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入雲本是為了那池塘水草豐茂,方得前往漁獵,未知行的近了,那塘前一片十餘丈的草地上竟是結滿了龍眼大小的草莓。張入雲此時不止餓,還又口渴,見之大喜,當下採摘了一個用舌尖嘗了嘗,確是無毒,且觸舌即的一股清新的香草氣,汁水四濺實是美味。一時上倒顧不得捕魚,先丟了十餘個入腹。
張入雲此時存身的所在,乃是坐望峰根本重地,地理集結的靈氣淳正之極,雖是尋常的野莓,為靈氣提拔食用起來也是不比平常,頗能養人精氣。待張入雲將二三十個紅莓食下,不自禁打了個冷戰,身體精神便得恢復了大半。可那草莓滋味佳,但到底只是鮮甜可口的水果,不比魚肉沖肌。一時間張入雲精神雖長了,但舔了舔滿是果汁的嘴唇,飢餓的感覺反倒越來越盛了。
待他取視身前池塘,就見不過百丈方圓的水潭內一應魚蝦都有,且好似為長年無人捕捉,個頭均大,張入雲不願多殺生,無顧糟踐生靈,雖有一雙慧目卻又花了好些時候才得尋著一尾小魚,正待下水,卻忽然想起一事,倒令他止了腳步。原來張入雲長日行走江湖,又應的了水虎皮囊,身邊用度甚是周全,尋常烹飪也少了四色作料。可先時為太行夫人所擒,行囊已為沈綺霞取走,且這池塘內多是尋常白魚,別的可以削減,但獨鹽這一味少了,吃起來可少些滋味。
張入雲雖隱娘修行習得好些日常周全,雖先自皺眉,但見池塘淺灘上小蝦小蟹甚多,遂又開了顏,他此刻飢餓難耐,但到底肚子裡有了草莓打底,為求美味倒做起些水磨功夫起來。一時東西奔走,尋來幾片薄瓦,又並石壘起灶台,方於水邊雙手不歇撈起好多只指尖般大小的蝦米,此一番是他習自隱娘那裡的焙煉食鹽的法門。
正待張入雲將小蝦盛放在瓦片上用硬木划動樹皮生起了火,卻忽然間覺得身後有了變故憑地多了一絲人氣。他久在這墓院內尋不見人跡,忽的生人影跡,雖驚失喜,一時忙掉轉回身,就見一白衣女子正立在自己身後張望著自己,待見張入雲竟預先發現了她,臉上頓時化做了一團驚恐,也不知她行的什麼法術,面上只一顯驚惶週身形跡立時也得淡了許多,竟似要憑空隱去一般。可待再看得張入雲手中已經冒起了煙火的樹皮,卻又皺了眉頭,當下只鼓起勇氣與少年說道:「不要在這裡生火!」便又再將身隱去。
張入雲忽然間聽了她沒頭沒腦的一句,心上疑惑,但又見她再度將身隱匿,卻更加急的厲害,忙開口問詢道:「姑娘!你且別走,請問,是不是你救了在下?」他一句話說出,那女子逐漸變淡的形跡,才得放緩了一些,但只怔怔的看了看張入雲,卻又一句話不說,便再度將身體隱起。張入雲目光銳利,見對方相視自己時,眼神迷惘雖是不世出的美女,但卻隱隱籠了一層呆氣。想到這裡張入雲不由想起與自己數日相伴的祥草,一旦腦海裡浮起祥草甜甜的笑容,少年人這才發覺小祥草與眼前女子卻是有七分相似,只是論其美色卻只及的眼前白衣女子一半還不到。
當下裡張入雲為其中蹊蹺煩惱,但口裡卻不願閒著,雖不見佳人形跡,依舊大了嗓子道:「哪!在下要到哪裡生火取食才好呢?」未想,過了半日也不曾見女子回答,正在張入雲失望之際,卻忽聽得池塘對面傳來女子聲音道:「只不在這裡,隨你到哪裡去都可以!」說話時,張入雲只聞人聲,卻連一絲人跡也感應不到,至此他才知那女子隱身本領著實高強,雖不見其功力怎樣,但只這一手本事,就已令他覺得自己功行不能望其人項背。
至後,張入雲雖又扯動口舌與對方周施,但那女子卻再不肯多說一個字,少年雖不能破曉對方秘法,但總覺那女子一直在那方水塘左近並未離去,想著自己性命多半日其救的,自然不能違逆其心願,一時連將那諸般用度盡皆搬走,且為表尊榮,張入雲特意行至最外間城牆休息,雖那一方草地不比內城豐盛,但這墓院之中靈氣逼人,無論哪一處水源都是魚水豐美。待他將蝦米焙煉烤乾,再用木杵研磨成粉製成天然的食鹽,照樣捕魚獵獸,吃了一個盡飽。如此一番折騰,時日已是不早,張入雲見水塘邊空氣宜人,細草鬆軟,乾脆便結了火塘於當地休息。
因是自己多日不曾有這樣的空閒練功,是以張入雲待飽食之後,趕忙提煉做起平日功課了。不想這墓院裡靈氣提拔,他與此間一日修行,竟比得往常十餘日的苦功,一番玄功運動過後,天光又已是大亮,已是到了第二日近午。張入雲身上傷勢本就好得七八成,又經昨夜真氣周轉,加上飽食一頓,當下試動,除筋骨比起往日還有些虛乏外,身體竟已大好。少年知道自己自得了雲飛浪人傳授的詭異心法,身體筋骨內息的恢復要比以前大有進步,但此前自己為晏龍釘重傷,自忖怎麼也要挨的一個月的功夫才能盡好,此刻能有這般的收穫,應該不止雲飛子奇門心法之力,皆外還有那女子施救的原因。
這墓院進不得出不去,自己又為別人相救,且昨日白衣女子與祥草那般想像,張入雲實有好些問題想要問她。他本修煉的覺穩盡煉,但此時大病初癒心感受人恩義,此間靈氣又充盈其身,一時不免心上有些氣浮,遂打點精神,又動身尋找那白衣女子。可直待他在前方內城水塘邊守了一日張入雲也是沒有得一點女子的消息。張入雲本有耐心,見此知道對方不願見自己,但又似對那水池極為留戀,於時乾脆連行了三日坐功,只在塘邊靜守。可未想那女子比自己修行忍性要高強的多,連續四日內都不曾有一些生氣,張入雲於此間內早佈置的潛行內視的法門,但卻終尋不得對方一些些痕跡,為此雖是無耐,但也只有佩服的道理。
可到底少年人一身官司甚多,實無多少時間可以在此地久延,見對方終不肯露面,於第五日上,張入雲又是一番高聲遁禮不獲,只得與中門一番持禮揖首,便蹬得外城牆頭,尋了一處善地,便要刺破些精血,自牆頭遁出!
不料就在他剛將食指咬破,欲往牆頭探去的時候,身後卻忽然想起多日不曾得聞的女子聲音。一時只聞她道:「出不去的!你別再這樣傷害自己了!」
張入雲多日籌劃,只為見這女子一面,可未曾想到其人竟會主動來見自己,一時間心頭震驚,卻將好些要向其求解的問題忘了乾淨。當下連禮都未做,只接口問道:「這是什麼道理?我當日不就是這麼進來的嗎?」
女子答道:「沒用的!這墓中禁法,從內至外要比自外入內要強盛的多,前些日子你是破了心血才能勉強進來的,到了現在雖然你身體大好了!但要想出去,只怕將渾身鮮血都用盡也不能得夠!」
張入雲聞言驚道:「這麼厲害!」說完又待看了看女子道:「姑娘也是因為被這禁法禁閉而出不去的嗎?」
不想那女子卻搖著頭道:「外面有什麼好?我為什麼要出去呢!」且又對張入雲道:「你也別出去了!就留在這裡吧!這裡地方很大,有好些魚和野兔子,你又愛吃肉,一定餓不死你的!」她顯是長日裡不曾說話,一時兩句說出口,卻是咬文嚼字好半日。
張入雲不料女子竟會出說這樣的話來,但是總覺得的她話裡還有些隱情,因見其說話有些不通暢,又有些呆傻氣,知明問不一定能得知下落,是以只得試探其道:「哪怎麼行!這裡地方雖廣大,但杳無人煙實在讓人待的氣悶,再說只有你我在此地,到底男女有別不甚方便,為世人知曉,難免有礙姑娘清譽!」
可那女子卻兀自搖頭道:「這裡有什麼悶的,白天散散步聞聞花香,夜裡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不是很有意思嗎?」但待想著自己與張入雲到底是孤男寡女,不由也點頭道:「不過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這裡只有你和我沒有旁人,平日裡遇上是不太方便!」於是皺了眉想了想,卻忽然面綻芙蓉一般的笑了出來,樂聲與張入雲道:「有了!不如這樣,反正這裡很大,不如從此後,你只在這外二城行走生活,我就待在內三城裡!這樣以後我們倆就見不到面了,豈不省了好些尷尬,又不會被別人說閒話了!」
張入雲見她想了半天,卻原來是這麼個答案,不由一陣苦笑。而女子見他又皺了眉頭,只當他嫌自己分配的不公平,但她又不捨內城那方水塘,一時又想了想再與張入雲道:「你要是覺得不公平的話,那這墓城的自中軸為界,東邊歸你,西邊歸我,這樣總該可以了吧!」只是如此分配女子又覺有些不妥,又低了頭皺眉道:「只是這樣一來,我們平日走動就沒有城牆阻隔了,萬一要是碰在一處,又不方便了!」
張入雲不料自己這一句話,卻換了這一番結果,當真是哭笑不得。只是雖只一句話的功夫,卻已可見眼前女子心底善良,沒有一些機心,卻令他很是心感。不由又為自己前番有心試探覺得不堪,心中慚愧,忙拾起禮數與女子道:「這個只是些許小事,只這最外一城也足夠在下生活的了,還請姑娘不要為在下輕言妄語煩惱!」
可那女子心地至純,聞言已搖了手道:「那怎麼成!這太不公平了!」
張入雲不敢與她在此事上歪纏,只得扯過話題道:「些些小事,何時決議也是一樣!在下江湖後進張入雲,只不知姑娘尊姓芳名,還請姑娘不吝賜教?還有在下前番一身內外毒傷是不是為姑娘所施治,也請姑娘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