是從哪裡得來的?」言動間,皺了眉,一雙明星樣的瞳子不由地一陣滾動。

    張入雲看在眼裡笑道:「我也不知道,本是艷娘收俘的靈物,怎麼?她很重要嗎?」又歎聲道:「但這物事妖龍邪月倒似是很看重,今次一番麻煩,也都是這妖女為此物尋仇招致的。」

    段驚霆則冷笑道:「你這雪妖也是冰雪中的精靈,自然招冷龍忌憚,不過與那賤人相比,這妖物還不成氣候,難堪大用,你用她避風雪尚可,比鬥時若想倚其為勝那就只能是妄想了!」可他話雖是這麼說,一對目光卻是牢牢把定在遐觀玉上,不捨得移走。可誰知張入雲早將胸襟一裹,打消了對方心事,見張入雲舉止,段驚霆不由罵道:「你以為藏在懷裡我便拿不到嗎?且你平日最擅喬裝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此刻在人前將個女妖精捅在懷裡,就不怕傳出去為人恥笑嗎?」

    張入雲笑道:「不好意思,這遐觀玉是我妻子的護身寶物,若是丟了她,定要被她罵個厲害!」張入雲開口時臉上還掛了笑,可言及艷娘,面皮便已顯得僵硬,想著從未在人前開中言其是自己妻子,反倒是今日與個最不相宜的段驚霆面前稱道,早知當日應該在佳人面前多透露些心事,也好搏艷娘歡喜,而此刻艷娘被擒,照其性氣,勢必受更多折辱,是以眉頭深皺,滿臉憂急!

    段驚霆只當沒有見道,仍舊譏笑道:「怎麼,你何時成的親?可是明媒正娶,迎入你二雲觀的!」見張入雲懶了心思回答,又損道:「哼,你也就是一身倚仗了女人的伎倆,如今出力往西北走一趟,也是怕日後少一個靠山!」

    聞到此處,張入雲終是搖首歎息道:「小弟無心一言倒是讓段兄見笑了,不瞞兄台,入雲不但與艷娘成就夫妻,就連與段兄有一面之緣的沈姑娘,小弟不日也將迎娶呢!」

    邪龍子聞聲笑罵道:「你說這些話是故意找罵嗎?那個姓沈的峨嵋女弟子……。」說話間,少年人仔細回憶,待想起沈綺霞人物,又罵道:「那姓沈的丫頭,倒也算是個有資質的,只是她好出身卻架不住你這無賴勾纏,今生今世定要是毀在你手裡了!」

    張入雲聞言皺眉回道:「段兄這段話,怎麼語氣倒比平常有些不同起來,何時何地你又曾擔心人別人家婚喪嫁娶起來。倒是莫姑娘小弟有許久不見……。」他這裡才開口,段驚霆已是開口將其叱退,不使他開口談論。

    二人這一路上鬥口,倒好排遣寂寞,張入雲平日裡本來話不甚多,可與段驚霆相遇,總如邪星照命,不肯落對方一些下風。至於邪龍子更是火爆性子,便是憑口一句話也不能相讓的,此時有遐觀玉護持,兩人再不用顧忌寒風,一路行的極快,腳下不停,不但鬥智還在鬥力。直走了一日一夜,才終見到了一座諾大的海島。

    於段驚霆鬥口的功夫,張入雲已知此處離邪月巢穴寒鴻島不遠,當時與段驚霆問道:「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晚吧?照路程計算,明天恐就要大鬥一場,總要養息好體力,更有勝算!」段驚霆二十年辛苦為的就是這一天,縱是平日膽大妄為,可到了此刻也不禁小心謹慎起來,一時點頭應允,兩少年雙雙落身在了島上。

    到了島上就見四野一片荒亂,沒見走獸飛禽,樹木也不見一棵,只有些肥厚的地衣苔蘚間或隱落在山丘下。段驚霆是無肉不歡的性子,左右回顧不見鳥獸,便開口命張入雲生火,自己卻是轉身又往島外去了。張入雲知他去打獵,並不攔他,擇了一背風處的凹穴歇下生起火來,好在那些地衣草皮倒頗能舉火,不過片刻功夫,竟被張入雲營起一小小火塘來。

    稍時段驚霆背了一頭白熊自海外踏浪歸來,少不得二人剝皮削骨,合作燒吃。雖是兩個男子,廚藝卻都來的,時辰不大,火上便已飄出肉香。張入雲外功深造,近日雖已能服氣避谷,可要吃起來仍是食腸寬大。可不料段驚霆的肚腸竟比他大上一倍還不只,一頭白熊,被兩人連吃帶精揀,恰是堪堪吃完,余了骨架在當地。

    正當段驚霆打了飽嗝,長舒了氣欲鬆動了筋骨好好歇息一晚,一旁張入雲卻忽然指點了地上對自己道:「你看!這裡多少有些古怪!」少年人順著指頭望去,就見不遠處堆放熊骨殘肉的地下,不知何時爬滿了拇指粗細,如塗了漆樣的黑蟻,當時心裡道聲慚愧,自知以耳目而論,自己確是要差著張入雲一籌,可嘴裡卻仍倔強道:「這有什麼古怪,只是一群大螞蟻就是了!」

    張入雲搖首道:「只怕未必,這裡甚是荒涼,卻能生出這大體態的螞蟻,該不能這麼簡單!」

    段驚霆冷笑道:「那是你少見多怪,這裡雖是冰原,可一年裡總有兩三個月的功夫遇上暖風,到時氣像大不同,飛禽也回來這裡安家,至於這螞蟻平日裡藏了土中沉眠也只等了春歸時才浮土而出。此刻即有食物,自然才得將其喚醒的!」

    張入雲本還想再多說一句,可聽得對方解釋周詳便也止了口,閉目凝神調動坐練起來。約莫過了兩個時辰,便睜開了眼睛,再見段驚霆則已是早醒了過來,神情嚴肅,正立身往北望去。

    「我與邪月一斗大敗,窮二雲觀眾兄弟之力才得將其趕走,你與她想是多番爭鬥的,眼看明日便要大戰,段兄若是知道這妖龍有什麼弱點,還望能不吝指教!」可不想張入雲開口詢問好久,也不見對方回答,張入雲知段驚霆比自己仇怨邪月百倍,大戰前昔,心潮澎湃,為此也不再想打擾對方。

    「那畜牲並沒什麼弱點,明天全憑各人自家真本事,就看誰的命長了!不過你那遐觀玉多少有些用處,佩在身上總能擋些寒邪!」

    張入雲聞聲將遐觀玉提在手中,看著明玉輕聲道:「如此說來,明日確是沒有一絲取巧之處,前番趨退這只毒龍,合靠的是我一眾同門的力量,也許明日我二人許要葬身寒鴻島呢!」

    不想張入雲一句話若得邪龍子大發雷霆,怒喝道:「不會的!絕不會!我一定會活下去!倒是你,以你這般猥瑣人物有什麼本領能活到明日?難道還是像以前那樣,每次都是靠女人救了你嗎?上次在金龍洞中的救得你的那位沈綺霞呢?她在哪裡?而今次這個艷娘又是什麼人?你的相好這多,每次都得搭救,可今次怎麼就你一人上路?想不死都難!」

    少年人聞得段驚霆痛罵,將個本還深蹙的眉頭展開笑答道:「呵呵,段兄你要是不作武人,只憑這張口也能活命呢!」言罷抑天一歎,看著滿天星斗玄幻。北極夜色比中原更見清明,兩少年各有心事,此時遙望星空,但覺星辰彷彿近在咫尺,舉手可得,可心意沉重,腦海中思忖的都是生死寂滅。

    段驚霆罵道:「故作長歎嗎?還是心裡有愧,有見不得人的心思」

    張入雲笑答:「你倒是知機識人,不錯,我確是心中忐忑。」

    「哼!做多了愧心事的人都是這樣!」

    少年人半日不語,終是沉聲道:「也許吧!我一廂都是個冷漠的人,行事對人,總不夠誠心!」

    段驚霆聞言冷聲道:「說這些作嘔的話做來什麼!我和你又不是朋友!」

    張入雲歎聲道:「也正因你我不算是朋友,所以小弟說出來才無後顧之憂啊!」

    邪龍子疑心甚重,怕張入雲這般說話是來套問自己生世,當時思忖了半天,也沒開口。正在猶豫時,忽然驚覺身前草叢中有異動,當時怒喝道:「什麼人!」說著將個左手冷龍臂耀得一片晶光,直打得草平地陷三尺,生生將一黑影從地底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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