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之間,就見一位美婦人,已自那幽深漆黑好似深潭般的竹室內浮出,當下佳人顯身,雖是張入雲先時心上已有所准備,但待此刻得見真人仍是由不得一驚。
原來那女子雖是姿容絕美,皮膚白晰,但卻是美的至為邪氣,一雙秀目就如貓眼一般,當中瞳仁竟成一條直線正泛著綠螢螢的幽光。櫻唇殷紅,卻似血一般的透著略帶些殘忍的嬌艷,雖是惹人觸目驚心,卻又叫人難以捨棄。且亦真亦幻之際,又覺那女子唇角勾動,口底竟似有似無發生膩人的低吟聲,直勾動的張入雲心上不由自主的隨之起伏。
尤其她一身股膚最是詭異,張入雲目光銳利,細察之下但見那女子通身肌膚竟沒有一絲毛孔,白是白了,但卻恍若周身泛著幽光,通體好似邪玉一方。若說艷娘平日裡還有三份人氣,那眼前這女子卻只徒具一副人形而已。
正在張入雲驚疑間,就見那少婦已是取手輕撫,倚門斜立道:“二位是哪裡人士?怎不請自闖寒捨,這家中只我一個柔弱女子而已,公子倚勢強闖,可是有意圖謀不詭嗎?”那女子斜倚竹門,一副身軀嬌若無骨,看其神色好似久病初愈一般。雖只說的這一句話的功夫,就好似已將全身力氣用盡,雙手撫掩門扉,好似要把全身的力量盡都附著在其上才能勉強站直腰身。
張入雲見她說話都說的如此辛苦,不由眉頭即是一皺,再見她披發及肩,猶如被水澆濕一般,一身上下只襲了一件薄綾。張入雲目光深湛,只一當眼,便可透過薄紗將她一副身驅看個通透,不由間其面上已是紅了。又再聞她口底嬌嫩,語音柔軟,更是有些魂不守捨。只是他素以在女子身前守禮為容,一時聽得對方有疑自己圖謀不軌,卻是連忙一個激令將自己打醒,當下忙恭身致謙道:“在下無知浪子張入雲,入得貴谷,只為尋訪高人。今晨起,因谷中煙霧迷漫,失了方向,特請主人家指點路徑,順便討一碗水喝!適才不合心急,擅闖夫人禁地,萬望夫人恕罪!”
那女子聞言,先未做回答,只打量了張入雲一番後方道:“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即如此還請公子入室內歇息,只是我並不是什麼夫人,還請公子不用如此稱呼!”
張入雲見那女子一副婦人打扮,方才口稱其為夫人,不想卻是度錯了,他為女子先時指摘自己不詭本就有些惶恐,此刻又因自己失口叫錯了人,忙急聲道:“該死!該死!是在下無禮。只不知姑娘貴姓,上下如何稱呼?”
女子答道:“我姓寒,至於名字卻不便告訴公子,還請公子不要見怪。”說完已將身一讓,又道:“屋外雨露甚重,公子即已登門,還是先請室內居坐吧!”
女子一番話說完,艷娘即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張入雲,果見對方眼神中也有些難測之意。只是兩人已是擅闖他人門戶,此刻也推辭不得,當下張入雲也不做猶豫,邁步就往竹室內行去。
可當張入雲挨進了女子近身時,卻忽得有些警醒。原來他度忖眼前女子,九成九是妖類所化。張入雲一副嗅覺自兩年前眼睛失明時,便已是鍛煉的極為敏銳,後他功力恢復,更是可憑此查覺妖氣。但奇怪的是自他一入的院落後,不但未聞得一絲妖氣,且鼻底還隱隱流動著一脈奇香。此時他身度竹門,與那女子不過距離咫尺,卻仍未聞得一些異樣,由不得他不生出些疑慮。
待張入雲入得室內,卻見其內倒不似先時自屋外看的那般幽深,其中一側牆壁上懸了一粒小指粗細的明珠,生得尺許毫光,將個屋內映得一處昏黃。只是不大的房捨中竟未有一樣家俱,張入雲與艷娘入室後卻不得地方落坐,張入雲與人為善慣了,當下倒是不以為意,只艷娘見此旋即冷了眉,以為那女子故意與自己為難,刻薄二人面子。
待女子也進得室內後,見二人在旁挺立,卻是先於室中席地坐倒,方開口道:“賤妾室中空無一物,還望二位毋怪。”說著取手指著竹室中另一側的門扉道:“從此門後度過,可依竹廊登榻這院落內各處屋捨,除正南正室二位不要走近外,其余各屋各捨二位盡管自由出入。院中西首有廚房,內裡米柴盡有,二位可自行取用。只是賤妾身感微恙,極欲於此室中靜養,為此上不能盡地主之誼,還請公子見諒。”說話間,就見那女子已是雙手撫地,身上癱軟,竟似已無力起身。
張入雲見那室內地板極為潔淨,身為主人的女子即已就地而座,自己不免也是席地而落,當下問道:“寒姑娘,在下身登貴谷,為的是尋訪一位姓顧的老前輩,姑娘是此間主人,地理熟悉,可曾知道那位顧前輩居處?”
寒女聞言略有些驚疑道:“哦!你二人是他的什麼人,卻知道到此地來尋他?”
張入雲見女子竟知顧神斧下落,心中一喜,忙答道:“我二人與顧前輩素昧平生,只是欽慕其前輩高人,得友人訊息,才知他老人家隱居此間!”
寒女得張入雲答復,倒是微有些失望,只又道:“原來如此,你說的那位顧前輩只在此地向南十余裡處。只是現在已是過午,太陽漸弱,稍待這谷中雨霧還要來的更大些,二位若是上路的話,只怕更加難以行走。若不存猜忌的話,且在寒捨暫宿一晚,等明日午時初刻再行前往,恐還到的早些。”
張入雲見眼前異人異景早已是心生好奇,他年紀還小,雖經歷得幾度風雨,但少年人尋險覓奇的心思卻是未有減退,又見那女子說的自然,不像是在欺騙自己,便附聲道:“即如此,那就打擾寒姑娘了!寒姑娘身體有恙,還請保重,我二人不敢打擾,先行告退了!”
正在張入雲欲退走時,卻忽覺空中氣氛不對。轉側回首,卻見那女子,忽得面泛痛苦,一手支地,一手輕撫小腹,一身明玉般的肌膚竟在頃刻之間蒙上了一層細汗,看她嬌軀微振,好似腹中痛疼已極。張入雲見此有些驚慌,忙輕聲問道:“寒姑娘!你怎麼了?若是痛的厲害,在下倒有些丹藥,雖恐不對症,但也算難得之物,想來至少不會有甚妨礙的!”
說話間張入雲便要取腰間冷香丸相贈,卻見那女子已是搖動手臂道:“不必了!只是賤妾久疾,不敢妄取公子靈丹,我只休息一會兒就好,二位還是請自便吧!”當下將手一擺,其中意思不言自明,只欲令二人速速離開房間。
張入雲見對方身為女子已說出這樣的話來,自是不能再留,當下忙道:“即如此,在下不敢再做打擾,只望寒姑娘玉體早日康健!”可正待他要退行出竹室時,卻忽覺室內多了一股純陽剛氣,一時上如此異動,卻將張入雲驚異的頓住身形。
原來他二人自進得這竹室後,初尚還覺安好,但只時間稍久,便覺這竹室內寒氣浸人。雖是張入雲純陽之身修持與此間稍座,也漸有些不耐,而那寒女卻如艷娘一般在室中不但無有一些妨礙,還好似頗為受有的意思。
可如今張入雲再看寒女,就見她面色竟得轉赤,本是一副寒玉一般的面孔,此時臉色泛紅,卻是如染胭脂,更顯其一身妖媚。可就是如此之下,女子臉上的痛苦神情卻是愈來愈加厲害。張入雲五感靈異,略有度查,便知那女子體溫已是在片刻之內上升了好些,只是她竟好似抵受不住身體變化,反倒愈加的痛苦。張入雲再得一番仔細查驗,原來那女子體溫劇升,正與她手底按住的小腹相關。
而其身旁佇立良久的艷娘先時正在為主人怠慢不樂,此刻忽覺室中溫暖,她身為鬼類與張入雲不同,一時只覺那陽氣只令她心脾俱酥,知此純陽氣與眾不同,竟能得惠自己。當下再將那女子仔細打量了一番,立時就見艷娘本已是寒了半日的面孔,竟化作了一腔驚喜,興奮之下,只連眼珠都已紅了。
竹室中三人都是修行同道,這面艷娘心上狂喜,立時便為另外二人獲息,當下張入雲不免回首觀望艷娘,心上只有些不解。但那寒女卻是在瞬時便將眼色暗了下來,當下略與艷娘對視,就見二女目光中都生的好些妖異的光芒。
張入雲雖不知二人起了何等仇隙,但眼看如此,卻不能由艷娘放肆,當下一皺眉,便將艷娘一臂捉在手裡,又與寒女和聲道:“姑娘還請安心休息,我二人先行告退,絕不敢再叨擾姑娘了!”
艷娘聞得張入雲一言,自是知道他所為何意,旋即便是翻了臉色,只是張入雲手底剛氣逼得她好些不耐。她知道張入雲近日功行又有進步,自己與其功行相差也越來越大,一時上只得隱忍暫不發作。
寒女見張入雲有克制艷娘的意思,心氣稍有松懈,便不再鼓動妖氣,她此時身上已是極為疲倦,當下也不再持禮,便倒身仰臥在青竹制造的地板上。稍作休息後,卻是蒙閉著眼睛輕啟朱唇道:“張公子!賤妾方才與公子說過正南正室還請不要打擾,以免我賓主兩難,至於稍過時辰敝捨內小有動靜,也請公子只當未見,不要插手才好!”
張入雲見她竟在自己面前不做一絲避忌的臥下身子,眼前當真是玉體橫陣,淑乳高聳,寒女纖腰細致,此時身上就只得一件薄綾,如此毫不避忌仰臥,再加上背後珠光透射,直好似未著寸縷一般。當下惹得張入雲大窘,連忙答道:“還請姑娘放心,在下絕不敢逾禮相犯。”說完話,卻好似逃命一般的拉了艷娘出了竹室。
艷娘負氣,只一挨至室外便將張入雲手臂甩落,怒聲道:“你拉我手臂做什麼!我又不是小雅,可容不得你這般親近!”
不料張入雲卻並不為其言語所動,只皺眉與艷娘道:“瞧這位寒姑娘言語有度,雖在病中卻有這些好言語,當是個心有良善的,我不知你又生了些什麼念頭,但只你與我在一處,我便不容你前去侵擾!”
艷娘聞言冷笑,喝聲道:“你可知她是個什麼妖物,卻在這裡亂作好人!她不過是一介蛇妖而已,就其天性便是殘忍好殺,能修行到這等境地,更不知已害了多少生靈。你不是相來做那懲惡揚善的俠客嗎?如今你眼前就有一個,卻怎不動手?難不成你懲惡也是以相貌而論的嗎?一旦見了美貌的妖精便是另相看待!”
不料張入雲聞得那寒女竟是蛇類出身,不但獲息未怒,反而因隱娘身犯蛇類靈性而對寒女更生了些好感!此時見艷娘口出惡語,心上不免厭惡,反拉著她道:“殘忍好殺就算是她天性,但那也只是其謀求生路的本性而已,為人在世只不求貪功昧己,不作名利游戲,便是順天理明人性,她只要一念為善,便已不是什麼惡物。反倒是太多的人類反棄人道而取惡行,這又與禽獸何異,相形之下,這樣的人還不如那只為求安生而行殺戳的禽獸呢!”
張入雲這番話說的頗重,當時便將艷娘激得怒火燎天,她此時連現小雅所贈在內,已共有十四柄修羅刀,再加上她前番曾取了花娘子毒火,一時嗔惱急怒之下,鼻腔內便已溜出一串碧綠色的火鏈,肩頭寒光聳動,已是露出十四柄刀尖。
張入雲見她竟有意與自己惡斗,也覺自己方才話說的過重,當下略有些後悔。只是他知艷娘不比小雅,一旦怒發起來,自己若不安心戒備幾有性命之憂。當下忙也止了色,一時輕袖拂動,面上卻好似處之泰然,身體也隨之放松,再見他展轉眼神眉際之間,竟隱有些離世出塵之態。
艷娘久與張入雲相處,從來都是知道張入雲盡擅技擊,臨敵時力發千鈞勢如破竹,不想今日與自己相臨,卻改了往日氣度,神泰自如之間好似一絲也未將自己放在眼中。可是自己周身妖氣放出,只一撞在對方身上,卻好似溶入一團膠乳之中一般,竟不能自如收轉。這才知道張入雲近日裡功行又得大進,一時心上大恨,知自己縱有神刀毒火相助也是奈何不了他。艷娘自來心思深毒,此時見自己毫無勝算,不由便已是生了退意。
正在這時卻又聽見張入雲和聲道:“艷娘,方才是我言語過激,沖撞了你,還請你勿怪。只是連日來我覺你氣性稍有改變,不免心上歡喜,那寒姑娘重症之下,已甚為可憐,如再被你窺伺,我怕於你近日來氣質改異有損。
張入雲因艷娘前番未出聲,卻替自己收了花刺,這一日下來,雖是艷娘口中多有與自己爭執,但卻不似先時那般爭鋒相對,總覺她氣質好似有所改變,不再如先前一般惡性。
艷娘聞張入雲軟了口氣,卻仍是氣道:“哼!你說的什麼大話!我這幾日裡何時有過什麼改變,只是小雅不在了,少她煩我,我正可安心謀害你,你這一身純陽真氣修至此等境界大是難得,若為我所取,可惠我良多,你且自小心就是,只不知你卻什麼時候以為我轉了性情了!”
張入雲笑道:“即如此,就算我料錯了吧!不過我先前言語過激,確是有冒犯你的地方,還請你見諒,我不知還要與你相處至何時。即是以後還要相對,我此後又多是一路孤行,終日只你我二人,為日後作想,總還是大家相處和睦些好。你說是不是?”
艷娘本就有意收風,此時又見對方主動陪禮,自是順坡就勢道:“且由你亂說,只是我不比小雅好性,你若再這般沖撞我,我總有讓你知道我厲害的時候!”艷娘聽得張入雲話中意思有指二人終有分離的時候,心頭不由一沉,一時間眼角卻在張入雲不曾查覺之下,犯了一絲晦色。
張入雲不知其心上變化,當下只笑道:“豈敢!豈敢!只要你不生事,我哪有膽子沖撞你!”
艷娘聞言便得一個皺眉,但到底張入雲這句話裡意思甚軟,當下也就不再與其計較。
張入雲一番左右環顧,方與艷娘道:“怎樣!我二人才出得寒姑娘臥室十來步,還是不要在人家門前久立,且去四處走走可好!
艷娘也有些不耐,只冷聲道:“哼!且由你!”
一時下二人穿廊入室,便在這院中四處走了開去,待一個來回走下來,張入雲見這院落雖不大,但處處卻顯著主人獨俱匠心,一草一木都透著主人家的心意,不由贊道:“不想這寒姑娘倒是這般心思靈巧,只不過方圓數十步的庭院,卻被她收整的這般玲瓏趣致。”兩人此時已是移步至臨水的水榭當中,一旁艷娘聞一方言語,卻是一陣譏笑。
那亭台建得實巧,不似尋常水榭只依水而捨,而是其中半壁竟得陷落在水中,廊外一圈湖水,只與水榭廊壁持平,當下艷娘又見那水中十余尾金鯉暢游,心上歡喜,不由斜倚石欄上,取手輕掬了一掌湖水方道:“聽你這番說話,就知道你這人沒見識,這院中各色花草便是中原四處尋覓來的!”說話間又輕敲了敲座下的石欄道:“就是這漢白玉石,也是遠從數千裡之外雲南最南端搬移來的,這其上雕花卻不是江南巧手絕做不出。而這湖裡的金鯉,也定得昆侖山玉秀峰才有。再看這禁制湖水的法術又很端正,並不是什麼旁門。一番計較下來,顯是那蛇妖占了別位仙人的故居,你卻在這裡亂誇獎她。要知她才多少道行,縱是她法術精深……。”說話間艷娘又手撫著石欄上的雋紋,及水榭中各式梁棟雕刻道:“一介妖異能有這般的品位嗎?”
張入雲不想艷娘竟有這多見識,且思忖觀察的這般精細,聞言連連驚訝,當下直笑道:“不想你竟有這多識,如此看來當真是真人不露相,只是平日裡卻不見你有曾言動過啊!”
艷娘為其誇獎,不免也有些自得,只道:“誰與你這般沒見識的小兒計較,再說當日你只知在小雅面前羨媚,卻哪裡會在意這點淺薄的見識!”
張入雲聞言大窘,只訕笑道:“若論見識經歷,我確不如你,不過你也不用把我說的如此不堪吧!”
艷娘見張入雲窘態,心上得意,卻又笑道:“你為人為事,心知肚明,是不是我在胡言亂語,你自己心裡知道。”
艷娘這一番話說的甚是嬌柔溫順,張入雲聞聲不由一怔,當下不再作解釋,只在一旁尷尬的笑了笑。如此一來,艷娘心情大快,雖是二人才剛起閒隙,到底被這一番言談沖淡了不少。
一時上二人無語,張入雲不知怎生應對,他連日來一路奔行,今日自晨時起又在山谷中寒露之中久駐,雖不在意,但真力卻用了不少,略一停當,不免覺得有些腹饑。當下卻又轉至庭院中廚房內燒火造飯。
張入雲本帶有干糧,不想廚房裡卻是各功炊具米糧皆備,獨無有肉食,因此上倒又覺那寒女難得。張入雲久日不曾正經做飯,此刻應手的器具盡有,不由安心烹制。他自與隱娘南行一路調教,廚藝已是大佳,雖不能與隱娘相較,但比個人間大廚卻也不逞多讓。艷娘聞得飯菜香氣,也是吃了一驚,不由贊道:“看不出你倒還有些雕蟲小技,只是男兒家出入廚房,不免折了英雄銳氣!”
張入雲笑道:“我什麼時候又成英雄了!出入廚房也沒什麼不好,等有朝一日我能安頓下來,只日日調換著口味做各式菜餚自娛,也是人間一樂事!”說話間,又與艷娘道:“怎樣,你可有什麼想吃的?這裡諸物盡有,我隨手制弄一些,也不費事的!”
未想艷娘聞聲卻是旋即將臉上笑容收起,冷聲道:“我與小雅不同,不比她可采集草木精氣,只能取用血食,你這一番好意我卻領受不起了!”
張入雲先得一怔,後又展顏道:“原來你只能吃葷,即如此,我便外出一會兒獵取些野味來就是!”只是待要起身,卻又想著獨留艷娘有些不妥,但話已出口倒又不好不去。
而艷娘卻已在一旁道:“罷了!你當我和你一般可胡亂將就的嗎?此地雖是陰寒,又聚靈氣,但真有靈性的異類也不是你說遇上便能遇上的,何況依你性子,縱是見了也不會下手的!”
張入雲笑道:“你倒是深知我心,只是這多日子裡,卻只容你采取我這一點生血,但難為你屈就了!”
不料艷娘竟有些臉紅道:“你也不用取笑我,以你現在修行,但凡旁門異士都欲得而甘心,何況你一身外門功夫甚好,便是筋骨也為你打熬的極佳,就你這副皮囊也有不少異類窺伺。”說話間艷娘眼光已變的有些異樣,辱齒攪動處,竟露出一抹森森白牙,大有垂涎於啖的意味。
張入雲見她神色變化,倒真有些將自己當菜的意思,不由心裡打了個突,只假笑道:“我這身肉長年在外風吹雨打,只怕粗糙了些,而且也太過精瘦了。到底還是不如那五花肉,有肥有瘦,即不膩人又不磣牙來的好吃些!”
艷娘本因心上貪婪,所以才有些忘形,正在有些後悔為張入雲知道自己竟這麼著意他。不料對方卻是一陣調侃,反使她有些安心,只隨口道:“由得你亂說。”
一時上張入雲只在廚下草草飽餐了一頓,艷娘久不能人間煙火,但卻愛看張入雲吃飯,因見他吃的香甜,倒也覺有趣。飯畢張入雲隨手將餐俱收拾洗滌整潔,各歸原處,直比原先二人進屋還要干淨些。此時張入雲隨隱娘久性養成的習慣,可在艷娘眼裡卻是大感驚異,直到此刻她才有些知曉張入雲手底利落,心思縝密倒並不是純以平日鍛煉功夫而得來的!
飯後張入雲見天色尚早,倒不急著尋房休息,他連日奔波,雖在白沙幫中小住一個月,但每日裡都有何勁舉一眾兄弟游戲,難有一刻清閒,此時才剛用過餐,肚腹裡存了食,身上略有些惰怠,當下卻又移至水榭倚欄而坐,回手又將背後自鄂州采買的胡琴摘了下來。當下略調了調琴弦,便將一首《春水艤槎曲》奏了出來。
只是他防琴聲有擾寒女,雖水榭與竹居相距甚遠,卻也沒敢盡心彈奏。但他這一年來又經人事,其中感悟不比年少時膚淺,雖是隨性閒奏,卻比往日還要靈動悅耳。艷娘正為自己今日與張入雲相處太過和睦而故意離得他甚遠,只在一旁賞魚,未料湖中金鯉卻似為其琴聲感動,竟向張入雲落座處游去。片刻之後,就連艷娘也覺張入雲琴聲蕩漾,飄進耳中,暖洋洋的極是舒服。
可張入雲只在一旁將琴輕聲慢語一般的彈動,並不見用心力,艷娘思忖知他怕琴聲高了會擾到竹室內休憩的蛇女,卻在旁提醒道:“不用這般含而不吐!你這琴聲柔順祥和,想是得了高人指教,竟能理人心緒。那蛇女正是氣血不順,得你這琴聲調治,於她來說也有益處。”
張入雲正為自己借宿不得酬謝寒女,今得艷娘指教,一個抖腕,便將琴聲盡吐,果然他這面一著力,四周就已泛了些許變化,本是被法術禁制的湖面,竟得點起些些漣漪,水中魚兒也得歡快不少。至於遠處竹屋,雖有琴聲飄入,卻未見屋內寒女有甚異樣,一時心中稍稍放落,便也愈加的用心起來。一旁艷娘未料張入雲還能有此一技,一時琴聲悠揚,竟也讓她領略久日未曾享受過的安寧。
不想張入雲琴聲才知暢響不久,便問得遠方天空傳來一些極噪雜的鳥鳴聲,先只一兩點噪聲,只時過不久,便得鋪天蓋地的聒噪。至此張入雲不得不止了琴聲,再仰望天際,卻見正有千萬點烏芒自西方飛渡過來。
艷娘當下已查覺來的是什麼群怪鴉,卻打趣張入雲道:“看來你琴藝絕倫,竟引動的天外神鳥駕臨,我平日裡當真是小看了你了!”
張入雲不顧艷娘譏諷,只凝神觀望空中越飛越近的烏鴉中果然有十余只是周身赤羽的,當下略有些覺出內裡仔細,不由間卻是寒了色,皺眉思忖要怎生才能將這群惡鳥驅散。
艷娘見張入雲皺了眉,心中不解問道:“只不過是群烏鴉罷了!有什麼值得你這般煩惱的?”
張入雲答道:“我三年前曾於青海見過這群烏鴉,當時有神僧庇護才得脫難,這鴉群若只一兩只倒還好對付,但若換了群襲卻是好不厲害。我估量這群怪鴉為得是寒姑娘而來,我二人借宿其宅院,理當相助,只不知你的心意如何!”
艷娘見張入雲語畢即是目注於已,一絲不瞬,知已被他知道了一點蛇女身上的異樣,這會卻來探視自己。艷娘本有成算,此刻為張入雲窺破,不免嗔怒,當下只惱道:“你要做好人,只管上前幫手就是了,我可無意與你做這些無謂事!”
話音落地,卻見張入雲並未有如何表示,半晌方側過頭低聲道:“即然你如此作想,我也不加勉強,只是此一番也算是寒姑娘劫數,照理修道者該當生有側隱之心。你即無意相助,就只當是她一番劫運數命吧!”
艷娘為張入雲提及劫數二字,不由心上一動,只是她生來不信命,也不欲做無益與自己的煩惱事,當下也只心中一震,便就此揭過。
二人對答之間,群鴉已是飛臨庭院上空,只是因由十余只赤鴉率領卻暫時沒有飛落。張入雲見此,一個旱地拔蔥便已上了屋頂,仔細查算那群鴉,只怕不下有數千只。當日有癩和尚座下神犬都不能對付得了這群鴉,張入雲此時也更沒些把握。若是有艷娘十四柄修羅刀相助,只怕要對力的多,但張入雲生性乖張,即不能求的事也就不去多想。略一躇躊之際,他便將十二枚金燕鏢盡數取了出來。
再說那鴉群自經飛得庭院上方,院外竹籬上的薔薇花籐便得發動,可無奈那群怪鴉俱都是飛行神速,任是花籐怎生翻滾也擒不住一只烏鴉來。至後又射出花刺,可是也不及怪鴉一身鐵羽,到得後來想是將其中幾只赤鴉惹得惱了,竟是展動翅膀生起勁風將花刺掃落。至後群鴉紛紛展翅鼓動竟成風嵐,一時下將個竹屋刮的搖搖欲墜,連其上的張入雲也是腳跟有些艱難。
張入雲一番細數,那空中赤鴉一共有一十七只,估量自己暗器雖不敷用,但還有三枚纏玉石可做應對。在張入雲想來,那竹室裡的蛇女定也有些防身之術,自己若能打下十余只赤鴉,只望那鴉群少了統領,余下的好做個烏獸散。
一時上張入雲為了炫技驚敵,只取單手撥能那十二枚金銀相間的飛鏢,他此時身手高絕,手眼靈動無比,指尖運動處,直將十二枚金燕鏢舞成了一個光圈一般。內裡九枚金鏢因含有星沙自是金光閃鑠,而余下三枚銀鏢更是采自昆侖奇鐵,只如銀水打就,當下金光銀彩流動,確是奪人心魄。
而空中赤鴉也是一般的得靈性的異獸,一時見張入雲金鏢耀眼,便知對自己是個大威脅,連連呱叫之下,群鴉竟懂的排兵布陣,片刻之下竟分做八方分布,直將張入雲連那竹屋團團圍住,亦如當日古寺中一般,捨命飛襲而來。
張入雲不想鴉群這般狡猾,當下也來不及猶豫,一時取了擒賊先擒王之意,即先取一枚銀鏢直向當中身形最大的一只赤鴉射去。未想那赤鴉首領卻不比一般,見有銀鏢及身,竟不做閃避,當下一個刺耳難聞的尖叫聲,便是將口中一枚內丹吐出,竟可將張入雲銀鏢敵住,一時空中銀鏢好似落入水中一般,一身疾勁竟是在赤光緩緩消去,待到的最後竟是失力自空中掉落了下來。
張入雲不料這小小一只赤鴉竟這般難以對付,面色一沉,便又欲用三枚金鴉再擊那鴉王試一試。未想才待他運勁,即覺得腳下不對,張入雲反應絕速,當下忙將身子一潛,便已閃電般的射出二十余丈開外。在他將身躥出時,只聞得身後聽見辟辟叭叭不住的悉索聲,竟有奇寒徹骨的凍氣,直往自己背後侵來,等他落地回首時,只將他驚了個非同小可。
原來只在這剎那之間,身後十余丈方圓之內竟是全部化做一片冰雪的世界,漫天的怪鴉只在轉瞬間便已凍結了大半,內裡身披赤羽的竟無一只漏網,紛紛跌落雲頭,但聞辟哩啪啦一陣亂響,空中竟是落下了一陣凍肉雨。頓時間將個怪鴉摔了個七葷八素,幸是這群烏鴉個個皮糙肉厚,雖跌得狠了,但卻一只也沒摔死。
張入雲不料那寒女竟有這般奇技,簡直比無色僧的寒冰掌還要厲害,當下再見有不少烏鴉已被凍落在設有禁咒的湖水中。雖是身裹寒冰又兼一身輕羽,但也不能浮於水面,當下只覺十余只怪鴉只在湖中大口喝著湖水,身子卻是止不住的沉了下去,且內裡竟也有一只赤鴉,可是此刻身披寒冰也是一樣不能動彈,強過別人的,也就眼珠能多轉動兩圈罷了!
張入雲見狀,總覺這幾只烏鴉也堪稱異獸,若這樣活活於水中淹死,也太過淒慘,側隱之心泛起,見水榭旁正生了一叢細竹,伸後過處已是摘了一根,略在湖水中一番掃蕩便將十余怪鴉盡數挑起在一旁的草叢中。當中那只赤鴉不解張入雲為什麼先助敵後助已,只將個小眼連連翻動,待張入雲將同伴盡數救了,卻不來傷自己性命,這才知道對方確是有心相救,並不是安了什麼別的心思。
再說艷娘見了這一地怪鴉,當中十余只首領一身氣血也算罕見,雖有心想將其嚼食,但她性高,這鴉群是被蛇女制服,自己於張入雲面前卻又不好意思上前廝掠。
再說那寒女自將群鴉制服後,竹室內卻並不見再有異動,即不見其外出處置鴉群,也不見她開聲放怪鴉生路。一時裡只將時間虛度,而張入雲二人見主人家不出手,自己也一樣只在旁靜觀。
時間不大,到底那十余尾赤羽怪鴉比不得平常,一時已是將周身寒冰震落,復又翻身站起,當下那鴉王連同另外兩只道行精深的同伴同時吐出內丹為群鴉解凍,只盞茶功夫不到,群鴉便已復得自由身。只是個個皆應受凍過久,鬧的元氣大傷,再無斗志。
但聽得十余赤鴉一番鳴叫,已是振羽將一眾怪鴉帶起至空中,徑往來路遁走,只方才那只為張入雲自水中救起的赤鴉好似對他心存感激,又在空中連連盤繞了幾周方才口中連連怪叫,再望西方飛去。
艷娘見那尾赤羽竟有些感激張入雲意思,即在旁打趣道:“看樣子,這老鴉倒像是挺承你的情,只不過你這人也有些毛病,需知助敵就是傷己,若是救了個心懷叵測的,日後只會是你自己吃苦!”
張入雲聞聲笑道:“你可曾聽過‘奉人遇難要施仁,望報之時亦小人’這句話,我救它只是為我不忍,它要傷我則是它的殘忍。兩廂並不是一回事,如為善為惡都是為了回報而為之,那善也不是真善,惡也惡的有些可憐了!”
艷娘聞張入雲話鋒譏諷自己,慎惱之下,只在旁咬牙輕聲道:“終有一日,我也讓你這個真善人知道什麼是真惡!”可是張入雲只在旁假作沒有聽見,如此反更惹得艷娘氣惱。二人當下又在庭院中留連片刻,見再無異動,天色又已不早,即是走入竹廊,尋覓房間休息。
那庭院雖有房捨數間,但附正室外,只東廂一間書房裡有矮榻可供人居臥,張入雲見此不由皺了皺眉頭。他先時曾與艷娘說過自今後起隨她出入桃花扇內外,而此刻再見身後艷娘亦是絲毫沒有回扇中歇息的意思,不由暗暗叫苦,幾番躇躊才得開口與艷娘道:“你現在是回桃花扇中安歇,還是只在房中安睡!”
艷娘故作不知道:“有什麼區別?”
張入雲干笑道:“呵,也沒什麼,只是你若在此房中安寢,那我也只好另找地方了!”
艷娘笑道:“這書房又不小,足夠我二人歇息的!”
張入雲亦笑道:“說的是,只是你我男女有別,一處居處,甚不方便,又不是不得已,還是回避一下比較好!”話說到這裡,卻見艷娘仍是一絲也沒有要桃花扇中的意思,心裡明白對方已是故意在刁難自己,當下便打定主意要離開隨意找地方將就一晚,但只奇怪,自己怎麼一開始卻沒有發覺,反要和艷娘有這一番計較。
不想艷娘見張入雲臉色上有些遲疑,卻已是先聲媚笑道:“今天白日裡你已偷眼望了我不少次了,怎麼到了入夜時節卻又裝起正經來了!”
張入雲至此已是聽出些弦外之音,腦袋裡一陣陣的嗡嗡作響,他原來還想與艷娘打個招才出門,可此刻已是邊將身往後退,一邊勉強笑道:“正不正經且輪不到我說,只是我即有意修道,不論白日夜黑自然都要守正持緊些!”知艷娘見張入雲退卻,卻已是搶身一步攔住他的去路。
而今夜的張入雲卻又與往日有些不同,一時不知所措,竟被艷娘挨至近身。當下裡艷娘只離得他身體數寸,雖還未著身,但其體香竟亦是鑽入張入雲鼻中。白日裡張入雲就幾曾被艷娘媚動,此刻雖是他已有所准備,但又再聞得艷娘體香,卻又止不住的心頭有些氣浮。尤其艷娘不比小艷那般纖瘦,真個是體態豐盈,軟玉溫香,柳腰款擺放出萬種妖嬈,竟將張入雲貼身靠在牆上,只輕啟櫻唇道:“怎麼?你是覺得我沒有小雅美嗎?”
張入雲垂頭近看艷娘,就覺她一點朱唇竟是紅的如滴出水來,微微顫抖處,直把自己心身晃動的七上八下。胸腹之間為艷娘豐胸玉乳相抵,縱是他再得怎麼高深的縮骨藏身功夫,竟也是施不出些個能為來。當下他知艷娘今夜有意有媚誘自己,一時間想通了,反倒顏上帶笑,只靜靜的看著艷娘。
艷娘見張入雲不語,只以為有了六七分主意,她本只想誘色張入雲,好巧取其純陽,可不知怎地事到臨頭,反倒是自己情欲大動,當下見對方沒不怎麼推卻,便覺喉嚨作癢,急不可耐的啞聲道:“那就不要再耽擱了,如你這樣的年輕男子,我往日見得無數。雖都是一身的驕傲,但到末了,終是顯出原形浪跡,是男人都會有數不盡的髒髒念頭的,我只不信,你就會沒有!今晚夜色不錯,這谷中靈氣又惹得我著實受用。你就別在這般惺惺作態,假意掙扎了!”
說完艷娘竟是忍耐不住已將玉手探入張入雲胸膛,果然張入雲並不推辭,只任由她長驅直入,待艷娘撫至張入雲一身好似鐵一般堅實的肌肉時,縱是長年***場中的艷娘也是為之一窒,一直故作鎮定的面孔竟也紅了,情欲激動之下竟是取雙手探入張入雲懷中,只聞一陣衣扣的掙扎聲,便已將張入雲上衣解脫,一時見得對方一身少年男子鐵錚錚一般筋骨,更是惹她心亂不已。
艷娘歡暢一時,十指纖纖只在張入雲胸膛上劃動,指間上陣陣傳來少年肌膚特有的彈性,與張入雲一身成熟男子氣息,直撩拔的艷娘心中竟如少女時節一般的亂跳。身心亢奮至極,就見她本是在張入雲身體滑動的殷紅的十指,竟是陡然間凝抓收力,縱是張入雲筋骨打熬的如鐵一般結實,也是為其抓撓出十道長長紅印來。未想艷娘見張入雲肌膚為自己抓傷,又是半日不曾掙動言語。
一個傾心之下,再也不能禁受,口底一聲氣吁,便已將張入雲攔腰抱住倚身與其懷中,心頭亂撞,兩臂也越收越緊,情不自禁時刻,已是在其耳畔膩聲說道:“你放心!我會好好對你的!”說罷卻是閉目往張入雲唇上吻去。
未想就在這時,卻聽見懷中男子一聲嘻笑,再恍動過一些精神,就見張入雲已是瞪大了眼睛與艷娘笑道:“呵呵,你這是在勾引我嗎?多謝你的抬舉,尚幸我還有一線靈機,但如此,只可惜你這半日用心了!”
艷娘到此時才知張入雲自始至終都是未被自己迷惑,直至此時方開口說破,只為一來削薄自己面子,二來卻為了相試自己定力。她方才已有一半動了真情,此刻被眼前人調笑,怒火如潑天也似的燎起。手起掌落,直用了渾身勁力掌摑對方。且她被張入雲譏諷至內心深處,心思狠毒之下,五指用力,只欲將張入雲的俊臉撕爛。
不料對面男子只將臉稍稍一側,艷娘手底便覺得如擊中一只抹了油的皮球一般,雖仍是聽得一記清脆悅耳的掌摑聲,卻沒將張入雲打成重傷,也沒能自己利甲傷得了張入雲面皮,但到底艷娘手力極重,即如此,也是將自己五指深深印在其臉上。
若換平常女子,可能已是稍稍有些解氣,可艷娘怨毒,見不能傷張入雲,更加憤恨,左掌又起,此一回更加用心著力,雖也沒張入雲讓過,但這一會終被她小指將腮下劃破。登時血水便已是映了出來。
艷娘見血,心上更是興奮,右掌再起,還欲再打,這一回卻被張入雲將其手腕抓住,只苦著臉道:“好了!你再這般打下去,難不成真要有心將我打死不成!”
艷娘聞言竟是胸中一窒,手腳也旋即有些失力,只是她平生少有這般為人折辱過。只略一恍神,便復又一陣拳腳相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