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祥天素性天真,並不愚笨,但情人臨終前言語卻是其苦守多年的生命意志,今多年心事一朝被母親說破,頓時裡五內俱焚,心神魂魄如被太行夫人一語抽走一般,精神受創,胸中一燥便是一腔鮮血自口鼻中溢出。一旁張入雲見她身子虛弱至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忙探手上前將其扶住,口中驚道:「紫姑娘!你醒一醒!」掌中蘊力,雖不得多少真氣,但總是盡自己所能緩緩渡入已求女子精神稍稍恢復,可懷中人卻是秀眉緊鎖,週身亂顫,已然失去了意識。
太行夫人見狀二人攙扶在一處卻又大怒,喝聲道:「放開你一雙髒手,就憑你這小畜牲,怎配與我女兒親近!」
張入雲怒極反笑道:「我這一雙手雖不潔淨,卻難比你這老太婆血腥,我看你女兒當年也就是如此才得與藍采兒作成情侶,只留下你一個孤老太婆留著一副花容月貌空守歲月。」
太行夫人怒道:「大膽,你這無恥之徒!」
聞言張入雲又笑道:「由你說去,反正你心底這般毒辣,今日已有取你女兒性命的心思,至於我更是粉身碎骨也不解老夫人你心頭之恨,我為何還要為你這行將就土的老太婆嚇的連話都不敢說了!你女兒一雙情侶雖被你折開相隔陰陽,但昔日藍采兒在世,他二人相聚時的一瞬只怕也比你這一世苟活快樂,尤其紫姑娘為心上人連純陰都不要了,我真能想見當日你這老太婆暴跳如雷成什麼樣!」
張入雲言語刻薄,每一句話都彷彿利刃插入老夫人的心尖裡,雙目圓睜,本來一波秋水竟化做了赤火,也不見其言語,手底一合,群雷便已是轟然落下。
張入雲見太行夫人當真急怒之下連自己女兒的性命也不顧,雖為群雷而驚,但眉間更是深皺,搖首之下,一聲歎息便已連懷中少女向一旁躲避。就聽得一身後連聲巨響,紫祥天半日裡苦苦鎮守的花丘砸了個稀爛。
因紫祥天與張入雲二人苦苦鎮守花丘,太行夫人多時往攻之下,已是習慣性的下擊,可未料張入雲會忽得將身移去,如此一番大出其意料之外,神目探動只往煙光迷霧中尋找二人身影。
可就在老人家心焦狂燥之際,卻覺身後一陣勁風,頓時大驚失色,忙轉身迎敵又將護身金甲寶光震盪,頓時裡太行夫人已化做了一個光人,將個數十丈天空內迷霧衝破,身前週遭一切都照了個毫髮畢現。待她取腰間寶刃向來敵斬去,卻見一團疾風只刺的險些睜不開雙眼,手底空虛來人一觸即潰,轉眼便被自己斬做了兩截,但卻毫無一些份量,睜大了眼睛相看,原來劍下斬斷的只不過是一套破舊的衣履,為敵人強注內力摜出,才顯了些人跡。
正在太行夫人驚覺,再欲轉身之際,卻覺腰間一緊,已是遲了一步,張入雲堪堪已將自己腰腹要害緊緊抱住。大驚失色,只怒喝道:「你這小畜牲竟敢對你無禮,快將我放開。」再見張入雲此時已為偷襲將衣履除去,上身已是赤裸,且他久戰重傷之下,滿身俱是臭汗血污,老人家聞之欲嘔,只喉間作澀,皺眉怒喝道:「你一身上下好噁心,再不將我放開,我便用雷火將你擊死!」
赤身少年聞言大笑道:「這話說的好笑,難不成我將你放開,你便不會取我性命了嗎?說到噁心,又怎能比我懷中抱了個看似嬌艷的少女,卻實為一雞皮鶴髮的老奶奶來的難過呢。」說話間張入雲手底卻不放鬆,而是一路連環疾走,不想對方寶甲奇異,自己梨花指力竟不得透入甲下。他此刻已斷了一臂,若不為此故早可鎖住對方咽喉要害將其生擒了。而此一時反倒心懼太行夫人不顧厲害,拼了與自己同歸於盡也要引雷火將自己殺死。
當下就見老夫人果是雙掌合攏似有異動,沒奈何,只得手底加力,一時便將其肋骨震動幾欲裂開,可張入雲雖是傾力之下到底難擋對方多年修行,又是幾世相傳的金鱗甲,兩股巨力相撞終是少年人弱了一籌,為太行夫人震出身外。
一待脫身,紫老夫人便將雷雲攪動,立時驚雷密佈,只掛在頭頂上方隨時下落,到此時方得快意與張入雲嬌聲道:「你這畜牲如今可知道我的厲害!你竟敢犯我女兒,今日我定要將你化為灰燼!」
張入雲為對方巨力相撞,又將臂間肋下斷骨震的移位,劇痛之下直將身體抖做了一團,此時得了對方言語,才強掙扎著笑道:「說來也怪我不好,只知道一味留力,才落的如此不尷不尬的局面。不過,我倒真未想到你諾大的年歲,食了這藍田玉實一身嬌嫩倒當真和少女也似!」
太行夫人見對面少年竟敢調戲自己,急火攻心,羞嗔之下,手指按動,群雷眼看便要落下。可不料就在此一時,眼前少年人單掌之內竟也有銀紫色的雷光驚走,一時嗔怪道:「你這是什麼法術!怎能有此威力!」
張入雲此時做了,已是寒了面孔,週身氣血翻滾全聚攏在一處,聞言冷聲道:「只當你有青雷在手,便見不得別人佈置嗎?今番且試一試,到底是你老太婆的雷雲厲害,還是我這雷光更添些威力!」說話時再不怠慢,單掌結印一翻,手底紫光便得如驚蛇一般的疾走,胸膛內雖蘊集的真氣,此時也已是炸了開來,頓時間體外掙出一血洞,銀蛇電走,內外雷光電火聚積在一處,一聲驚天動地雷暴,便已往太行夫人處轟了過去。
老夫人此時已認得是藏傳佛教大手印,不料少年人竟會自殘形體不顧姓命,蘊集結成雷印,但威力又得如此驚人,心驚肉跳之際,忙一個閃身往雷雲中躲去,漫天黃雲一番翻滾,便是千百記雷雨齊結落下。但見張入雲結下的紫雷週身金銀兩般電蛇翻湧疾走,雙方一番交匯就只聽得顛山蹈海一般的驚暴。再聞余雷陣陣,雷雲汲卷,漫天密佈的黃雲竟為張入雲震雷擊潰,風起雲湧,晃眼間又恢復一片水洗的青天。
而少年人此時卻是身勢萎迷,面如白紙,一個跌坐,便已自雲頭栽了下來。
也不知過得多少時候,待張入雲醒轉時分,但覺頭暈目眩四肢無力,稍一震動身子,胸腔中的血水郁化的血塊,便將他嗆的一陣咳喘,如此劇動又將胸前傷勢帶動,劇痛之上好不容易才將口鼻內血塊盡皆摳了出來。張入雲自上年功力精進,本可運用雷術,但無如先時為抵擋驚雷,已將內腑震傷,舉不得全身功力,此後與拚命與太行夫人運雷術對壘,實在是凶險至極的法子,若不是因他前些時日自習雲飛子習了異術,如今定得要血流至死。現今傷中已然收攏,但其中有一半倒是因為這御靈園中靈氣聚積,行功運法省好多氣力,張入雲此刻內家功夫已是登堂入室,一動一息俱有法度,縱是平日不做一點修行,功力也隨之日夜吐納自然增長。如此幾方相湊才將他一條性命自鬼門關救了回來。
可待少年人一立直身體,急忙四顧尋找,卻不得紫祥天消息,張入雲方才雖受傷極重,但依稀記得太行夫人已為自己驚走,其女兒該不會被拐走才是。想著當時紫祥天為其惡母揭穿多年期望,心神俱喪的樣子,少年人心中焦急,當下勉強提步,即在園中找尋起來。尚幸才只行的數步,張入雲便已在花丘遺址處將女子找到,就見少女手棒幾方為驚雷砸至粉碎的木片正倒在花丘之深坑裡。
張入雲見之,忙掙扎身體行前探其鼻息脈搏,不想少女已是剛剛死去,手腳俱已冰冷,少年人見之心中大痛,攬手便將其抱起,欲再盡全力做萬一之想施救,不想人死濁氣下沉,張入雲此刻傷重臂上無力,竟然抱不動紫祥天,反為其將身帶倒。當下腳跟不穩,竟歪倒在女子懷中,不料一待少年面頰觸碰至女子心房,竟覺其上還只留有一點溫暖,獲自訊息,張入雲心中又得一陣狂跳,一時也不顧不得男女有別,取掌下探紫祥天前胸,欲摧力注入真力將其救轉。
不料觸手之下,就覺掌心一點生硬,再翻動女子衣襟,越來心房中竟掛著一絲囊,內裡只豆大一點朱色明玉,放在瑩瑩紅光,正臥在祥天淑乳之上。張入雲知少女此刻全仗此玉珠存的一口氣。為此不敢驚動,連番掙扎,才將對方身體盤起,因斷了左手,此時為救急也顧不上禮數,一時咬了牙,拚力好容易注力運出發針,刺的少女週身秘穴,這才將自己心口與其背心緊緊相貼,再右指點動其腹下丹田,一任自己僅存的一點真氣,將對方生理帶動。
可重傷之下,張入雲自顧不及,實無力再幫得懷中人,無奈只得苦苦支撐,行功到最後,少年已是拼盡全力,但仍就不見功效。張入雲多年苦修就在一個契而不捨的「勤」字,見自己功力不及救人,但好在那朱玉總能護得紫祥天心頭一點溫暖,當下便不再刻意提力,只任自己呼吸之間真力緩緩自少女心頭後沉落丹田再渡回至自己體內,他當日幾經為瑛姑傳功,深自瞭解女兒家生理,如此雖是進展極慢,但總能將其性命一點點的救起。
可人力終究有限,連著幾日不食不休,張入雲雖是精壯也無以為繼,終究氣力不支昏死了過去。
待少年再度醒轉時分,但覺唇齒間一陣香滑,汁水四溢,他數日不食,一得佳滋味自是不捨,忙取口一張,便將唇過食物吞了下去,不想如此反倒聽得身旁一聲驚叫。再待睜眼時,就見少女已然復活,手中正拿了幾粒草莓半跪在自己身前。好似被張入雲方才忽然張口嚇了一跳,但見他終於醒轉,臉上也不由露出些喜色,一時就道:「太好了!你終於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