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綺霞認出來者正是自己盼望已久的前輩仙人時,喜不自勝,連忙恭身上前行禮,張入雲見師姐慎重也跟著施禮。其中少女見兩人均持了後輩的禮數,忙擺了手道:「沈家妹子萬不要這樣,我不過比你大著幾歲而已,怎當得起二位這般恭敬。說來倒是我的不是,連著在路上耽擱了兩日,回來遲了些叫閒妹受驚了!」說著拉過一旁跛足少年道:「這位是你林姐夫,我二人才剛成親不足一月,今日和我同來拜會妹子府上。」
沈綺霞知對方修的是天仙的路徑,不想竟會與男子成親,心中驚訝不免將那少年打量了一番,就見他跛了左足,腋下柱了一隻竹拐,腰間背了一口木箱,生相也頗俊美,皮膚白晰雖是衣衫襤褸,渾身上下卻一塵不染,美中不足便是那一隻殘腳。當下在自己與少女談話時,就見他指動空中那團不過七尺方圓的彩雲,竟將空中雷火與飛刀盡皆擋下。那彩雲端地是神奇,行動時分就好似一個掃帚,只在空中掃了幾掃便阻住了阮香竹的所有攻勢。
阮香竹眼看著便要得手,卻被眼前一對男女橫岔一手,舉重若輕,只仗一朵彩雲便破了自己三般法寶,心上激惱,大聲喝問道:「你兩個是什麼男女?有何來歷?竟敢壞本仙子的好事?要知強替人出頭,可小心自己生家性命!」
那姓谷的少女聞言回首笑道:「我就是我!並沒有什麼來歷。沈妹子是我至交好友,她今日有難我這做姐姐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我知道你是余仙子門下,對峨嵋一派心存成見,先前只為了幻海瓶與沈妹妹結怨還算說的過。今日你欺上門來想燒了我妹子修煉的寶島,難道不嫌太過分了嗎?」
阮香竹哼笑道:「今日事是這對狗男女咎由自取,我與沈綺霞約好一月為期相互再鬥一個勝負,她卻勾結了這個賊子壞了我法寶。所以才有今日事,何況我與他二人相鬥也沒仗什麼人相助,純以自身法力優勝,你若自負本領也想與我為難,且先秤秤自己的斤兩吧!」
谷仙子笑道:「照你這番道理說來,倒是誰有本領便可以橫行無忌了?你說你以法力為勝卻怎麼用了佛家定珠護體?就我所知余仙子至今仍只是散仙一流,也從沒風聞她要投入佛教門下啊!何況你怎麼也是百多年修為的前輩仙人,卻與個峨嵋五代弟子這般為難,為免讓人有以大欺小之嫌!」
聽得對方口出散仙一流的話來,阮香竹當時大怒,怒喝道:「住口!你這個不只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賤人竟敢出口侮辱我師祖!真好大的膽子,且嘗嘗我的雷火,看你有甚本領這般放肆!」說著便重新將毒龍放出,未免再被少年彩雲攔下,卻是分開了雙龍左右環抱殺了過來。
姓谷的少女見她這般蠻橫不講道理,也不由的惱了色,當時冷聲道:「憑你這些旁門法寶還用不上我的飛劍!輕鴻,你替我將這個女人的大小法器俱都收了,先剪了她的羽翼看她到時還有何氣焰。」
少年見愛侶動怒,只是搖首笑了笑,神色間頗多無奈,但仍自腰間竹箱中取出一個小小的晶球,待往空中一拋頓時夜空下便落起了雨點來。那雨勢雖小,但只一落在毒龍身上,便是激起一陣青焰,雙龍受雨水澆注雖不見受傷害,但週身赤鱗毒火卻被那小小的雨點打的四散,不過片刻間本是宛延天際數十丈的巨龍竟縮小到不過丈許長而已,再被少年祭起彩雲一繞遂被他收在了手裡。當下雙手一個起落,旋將兩隻毒龍如同草繩一般打了個結,即刻間不能再做動彈,本少年順手放回自己的竹箱中。
至余十九柄飛刀則更是簡單,少年只祭起一個圓圓的看似筆筒的竹罐,略在空中翻了幾個觔斗,就將漫天刀影俱都收盡了,當時也被少年放回箱籠中。倒是那月光鏡有些難辦,少年引掌連召了幾次也不能得手,再遣那彩雲飛上,卻是透體而過,竟兜不住那銀鏡。見此少年伸手向妻子一攤道:「這鏡子有些古怪,我拿它也沒轍,還是你自己動手吧!」
谷仙子聞言笑道:「你也有不能的時候,我還以為你那藥籠子真是個百寶箱呢!什麼東西也裝的下,今天卻碰上對頭了!」谷仙子如此一般只是和自己丈夫調侃,那月光鏡本質特殊,又是余仙子成道時節著名的四寶之一,到底心愛阮香竹這才賜了給她,倒不是少年法力不濟的緣故。
當下兩人嬉笑過後,就見谷仙子迸指自頭上取下了隻鳳釵,抖手便將鳳釵上三根長翎甩出,正打在海面上三彎月鏡的倒影,不知何故那空中的月光鏡便被牢牢的釘在當空。阮香竹眼見不利待將寶鏡收回,卻哪裡能動得了分毫。於是眼睜睜見著少年又指動彩雲將寶鏡攝走,再次放進自己藥箱內。
接連失去重寶令阮香竹又羞又惱,有心再將法寶祭出,但威力還不及那火龍與月光鏡,且是眼前少年男女手段高強,怕再祭出還是送於兩人手中。當時想到險處,捺不住心思,只將腦後秀髮送只唇邊張口咬下一截,在口中一陣亂咬,同時咬破自己舌尖,便待要行那損人害已的毒辣妖法。
谷仙子見狀,忙開口阻止道:「阮香竹切莫如此!你一手俱修羅殺神大法對我無用!我如今修煉還未至第一流境界,如破了你的妖法卻護不得你的性命,你我又無深怨,結此不死不休的大仇是什麼道理!」
哪知她這裡好心相勸,卻被地方認作軟弱可欺,阮香竹自得師門護蔭從未在人前失過風,今日連被少年男女敗了自己法寶,心怨深處再不顧忌,當下將對手良言放過耳邊。張口一聲如梟鳥般怪異的慘呼,張開血盆大口便見有上千流火躥了出來,只一遇天風火光便即大漲,本是一莖斷髮此刻卻成了拇指般粗細的鋼矢,夾帶著九陰冥火鋪天蓋地的壓了過來,其威勢之猛烈縱是相慣見得大陣仗的張入雲也不禁得有些頭皮作癢。
正待張入雲與沈綺霞依次施法防禦,卻見一旁少年已閃身擋在兩人身前,並回首一笑以視兩人盡可寬心。果然谷仙子見阮香竹不聽自己良言一意孤行仍舊將殺神術使出,當時無法只得五指一伸,當下就見五道金光合縱,如匹練也似迎向壓來的冥火鋼箭。一待金光綠箭相接,施法的二女便是一陣晃動。
阮香竹此刻為施妖法,一副形象已是慘厲怕人,原本還算俊俏的面容此刻卻如塗了丹朱一般一片赤紅。見自己修羅大法為對方阻止,這般妖法不進則退,如不能克敵便要反噬自己,心驚之下連忙又是一陣厲嘯,張口一道碧血噴出將個空中綠火鐵箭催逼的愈加威力了!
另一面的谷仙子本還在用心與對方相抗,意圖求個不勝不敗的局面,不想阮香竹二度發動威力,自己胸腹間立時如加了山嶽一般,沉重至極險些將一點燥火化血噴出受了重傷。如此也犯了她的真怒,當時一個振聲嬌叱,丹田發力,週身金光頓顯,將個本就美艷的少女化了個光人,指尖五道劍光更是漲了數倍,立時間攻守易勢,將個滿天綠火盡逼了回去,只嚇得阮香竹連身怪嘯,連忙閃身卻已躲避不及。幸得跛足少年將彩雲再次放出,於最後關頭將阮香竹救下。又見漫天綠火鋼箭失了主宰,連忙又取了一隻小小的玉葫蘆收裹妖火。
谷仙子在將劍光提縱的剎那便已後悔,此刻見夫君為自己善後救下阮香竹,心中連稱僥倖,又見他收縱毒火怕害了海中的水族,連忙也指動劍光將綠火托走容丈夫將毒火盡數收斂。誰知少年人玉葫蘆法力有限,只受得一半毒火便已被灌滿了。正在他心焦時分,妻子卻突然想起沈綺霞的相思環,如此三人合力才將阮香竹施放的妖火盡都收拾乾淨,待眾人收了法術俱累得滿臉大汗,看著對方狼狽,不由都笑出了聲來。
但聞得谷仙子笑道:「這般說來,當真修道人家要戒嗔戒貪,這阮香竹只不過為了個幻海瓶便損了自己半身修為,我為了一時激惱也險些犯了殺戒壞了道行!」其少年丈夫在一旁聽了,卻是笑了起來。見自己夫君取笑自己,仙子也不禁羞紅了臉,當下啐了對方一口,顯見夫妻二人甚是恩愛,只是看著已受了重傷阮香竹,二人卻又止了笑容。
少年皺了皺眉,伸手自藥箱中取出一支碧玉般只杯口大小的蓮蓬,本欲全部送入阮香竹口裡。可卻被其妻阻住,當時道:「不是我小氣,只是銷香蓮也不是容易得來的,雖是她受了重傷但也是咎由自取,這蓮蓬你煞費苦心才到手,我卻不願盡送了惡人口腹!」
其夫聞笑道:「依你見底如何,若是用了畢仙長的靈丹怕是你更捨不得了!」
谷仙子道:「這自然不用,不過單便宜了外人我又實在不願意!」說著便將那蓮蓬中最晶瑩的一粒蓮子摘了下來。攤在手上,屏氣運玄功一吹,身旁張入雲二人只覺合身一陣春風,拂人的通身暖洋洋的,再當眼看時,就見女子手中的蓮子已是便成一株不過一尺高的玉蓮花,當下送至沈綺霞身前道:「吃了它吧,這是銷香蓮藥力最深的玉蓮子所化,又被我催熟,藥效怕比剩餘的一株蓮篷還高些!看你氣色顯是精元連番收了虧損,正該服了這靈根補充元氣。」
沈綺霞知對方是為自己好,只是手裡一株蓮花雖是細巧可愛,可這般生食著實有些不雅,正在猶豫,卻見一旁少年已將那株蓮蓬揉碎,成了一段玉漿投入阮香竹口中,頓時臉色蒼白如紙的病人臉上便顯了一絲血色。沈綺霞甚是聰明,見狀依樣施法,果然那蓮水也被她揉作了一粒雀卵大小的玉球,待服下之後,果然丹田之下如添了一座熔爐,陽火升起精神頓時旺健,且藥效不止於此,隨即流遍了全身,照此倒是要盡快覓靜室行功將藥力化為已用才好,不然著實可惜。
一旁谷仙子自然知道其心理,當即便與她道:「妹子還是趕快回島上靜養為是,這阮香竹我和你林姐夫順便帶走交回其師祖余仙子,怎說也要將此事了結,不使妹子以後再有什麼煩惱。只是你上次與這阮香竹爭奪的幻海瓶已被別位仙人奪了去,想要再追回卻又甚難。而我近日要回畢仙姑處靜修,倒不好與你求回來,且待日後機緣吧。本來我兩日前就該趕回,但也是畢仙姑吩咐留下,說是你應用的劫難才特意延了兩日,只是見妹子終是受了甚重的內傷,倒讓我看不過去,今日就徇些私情也要讓妹子日後少受些磨難。」
說著便走近阮香竹身前,伸手將其定珠取了送與沈綺霞手裡,見對方不要,又安慰她道:「余仙子門下只是散仙一流,縱巧得了這定珠也不能發揮最大威力,你又是佛道雙修有了這珠子做護身法寶正是相宜。雖說早了二十年,但照我看也將就的過,這寶物法力至大,單護身便是再大的魔頭也能抵禦,你日後還有遭遇有此一物正堪大用。可笑阮香竹有此珠本可立於不敗之地,卻偏偏妄起害人心思反遭自己妖法反噬,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眼前這般下場卻怪不得旁人了。
沈綺霞聰穎一點就透,知此寶事關重大,當下也再不猶豫恭身接在手裡,果然佛家寶物不比玄門,當時香風拂動只吹得佳人透體舒坦,少女又驚又喜連忙將佛珠藏在懷中。
至此谷仙子與其丈夫也不在島上耽擱,只一抱拳道聲:珍重。便攜了阮香竹往南方飛去,待人去遠了,沈綺霞這才想起攝妖珠還沒有還於對方。張入雲雖不在意這些旁門的異寶,但落在阮香竹一類惡人手中只能添其氣焰,於是就口便請師姐將此寶也一併留下,反正得定珠已是遭阮香竹痛恨,再多這一粒攝妖珠也算不得什麼了。沈綺霞見人已去遠,也只得作罷,因想著當日阮香竹本是為爭寶與自己結怨,此次上門尋仇卻反而一再丟失重寶,送與了自己,想想不禁莞爾,可一時又想起幻海瓶已被旁人趁機奪了去,可見人心向貪往往得不償失呢。
不說沈綺霞這面心上煩惱,一旁張入雲卻早看出她才敢服了奇藥,應當盡數調氣蘊化,當時反提醒對方快些回島靜養。沈綺霞得他提醒這才回轉島上竹室中靜修,一時只行了七日坐功方將藥力化盡。待少女起身時,只覺一身功力竟比前番還要深厚些,所謂因禍得福怕也就是這一般了,只是當她步出屋外,卻見張入雲正一身水濕的剛剛鑽出靜池水面,不由搖首笑了出來,同時卻又想起心中煩惱事,臉色一時又黯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