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入雲為沈綺霞幾番說的慎重,不由問道:「難道這阮香竹真有這般厲害嗎?」
沈綺霞看了他一眼道:「我知你心思,你定是從哪裡知道我身上劍傷是受自阮香竹,所以才得這般與她作對,她亦可算是名門之後,尤其師祖余仙子盛名多年,若真論輩份,真比你我高的太多,單論起法力或還好些,只是她一身法寶卻是難敵,想起來真是可慮!」
「若是實在不成,先離了這裡就是,沈師姐若是不願去二雲觀,也可與坐望峰紫祥天母女為伴,要是師姐兩般都不願意,那就由師弟相陪一直找到師姐合宜的洞府再說!」
「張師弟不用這樣,真要是到了大難臨頭,我又怎會在此坐以待斃!只是阮香竹真若是上門欺到我峨嵋門下如此地步,那也不是由著她性子便能輕易瞭解的。」話音落地,平日裡一脈溫柔的峨嵋女弟子,一張粉臉也當時黯了下來,張入雲從未見沈綺霞發過怒,可不知怎地總覺得對方身上氣息好似鋼針一般的刺了出來,綿綿密密,就是身經百戰如自己也不由地打了個寒戰。
好在沈綺霞即時發覺自己身上殺氣,心中一驚,連忙將身上氣息隱去,重又換回尋常神色。只是心上任有些不安,便又舉手指點沙盤上為張入雲又將陣圖隱秘詳解了一邊。可一待佳人止了口,卻發覺房間頓時變的異乎尋常的安靜。少女有心想說些什麼,可搜腸刮肚幾番竟覺連一字也難言,那沙舟島本來就靜,此時又是日落時分,島外海風息止,百鳥歸林,越發的顯得寂靜無聲,就連空氣也如同凝固了一般,時間彷彿也在此一刻靜止不動。
沈綺霞不知為何故,只覺眼前的安靜讓她好生尷尬,未過片刻功夫,佳人竟是漲紅了一張臉,額角間也蒙了一層細汗,嬌弱的胸膛也是起伏不定,就好似正在與人惡鬥一般。
正在佳人心慌意亂時分,忽聽得身邊傳來一聲歎息,就見張入雲正倚門而立舉目望著天邊夕陽,過的半晌方回頭笑與沈綺霞道:「呵呵,想不到這島上傍晚竟是如此寧靜,就連海風也聽不到一些。這般安靜倒似是當年我在酒泉鎮養傷時一樣,只不過這一次卻換了是師姐你受傷了!」
見張入雲轉過話題,一掃剛才的尷尬氣氛,沈綺霞心裡一陣輕鬆,垂首想了想也笑道:「怎麼?現在你倒是不怕我了嗎?」
張入雲見對方心情漸好,也嬉笑道:「怕自然是有些怕,只是要比當年好了好些,再不似當日那個無知少年了!」
沈綺霞卻若有所思道:「這倒不盡然,你當日並不見得怎樣無知懵懂,反倒是很狡猾呢?哎,有時看似正直君子,其人心也難得志誠!」
張入雲知對方是責怪當日發覺其心事,卻在後來數年間一直裝做毫無察覺,眼見沈綺霞目光隱含幽怨,少年人一時頭皮一陣發麻。他來沙舟島之前也曾想到仔細留意言行,不可讓二人太過尷尬,但自見到沈綺霞被人打傷後,這點心思卻早拋到了九霄雲外,直到此刻對方又提及當年兩人心事,這才忽然醒悟心中大叫該死。
自兩年前將艷娘接回二雲觀,張入雲就已立定了主意,其後待救出隱娘時卻忽發覺自己真正心意,隱娘拒絕自己雖是讓他失望,但也和其人心性相合,至此後腦海裡除了艷娘再不敢做第二人想,如此又與沈綺霞夕陽西下好一番尷尬,發覺自己竟將三四位女子暗中比較,他自幼年為父親遺棄,最恨的就是男子這樣的行徑,一待察覺自己居然也在瞬間起了這樣的心思,深惡痛絕,腳底一跺便待沖身逃開沙舟島,再不敢回首看沈綺霞一眼,可又再想起自己如今已是惹禍在身的人,衝出去的身子旋又放落了下來。
他這裡一番心思作聲作勢,卻把一旁沈綺霞嚇了一跳,心上關切忙問道:「張師弟,你這是怎麼了?」
耳聞沈綺霞語聲甚急,知對方實是關心自己,少年人更是羞愧無地,連忙遮掩道:「沒什麼!」他心裡有鬼,說話時竟顫了聲,額頭上也見了汗水。
沈綺霞見狀笑道:「怕是你腦子裡又在想些什麼糊塗心思了吧!」不想她一句無心卻把個張入雲當時愣住臉色一片惶張,以沈綺霞之伶俐怎能看不出對方心事,當下也自愣在一旁。
未想眼前少年人卻搔著腦袋,尷尬笑道:「師姐所料的不錯,實在是入雲方才心有不詭來著,只是當不得師姐法眼,即刻間就被喝破,好叫入雲害怕!」
見著對方直陳自己心事,少女也不由為之語結,好一會兒方歎息道:「你看似心性內向,卻也有直爽的一面呢!」說著轉過臉道:「不過這也正是你狡猾機智的地方呢!」
張入雲聞言笑道:「入雲行走江湖這多年,總也沾了些江湖習氣,狡猾一點才能保性命到今日呢!」
沈綺霞搖首道:「可你不該狡猾到我面前來了!如此這般只叫人心冷!」說著一雙大眼直視眼前男子,把個張入雲看了個目瞪口呆,總是平日裡累番遭遇的大敵也沒叫他這般害怕過。可就在這一刻遠處海面上飛來一朵紅雲,其聲甚是清躍,那雲幛來的好快,轉眼間便到了沙舟島近前。
張入雲見紅雲來勢兇猛,不怒反笑道:「呵呵,我還從來沒這麼盼望過有敵人來尋仇呢!」沈綺霞聞言白了他一眼,起身行至張入雲身旁,兩人並肩而立只在門首邊仰望島外紅雲。
果然沈綺霞設置的金水陣奧妙非常,紅雲只一到得近前,便被金光擋在陣外,那雲中人物氣急敗壞,還未見得人影,便已是祭起幾枚神雷擊下,直打得護島法陣金光迸顯,卻終是毫無進展。
張入雲見那神雷威力不下,初時金水陣還能堅持,待兩三枚經過,整個海島都在搖晃,不由開口問沈綺霞道:「沈師姐,這金水陣照此可抵擋這妖婦多少時辰?」
沈綺霞回道:「這倒難說只看這眼前雷光,守個三五十日該不成問題!」
聞言張入雲笑道:「哪過的十數日後,她若是不走,總要決一死戰,小弟可沒耐性陪她這許久,且先會會她再說!」說時已起了身。沈綺霞見了也要隨同前往,卻被他攔了道:「師姐劍拐兩處傷痕還未痊癒,又才剛失了好些精血,此一戰還是由小弟先接下,就牢師姐在此稍候片刻吧!」
女子笑道:「你一貫的好衝鋒陷陣我怎好攔你,只不過到底我是此間主人,哪有閉門不見客人的道理。放心!我不會出手的,只在一旁為你掠陣,我知你近來本事,倒並不怎地擔心你,只是你出手時還要小心戒備,尤其要當心她一身的法寶!不要輕敵。」說完也不待對方拒絕便拉了張入雲手臂向空中飛去。正在少年人為女子攜了手與自己飛行驚異,兩人卻已來至法陣金光面前,沈綺霞一個晃身便帶了張入雲飛出陣外,隨又丟開了手,如此張入雲才知道她一番用意。
就在兩人飛出金水陣外,沈綺霞還未來得抱拳請教時分,紅雲中便已閃出一少女,一身錦衣華麗無比,偏左掌中多了一面金拐,腰間卻又佩了一口寶劍,論容貌倒也不差,只是一雙眉毛又黑又濃,看了煞是惡相,目光凶狠,滿面俱是怒意。雙方才一打照面,那女子便已開口罵道:「沈綺霞我以為你峨嵋怎說也算得是名門大派,就算沒能請到多少能人與我角鬥,總也該邀些同門姐妹前來助陣,未想到臨了你卻只找來一個不足道的男子,莫非是你情人,可這副生相也太寒酸招人恥笑了吧!」
沈綺霞聞她說的下流,皺了皺眉卻未與她爭論,只道:「我與前輩約定一月為期,現在還差了多日,就不知前輩提前造訪所為何事?怕不該就只來與綺霞做口舌之爭的吧!」
阮香竹罵道:「你這奸人好狡猾的一張口,你以為我不知是你破了我冰蓮……。」話音未落,卻聽見耳旁一聲脆響,同是心房一震,待她臨神細看時,就見沈綺霞身邊少年手中正多了幾枚水晶刀,其中已有一柄被毀作了兩截。見心愛寶物一再被敵人損毀,阮香竹怒不可遏,嬌喝一聲便撲了過來。
誰想對方少年見她襲來,卻開口笑道:「你即捨不得這破爛,還你就是!」說話間,便將手中殘刃分左右指彈出,她那水晶刀本是無色透明的刀刃,可被少年手中一番運動竟做了銀色,殘刀飛渡空中直劃了長長的兩道銀虹嘯聲極是尖銳,阮香竹不是不識貨之人,見那刀刃威力非同小可,連忙晃身閃避。哪知少年手法精熟,暗器本領更是一流,好似早算定她會躲閃一樣,當時兩枚刀刃與空中一交,相互彈開居然換過方向仍舊往阮香竹身上打來。為此她不得不舉起掌中金拐擱擋,但聽兩聲清音,一片金光大作,隨著金光晃動,兩朵銀蓮也在空中炸響,耳聽阮香竹一個悶聲,竟被這對面少年這一擊硬生生在空中震退了七尺。
阮香竹萬不料眼前貌不驚人的少年,指上功夫竟能有如此威力,雖是有水火拐抵擋,但一條左臂仍被對方巨力震得一陣麻痺,當下才知對方本領非同小可,一招之內已收了輕視對方的心思。
而沈綺霞也沒料到張入雲指尖竟有這般功夫,也不由驚訝道:「張師弟,你這是什麼功夫?卻有這般威力?」
張入雲聞言笑道:「這也算不得什麼,只是齊真人傳我的鐵研針本事再加上彈指神通的功夫而已,兩年前小弟已初得門徑,近來越發隨心了一些,就不是針鏢之類的細小物事,也能注入真力再運指力擊出。算來都是些取巧的功夫,不過看來對付眼前這個惡婦倒正合適!」
原來張入雲初到沙舟島時見島上陣形嚴峻,便已覺得好些不對,今聞得沈綺霞與阮香竹本有一月角鬥之約,可先前自己師姐卻隻字未提,知道對方是不想自己惹這淌渾水,此是沈綺霞愛惜自己的原因。他是少年心性即得佳人照拂哪能視而不見,何況他又總覺自己多有對不住沈綺霞的地方,上來就存了心,想提對方分憂,是以一出手就沒能容情,不料阮香竹金拐威力確實非凡,自己累力擊出的神力竟被對方輕巧攔下,果然是個強敵,到此張入雲倒不得不留了心,提起所有精神應付。當下就見他左掌運力,立時掌中八枚剩餘的水晶刀又是依次變了銀色,右手並二指取過一枚抵在掌下,安心一副再擊的意思。
阮香竹見對方竟有自己心愛法寶反制自己,直氣的她七竅生煙,她這朵冰蓮本是心血相就的寶物,當時背下默運玄功意圖將剩餘的水晶刀收回,可卻沒有一點消息,仍就被眼前少年牢牢的把在手裡。且對方眼底帶笑,似是查覺自己心意有心譏笑自己。為這冰蓮是與自己氣血相連,方才被張入雲毀了一枚水晶刀,心頭便是一片煩燥,如今對方還拿這刀刃來對付自己,顯是知道自己這一短處。眼見得敵人如此狡詐,更是將個阮香竹氣得兩眼發黑,一口白牙咬的吱吱作響。
氣到深處,將她凶性激起,當下一個閃身便往後退了數丈,右掌向背後一拍即刻從身後祭起一方火樣紅的葫蘆,剛待她取下葫蘆口,就見得空中一道銀芒飛渡,正打她取葫口的右手。眼見得正打中她的手腕,可女子卻無一絲知覺,反是衝著張入雲猙獰一笑,那水晶刀化做的銀芒也如入無物,透過阮香竹的身體遠遠地飛了出去,只怒射了百丈深遠這才沉入海底。
「咦!怎會有這等事!」張入雲不禁疑聲道。
沈綺霞在旁解釋道:「這是她的移形換影的法術,可是余仙子門下仙法高妙,要煉成這般本事卻需要煉就三屍,所以威力不同於尋常幻形的伎倆。阮香竹上來便用這等高深的法術,顯是見得將你當成大敵應付呢!」
張入雲笑道:「如此說來,我倒要謝謝她抬舉我呢!」他口中雖說著話,可眼底卻是運起慧光依沈綺霞指點往阮香竹一面望去,果見對方身邊還藏了三個即不能辨認的虛影。張入雲並不懂該如何破解對方法術,只是見阮香竹此刻拔了葫塞,頓時一陣青焰射出,心急之下也不問得許多,當時雙手連彈,竟使了平生本領將八枚飛刀依次彈出,分別射向連現實影在內的阮香竹四道人影。張入雲這一回使了全力,那八枚飛刀當真非同小可,但見八尾銀龍驚顯,嘶叫著同時向阮香竹身影咬去。當下就聽得一聲慘叫,待銀光黯淡,對面女子已是手撫額頭血水灑了半空,睜著一雙幾能射出火光的眼睛怒視著張入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