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冥兒這才知秦紅雪原來借寶印一觀是為了日後升化預備,她姐妹二人便是要靠這真印超渡化了弱身,秦紅雪為當世高人此刻即已得了真印法言,想必日後廣渡亡魂,積修外功異日飛昇差不多是無異的了。她本聰穎旋即猜到仙姑即有這樣法力,相救自己姐姐定是無疑的,姐妹情深,當時連忙與秦仙子作禮,相求對方出手。
不料道人笑答道:「按理我是不該推辭的,只是我雖有補煉你姐姐殘身的本領,但一來我剛得奧義,難免有些欠漏。且我剛得劍光上三年功夫,雖是登峰造極,卻還欠些爐火純青,不免有些過於剛猛,如此倒對你姐姐此刻弱質有些妨礙。
他二雲觀人秀群集,其中尤其張入雲與參仙姐弟道法出眾,且又有地藏靈泉與道門正經功夫,不是我說些過妄的話,現如今你姐妹倆以和青城勢成水火,又被人伺謀黼黻印,倒是先在這二雲觀內修持療傷的好,你眾人本就有緣,今時相遇定可相輔相繼,彼此兩便,如此何樂而不為?」
一番說的石冥兒猶猶豫豫的,她與棲霞兒西域一行,雖是僥倖得手,但其中也傷了青城派兩名弟子的性命,已是結了大仇,其姐又為外逃時震崩妖身,若不是多年修煉,怕是連一縷殘魂都守不定,雖是石冥兒氣高,但日後卻是要小心藏匿,免被青城玉真子尋仇,連番作想心裡也有了些活動,再見懷中姐姐傷重無力,便沒再猶豫只點了點頭,如此倒叫秦紅雪有些歡喜,當時笑著稱善。石冥兒不知她怎地會如此歡喜,唯張入雲於玄門教下知秦前輩當日修行所發願功定是太過艱難,今能渡得石冥兒姐妹向正,實是為人為己彼此都有益處。
再說自秦紅雪啟出黼黻印後,石冥兒相重言諾也不待主人相告,便持了寶印與中堂下放落,她姐妹二人生前都曾於這方佛印有過羈絆,只仗印持重一方卻是輕鬆省便,一時間將真印壓於神武堂前,但見那法印重又現了真相,只彈指間功夫,其上怒獅為石冥兒施展下,忽如活了一般前足一跺,但覺靈山一陣亂顫,就見那本作沖天而起召集群妖的赤柱立時消散了好些,丹室裡浮雲子雖不知出得甚狀況,但他生性活泛,見天降好事,連忙運動清淨台重將爐光收斂,果然不久好二雲觀沖觀赤柱徹底消散,便是不再有黼黻印相助也一樣能將丹爐收整,再不出一些危難,二雲觀這一番劫難總算是履險而過。
見黼黻印果不愧迦樓國鎮國寶印,威力之大還在自己意料之外,縱是秦紅雪一般前輩高人也是不自主的開口稱讚,至此諸師皆料理的妥當,仙子便也不在觀中多耽擱急著上路,又與石冥兒相告自己日後將黼黻印化作獸紋的真跡整理後,便飛劍傳書相授其姐妹二人,再又拉過張入雲於一旁,摘手便從懷中取出化蛇劍遞於他道:「這化蛇劍太過威力,當日你為痛愛青蓮將這寶劍交她,不想近日來她央了兩位師姐自修了劍術險些生出禍患來,我看這當世除隱娘子外也就你最合宜相佩,今日交來還你,還是妥當收藏的好!」
張入雲聽青蓮任性,竟險些仗劍生事,大驚之下忙求秦紅雪擔待,再問她到底做下什麼亂子。便是一慣溫柔和婉的秦紅雪也是皺了些眉,苦笑道:「倒沒什麼大亂子,只是她還年幼又得天生稟賦奇高,事事均佔人強,難以收縱自己心驕。哎!當日我見這孩子鋒芒太露便不太敢收了她,算來也是為少俠所累了!」一句話說的張入雲誠惶誠恐忙連聲告罪,卻又被秦紅雪笑著推過道:「這也只是貧道一些牢騷話,管帶徒兒哪能有這般輕易,少俠不必過謙,只好生管教你一門眾兄弟姐妹,日後若能同歸大乘,便不妄貧道一番辛苦了!」
秦紅雪這一句話說的甚重,張入雲聞言不由心動似有所悟,再見對面仙姑微笑不語,知不是自己該問的,當時便不再開口。秦紅雪見他已能有些體會,便也不再多言,正在她起身離開之際,忽見眾弟子裡靈龍女與眾不同,竟留身回返,近得靈龍子身前一番細打量,隨又開口與張入雲道:「這是你的弟子嗎?」
張入雲見秦紅雪竟會為了靈龍女駐足,心上甚為驚訝,忙道正是。女道人聞言點首,又將靈龍一番細看,也不與師徒二人說明,只道了聲:「你這孩子日後但有些疑惑,可來冬凌峰尋我,到時或可授你些益處!」靈龍女本就稟賦奇高,又為天生失明,卻得了便宜,心眼幾要修得圓滿,聞言自然領略前輩意思,當時連忙與秦紅雪拜下,女道人也不客氣,欣然授了,即時拜了眾人平空而去,她到底武當奇女子,一時下便是師叔鷗鷺子兵臨二雲觀,鎩羽而歸,以至兩門又生禍怨一事也未提。而張入雲也知她武當門下女弟子好些不同,今見前輩未有提及,知對方也是故作不知,彼此兩便,便也不再口動是非了。
此刻二雲觀內危難一過,又待秦紅雪一走,眾弟子盡皆鬆了一口氣,尤其惜、措二霞心性有些輕狂,見師叔忽得了一口寶光氾濫的水晶仙劍,心喜之下只管上前索看。張入雲見她二人一脫得危險便復萌故態,甚是無奈,好在自己現下身上也是輕鬆,並不曾著惱,只是想著這寶劍與眾不同,觀中怕除了自己外無人能夠收縱的妥當,只將著手稍一展玩,便命眾弟子趕緊與石冥兒主僕四人收整客房。
夜叉女石冥兒雖說相不慣與人交接,可他這二雲觀卻有所不同,觀中只有半數人物俱是妖身,其中尤以艷娘較眾人厲害為自己所喜,便是日前深恨的張入雲,自得了龍陽後,氣息裡也染了三分妖氣,倒不似往日那般為自己不喜,一時裡倒是靜候二雲觀副觀主置辦,至於肩頭一雙鸚哥早為觀中哀勞鴉引逗,遙身室外尋樂去了。
再說艷娘事前為張入雲服了靈丹,又被石冥兒一對神鳥攝走了穢氣,一時三刻裡身體便得康復了大半,因有些放不下白猿初造丹室,有意前往,卻被張入雲攔住有言還有祝玉柔從旁攜助,該是無事,至於艷娘還是靜養一晚才好。艷娘本就有心事,心思放丟不下,也怕自己入了丹室反壞了爐火,靜下心思後便得依允,只回了自己淨室裡休養不題。
到了此刻少年才得了空閒,他一日裡與敵劇鬥實是將一身精力掙扎的干了,一待回轉自己房內便險些在床前坐倒,仔細回味今日萬幸適凶化吉,可不知怎地少年人竟覺有長久以來從未有過的心累,論今日事雖則險峻,但與以往千鈞一髮的各種劫難相比,怕還差了好些,可他心底深處卻有一些不足道的心思在提醒自己好些困惑。探手自腰間取出化蛇劍,但見劍上精靈來回遊走縈縈不去,如寒星點綴空浮其中,不由想起隱娘容顏,一時感歎更覺心思沉重。回手又將夜精石取出,本是墨色的妖石此刻卻便得猶如渾玉一般的晶瑩剔透,一味的寶光掩蘊,溫柔適意,哪還有一些凶煞氣。當時兩般寶物在手,只將個少年人左右相顧,不知不覺已是昏睡過去。
到得夜中張入雲忽然心頭警醒,振身而起,見兩般寶物還在懷裡,心中才得稍安,忽聞得室外夜風搖曳的觀中樹木沙沙作響,皺眉之際已有所感,歎息之際只略整了整衣袖便推門出了室外,在觀裡觀外一番巡視均不見有人,一時明白了,一聲苦笑卻往後院花園中去了。果然待少年人入的後花園,艷娘正於古樹下靜立,見張入雲近前,一些也驚訝反冷笑一聲道:「怎麼你不在室中靜養,夜裡偏受寒露到這花園中來為得何故?」
見她還是往日裡一副咄咄逼人的性子,少年人不由搖首歎息道:「你來做什麼,我就是是來做什麼的!」一句話將艷娘說的惱了,當時罵道:「你都胡說些什麼?我不過夜裡氣悶,到這庭院裡散散心,這裡偏靜,你一班門下的小丫頭又愛熱鬧,整日裡吵鬧,我不得安,所以才到這裡來,你卻在想些什麼?」
張入雲聞聲疑問道:「我有想些什麼嗎?不過你說的何嘗不是,我也是為躲清靜而來的,只是被你後一步罷了,不想卻被你罵了一頓,即如此,我還是先回房去吧。」
說罷正待上路卻已被艷娘喚住道:「說吧!你這一番遠走北海都遇上了些什麼不順心的事,倒至你這般灰頭土臉,灰心喪氣的嘴臉!」見艷娘果然伶俐,雖則觀中生的大事,竟也渡覺自己心氣懶散,少年人不由便是一陣苦笑,被艷娘覺察,遂又罵道:「我就知道你此一番行走定是丟盡了人,吃了人虧,不然你今天也絕不得將那牢什子夜精石放出,哼!為你一人氣不順,卻將萬千妖物送了性命,你這自負玄門修士可積得好大的功德!」
一句話將張入雲罵得如針芒加背,歎息這下終頓聲道:「你說的不錯,今日卻是為我一己心念送了這許多生靈,往日我或可說是行了些小善,但今日一事卻是犯了重惡,兩相沖抵,昔日善行實不足道了!」
不想他這般說話,反倒惹得艷娘心疑起來,反止了罵疑問道:「哦!不想你倒真堪破了此一層關節,如此說來你已是為今後打定了主意了嗎?安安生生做你這二雲觀副觀主,日後斬妖殺神立足一方了!」
張入雲聞言大笑道:「你也不用這般取笑我了,確如你所言,我心思是有些改動,但我終究還是我自己,我在今日一番角鬥前也曾與你說過的,你這般聰明的人物,該不會這快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