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 龍騰四海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辭友 琅琊谷扶妖 (二)
    果然因莫憐星一時情急,才得飛行神速,可待她身置張入雲面前,卻又有些扭捏,她平日裡錦繡玲瓏,又頗豪爽,但此刻卻是竟說不出些個話來。

    張入雲本也莊重,只是看著人前嫻柔溫婉氣質出眾的女子,卻在這會子落得這般舉止,不由間即是一笑,只是他料定對方此刻定是尷尬的厲害,忙又止了笑容,生恐致莫憐星不快。一時心上有些欠疚,反倒乾脆直言道:「莫姑娘可是想問在下那位段驚霆兄弟的訊息嗎?」

    莫憐星只是一時失態,今見張入雲照拂自己心意,雖又有些臉紅,卻也更多一些感激,當下忙自懷中取出荷包遞於張入雲道:「這倒不是,只是段大哥前番自我白沙坪走後,因去的匆忙將這內裡物事遺漏,若是張大哥日後與其相見的話,還煩請您能將此物交還於他!」

    張入雲接過那荷包,卻覺有些奇怪,平日裡眾人佩戴的荷包,為求炫目,多是描金繡鳳色彩斑斕,費盡心思的翻弄花樣,可是自己手中這個荷包卻只烏沉沉的,其上寥寥數筆的繡了一朵蘭花。一時心上有些奇怪,反倒加意看了幾眼。

    不想他這一番做作,反倒讓莫憐星有些驚惶,臉色不由便已微變。張入雲自習隱娘秘法,五感靈動異常,雖是目視那荷包,但空氣之中略有一些振動,也已被他身上肌膚查探,當下只做不知莫憐星臉上變化,只一意細看那荷包。再見那荷包簇新,就已知這荷包斷不是段驚霆故有之物。張入雲目力驚人,加意之下,即刻查覺那荷包所用的布料雖看似烏黑,其實卻是深藍,纍纍絲線穿綴之間竟有星沙一般的異光流動。

    且那荷包初入手時尚不曾查覺,時間稍長,張入雲即覺其不溫不涼,恰與自己體溫相合,取在手裡通沒有一些感覺。再看那蘭花所用的白線,竟不似是刺繡,仔細留意之下那荷包反倒像是只有一條絲線經緯穿綴而成,任是張入雲目力怎生張揚也沒有看出一些布染的痕跡。也於此那蘭花更顯得栩栩如生,躍然於錦囊外。

    張入雲也曾見過翠微諸女的手工,此刻見下,雖不能說莫憐星這般針繡就在眾女之上,但只這般傾力所下的功夫,就是諸女所不能及的。驚異之下不免仍舊望了莫憐星一眼,果見對方好似查覺到自己看出其心意,已是紅了一張臉。張入雲忙帶過話題問道:「這裡面裝了什麼東西!倒要用個荷包盛放?」

    莫憐星見張入雲入手就知那荷包內裝了件寶物,倒也佩服他一副眼力,好在張入雲性子溫良,倒沒為那荷包織工取笑自己,心上感激忙答道:「說來也算是件寶物,張大哥不妨取出來瞧一瞧!」

    張入雲被她一言提醒,倒還真有些想知道內裡裝的是件什麼寶物,當下聞言將荷包倒轉,從內傾出一物。只一如手便覺一陣奇寒,幸是自己內功深造,倒未將自己凍傷,就只如此,自己左掌上也立時起了一層冰晶。張入雲不由吐了吐舌頭驚聲道:「好厲害的寒氣!」說話間將左掌提起端詳,就見原來是一顆幾近三寸來長的犬牙。取在眼下,又見那長牙冰晶剔透,通體透明,其上寒氣流溢,竟得放出一二尺幽藍晶光。

    張入雲見此不由嘖嘖稱奇道:「這是個什麼東西!恕在下眼薄,倒真不知是什麼野獸能有這般奇異的牙齒!」

    莫憐星從旁解釋道:「我原也不識,只是後問過三師傅,得知此是北海冷龍的獠牙,只是看形狀,那冷龍年齒尚幼,不然倒真可祭煉成一件威力驚人的法寶!」

    張入雲見那龍牙奇異,而那荷包入手卻又寒熱不侵,顯是那織就荷包的細線也是靈異之物,只是莫憐星於那絲線上卻又故意取了平淡無奇的顏色。張入雲心思縝密,只一尋思,即知莫憐星生性驕傲不欲使人窺破自己心思。如她這般人物,卻要寄情於段驚霆這樣的邪氣古怪的男子,日後當可有得苦頭要吃。心上一動,不由也有些憐惜。只是此乃他人隱私,自己並不資格指摘,只在一旁好奇道:「莫姑娘交待,入雲本不敢推辭,只是在下與段兄並無深交,又不知其蹤跡,莫姑娘將此物交與入雲手中,只怕不妥當!」

    莫憐星聞聲卻搖頭道:「張大哥別這麼說,段大哥平日素性高傲,但私下裡卻有時會提到你!我知他朋友極少,偶有提點你時,卻有褒獎,可見他拿你當朋友一般相待!」

    有聞此言張入雲也頗有些欣慰,一時揚首笑道:「莫姐姐不用為小弟遮掩,段兄弟即便是偶有提及在下,只怕十九也都是些喝罵我的言語吧!」

    莫憐星聞言臉上一紅,也直言道:「正是這樣,只是他這人性傲的緊,平常人物,便是要他罵,他也懶的罵呢!張大哥能得這樣,已是得他青眼了!」

    張入雲見莫憐星不自覺中已將段驚霆稱呼的頗為親妮,不由眉頭一皺,卻再辭道:「只是到底不知段兄弟這會子去往何方,小弟就是有心,也是無力啊!」

    莫憐星笑道:「憐星倒不敢難為張大哥,我知張大哥此去往西方,段大哥因前番偷聽得三師傅告之我琅琊谷位置,此時定是去谷中尋顧老仙長了!」

    張入雲前番曾聽得庶葉仙子有提過這位琅琊谷顧神斧之名,當日便已留心,此時再聞得莫憐星提及,不由眼前便是一亮,忙問道:「即如此還請莫姑娘能將這位仙長來歷道個明白,也讓在下多長些見識!」

    莫憐星見張入雲果如段驚霆一般的留心,已知其心意,卻是和聲解釋道:「這位顧前輩道法特異,輩份又尊,最叫人著意的卻是他擅煉天下精鐵,造劍治器,宇內絕響。段大哥久已想取一把曠世神兵……。」話說到這裡,莫憐星卻又看了一眼張入雲再道:「只是聞他當日曾於一柄神器失之交臂,今回上卻又動了心思想自煉神兵了!我知張大哥也有心想自造一件仙兵,此回上若也能求見得顧老前輩,或能也得一點教詣呢!」

    果然張入雲聞言大喜,連忙道:「在下正有此意,如此一來,倒真要謝謝莫姑娘了!」

    莫憐星見張入雲果然欣喜,心上不由一鬆,她此一番明要張入雲送還龍牙,實也是想將自己心意帶給段驚霆,因此上勞頓張入雲心有不安,此刻見能幫得張入雲一點,不由有些寬慰,當下便與張入雲將那琅琊谷位置說了。

    張入雲聞那山谷只在貴州境內,以自己先時腳程,最多不過兩日路程,且還在當日與香丘發掘的怨魂埋骨處前一站。如此一上,不但送物,救人,日後還可前往拜訪汪劍秋囑咐自己的藥王,一舉皆得,一點也不耽擱,心上很是歡喜。因是莫憐星先時乃是排眾外出,張入雲生怕她外出的久了,招人嫌忌,當下將事情問得明白之後,便旋即起身告辭。

    莫憐星雖與之只相處一刻,但已覺張入雲待人溫和謙恭,與段驚霆迥然不類,卻又是一片熾誠,心知自己此番相托甚為妥當,正在揮手與張入雲作別之際,卻忽見已行出十餘步的張入雲卻將那荷包內的龍牙傾出,彈指過處已如一羽流星劃過天際,恰恰落入莫憐星手中。

    正在莫憐星驚異處,卻聽他漸行漸遠道:「莫姑娘這荷包,入雲日後一定為段兄帶到,至於這龍牙,我看還是留在姑娘身邊的好!段兄雖是性冷,但也不是無情之人,幸許當日這龍牙就不是他無意遺落的也不定呢!」語畢時,回首抱拳施禮,身子卻如流雲也似的飛退。

    莫憐星見張入雲為人精細,為友情熱,言語舉止多有回顧自己與段驚霆二人之意,一時心感,再思及自己日後與段驚霆只怕還有一番糾纏,不由間竟得淚眼朦朧。再眼望張入雲時,卻已是在山野間如驚鴻飛渡,直往天際去了!

    張入雲因白沙幫一事妥當,此時身無牽絆,行的甚快,只一日功夫,便已行至莫憐星交待的琅琊谷左近,只是山中無有人煙,也不得與人問詢,張入雲連日行來,一夜未睡,本以為當日之下定要找到,卻不料山野廣大,當地又是遍佈密林,天色剛亮了不久便已下起朦朦細雨。如此林中雲霧繚繞,尋覓起顧神斧來更加艱難。

    張入雲過往曾與香丘在纖微洞外流連多日也不得訊息,此時有了前車之鑒倒是很有耐心。當下也不再留意兩旁山色與野徑痕跡,只由性奔走,這倒不是他自暴自棄,而是他雖修行漸深,但不能奇門陣法,反不如由性只憑自己五感走動來的好些。

    因張入雲身處密林之中,雖是季節已暖,但仍是難當山野之中陰寒氣,且又是細雨稠繆,縱是張入雲一身純陽真氣,隨時可將身上濕衣蒸乾,但久經之下,也是無意與這老天做對。時間再久一些,也不經得有了些寒意。

    正在他一人孤行山路,好沒意思間,卻覺腰間囊內有些異樣,知是艷娘正在桃花扇中翻動,左右無事,便將她放出扇外。待一陣烏煙散去,艷娘已是駐立在當地,想是在扇中確實待的悶了,只一出的外間,便是輕輕扭動香肩玉臂。雖是在稠雨之下,她卻一絲不以為意,度其神色反倒似是甚為受用。

    艷娘一身舉止與小雅不同,自有其特有庸容華貴,舉手抬足,俱有氣度,好似那畫中貴人一般。她本就極美,如此處處著意之下,更是惹人動心。且諸般妙態卻又得如意圓轉,使人看在眼底,卻尋不出一絲痕跡,這確是張入雲平日裡所見的諸女學也學不來的。

    只是張入雲心繫谷中仙人,縱有眼前絕色,也是無心留戀。他見艷娘還在舒展腰身,只得於旁稍待,不料卻被艷娘發現自己正在目注於她。正在他要皺動眉頭的時刻,耳畔果已聽到艷娘鼻下譏諷的哼聲,一時裡張入雲見自己所料不錯,反倒將皺起的了眉頭展開,換做一聲輕笑。

    艷娘見張入雲不羞反喜,臉上反有些疑惑,只是她長日與張入雲作對慣了,怎會出聲問訊,但眉目展轉處,總有些不得意痕跡。

    張入雲見她到此時住身,想著二人此後終不能不開口說話,他又知艷娘脾性,無論如何也不會主動妥協的,一時只得先聲開口問道:「怎麼?可是在扇中待的氣悶嗎?」

    艷娘久為張入雲困在桃花扇,正沒好氣,眼見對方此時主動開腔,自是不能放過此機會,卻又是一記冷哼相待。未料張入雲不怒反喜,一時又得一記笑聲。如此倒又讓艷娘忍耐不住,只道:「你這人怎麼回事,一連冷笑個不休!是唱戲呢?還是做臉色給人看呢?」

    張入雲聞聲,仍自笑道:「你還不是哼聲連連?難不成只許你作嗔,卻不許我作笑不成!」果然他話音一落,艷娘便已是變了臉色。張入雲不欲和她在這深山幽谷中治氣,連忙與其解釋道:「你別誤會!我方才發笑,並不是譏諷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小雅不在,這空山之內只有你我二人相對!你不覺有些怪怪的嗎?雖是你方才有些不樂,但我一想到日後若是每日間都只能聞你的冷哼聲,也太無趣味,所以覺得有些好笑!」

    艷娘見張入雲主動服低,這才止了嗔怒,但又覺張入雲口中仍自有些嘲弄自己的意思,卻又怒聲道:「你當我願意和你在一起嗎?如今你著意心愛的小雅跟了別的男人走了!只空留下我一人相對,可讓你委屈了!那乘早把我閒置荒野,一來你好落個清靜,二來我也好安生修行,彼此又都得意,豈不是好!」

    張入雲見艷娘言語粗陋,只搖頭歎道:「我本以為你只是心思有些狠辣,但為人也還清雅,卻未料到與人鬥起口來,也是如尋常婦孺一般。小雅總也是你姐妹,何苦為了一時口底暢快,卻說這些沒意思的話來!」

    不想艷娘聞言便得大怒,又喝聲道:「說我言語淺薄!那你呢?在白沙幫中一月,那死丫頭被你天天放出扇外不加拘束,我卻要在每日晚間被你拘回扇中!如你這般手段卻又算做什麼?」

    張入雲聽艷娘這一番言語不由有些震驚,口底喃喃道:「在白沙幫寨中是你一天至晚沒有生氣,不欲見人,而小雅也只比你多留在扇外幾次而已!」只是話音剛落,張入雲心中也確實承認自己有將二女區別相待。思忖之下,到底自己也有偏心的地方。一時無語反倒於艷娘賠禮道:「如此說來,確是我的不是!無怪你連日來嗔惱不已,且先告罪了!」說完又是一禮。

    可艷娘卻一絲也不領情,只冷聲道:「誰要見你這般毫無用處的致謙!如今作軟於事又有何補?」

    張入雲知艷娘性子乖張,自己實在難以領受,只是他生來癡性,即覺自己有不妥當處,卻並不再著惱。一時於旁稍候,見艷娘再無聲息,便轉過話道:「即如此,你今日且在這野外自由隨意,只要不歉著天氣惱人,便不回那桃花扇中即是!」說完又四處回顧一番,便欲率艷娘與雨中尋跡趕路。

    未料艷娘見他起點,只在旁冷聲道:「慢著!你這般沒頭沒腦的是要往哪裡去?」

    張入雲知道艷娘早已曉得自己要去谷中尋找顧神斧,有此一問不是找茬,就是有些話要嘮叨,但空山之中兩人若再鬧彆扭,只能耽擱自己行程,一時只得安下心與其往答道:「正要是去尋這谷中的顧老先生,我二人已在這雨霧下行了個把時辰了,雖是天色還早,不過到底加緊尋覓才是正事,若到了晚間還不找到正處,只怕今夜我二人就要在雨中露宿了!」

    不想艷娘聞言只將四野一掃,又舉首閉目,輕吸了一口山間清新的雨露氣息,便回復張入雲道:「今日還是不要入谷了!不遠處妖氣眾多,此刻入谷,只會正撞在檔口上。」

    張入雲聞言也逞動鼻間,作勢連嗅了幾嗅,卻是一無所得,正在疑問時,艷娘已是譏諷道:「你這點微末的道行怎可與我相比,你若是不怕惹麻煩,只管自去就是!」

    張入雲雖知艷娘奸詐,但尋思之下覺艷娘也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姑且信之,只是他一來並不在乎什麼妖魔,二來又欲尋找顧仙人,三上還欲早點找尋到安歇處。當下即分辨道:「即來之則安之,何況還未見一些妖物的影跡,此刻便要趨退也老沒意思!」

    艷娘哼聲道:「你只當你能走得進這山谷中嗎?實告訴你,這些雨露半由天生,另一半卻是由妖精施法攝來的。只這般能夠呼風喚雨,其法力便不在小,就怕你到時候對付不了!」

    張入雲笑道:「它做它的妖,我做我的人!我只不過借道走一遭而已,大家相安無事,何必爭鬥。何況這谷中人物我初來又不明白,若是顧前輩家養的妖獸呢!總不能錯過吧!」

    艷娘見張入雲與自己強辯,即翻了一眼他道:「是其手下才怪!你即有能為,你儘管去就是!難不成我見你自尋苦處,還要阻攔你不成!」

    張入雲得艷娘這句話,知其已首肯,當下也不再囉嗦,只一躬手,便是率步先行,果然待他行出六七步後,艷娘已是隨後跟上。

    當下張入雲仍是信步率性而走,並沒個規程,一個時辰之後,雖是間中多被艷娘譏諷,但二人也已在谷中漸行漸深,艷娘見張入雲只憑一身靈感,便得入陣這許多,雖口上不說,但心裡也自有些佩服。只是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不奈之下,卻是踱至張入雲身前道:「如你這般要走到哪年?哼,還是跟著我走吧!」

    張入雲不慣與女子交接,不過他耐心倒足,見艷娘終是不能忍耐在野外長久駐留,竟主動帶路,心上自是一樂。不想他這邊臉上才剛掛笑卻已被艷娘查覺,立時喝問道:「笑個什麼?是不是因為有我替你引路,便藉機譏笑我嗎?」

    張入雲見艷娘也為自己心上變卦著意,眉間隨即一動,而口中卻道:「這倒不是!只是我還以為你今日再不會開口那呢!這山谷之中,只你我兩人,且還一先一後行走,又不說話,也確是無味的很!」

    艷娘嘲弄道:「可惜小雅已隨人去了,不然倒可和你談笑!現下只得我這惡人在一旁,你自是懶得說話了!」

    張入雲聞言搖首道:「你也不必這麼說,一直以來我並不覺得你有多不好,人生來一無所有,就以本性而論,縱談不上好,也說不得壞,你會有如今這樣的心性,照我想來也絕不是你一人造成的!」

    哪知艷娘聞聲目光一寒,只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是在同情、可憐我嗎?你以為你是什麼人物,竟也敢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看待別人!」

    張入雲忙回道:「豈敢!我有何能為可如此放肆,我只是想你能真的做到依自己真性行事便是了。只是你若是為了一己之私,卻要去傷害到別人,到時我卻一定回來阻止你!」

    艷娘冷笑道:「那要是我了一己之私,未害別人,卻害了你呢?」

    張入雲亦笑道:「我會小心提防的!」

    艷娘詭笑道:「你提防得了嗎?」

    張入雲又笑道:「這就要看我自己的本事了!」

    張入雲一再作笑不著惱,艷娘也不免受其感應,不好再作臉色,只是她又覺就如此收了冷臉反倒不好,當下面孔上竟有些不自然起來。

    張入雲本就心細,一時已是觀察出艷娘臉上變化,卻怎麼也不敢出聲,只為他深怕自己無甚之間羞惱了她,如此卻反要讓艷娘日後更加張厲不講道理起來,當下只在一旁裝做不知。

    只是二人一番相談之下,都得張入雲處處忍讓,艷娘至此時臉上到底轉了些和色,二人雖仍是一先一後於山中行走,卻已靠近了許多。張入雲見艷娘難得清靜不生怨恨,有異於往日,心上大是寬慰。再側眼看去,就見得身邊艷娘確是生的美艷,如此山間閒步,卻能有佳人相伴,為此上其心裡著實暢意。

    二人走得良久,天色愈發陰暗,雨絲也更加稠密了起來,艷娘嫌身上沾滿了雨水,只將身一抖,便見其她滿身露水皆被其解下,只是她髮際如雲一般堆起,倒容易被水珠浸潤,是以只得將長髮解開,披散了開去。

    張入雲見她解脫雨水甚是爽利,又難得見她散發披肩,倒將一身尊容改了三分清雅,不由開口讚道:「你倒自在!這般雨露不沾,不似我被雨水浸了個透濕。」

    艷娘聞聲轉身回顧,將其上下打量一番半日方道:「此地陰寒,又得靈氣,倒甚是宜我。你一身純陽與其相沖,自是難耐。」說完又深吸一口氣,但見她胸膛起伏,舒氣時嬌軀略作顫抖,確是一副自在受用的模樣。

    張入雲往日總與艷娘相惡,時時口角,不想此刻與其單獨相處,艷娘氣性倒似有些婉轉,不比先時三人做一處時那般剛硬,一時意外,反倒有些受寵惹驚的意味。再見艷娘細腰盈胸,週身女性氣息拂卷四散,張入雲嗅覺靈異,一時不查,已聞得其女子體香,只覺其香猶勝蘭麝,一經嗅取即好如似物一般的只鑽自己心尖,不由眉動一皺,待醒覺時自己面孔上已是有些麻麻的。

    再定眼相看時,但見艷娘雖不如小雅那般高雅清致,但此刻於空谷中長身俏立卻另有一般豐艷絕倫,嬌身玉面好似深谷得綻芙蓉,縱是眼見綿綿細雨,深深寒意,竟也被艷娘魅影照得明妍了許多。張入雲總也見得過眾多美女,但如艷娘這般照人心魄,妖媚動人卻又是其中首屈一指的,雖明知她毒心辣腸,恍惚之際,反倒為其添了幾分顏色。

    正在張入雲著意處,卻忽聽的艷娘嬌聲呼喚道:「喂!怎麼不走了!」

    待張入雲抬頭細望時,卻見艷娘已行出十餘步,此刻正倒轉身子,眼角含笑看著自己。張入雲只一與其對視,便覺艷娘目光幽深,心頭不由雷電交動,到底他十年苦修不是易與,當下一個激令便將自己打得清醒。當下也顧不得解釋,只將頭甩了甩以振做精神,暗道一聲僥倖,看來日後與艷娘相處,確是要處處提防,前番剛與其一番言談,還說得自己自會留意小心,今時卻差點中了對方道兒。

    一時上張入雲吐了吐舌頭,氣吁不已,再見艷娘正用眼神打探自己,忙手指西方道:「我不走是因為你半日下都與我繞路,照我方才耳中聽得一絲訊息,只該往這個方向走才好!」

    艷娘見張入雲已識破自己故意繞路,卻借此處陰寒氣加以色誘,不由眉間一蹙,只是張入雲一身修行到底不凡,終不是一時三刻便能竊取得了的,當下只得寒聲道:「你倒是生了一雙好耳朵,可我也與你說過了!那裡有妖精作祟,前往也是無意!」

    張入雲聞言一笑,暗想縱有妖物,只怕於這為惡上也要比來的你好些!當下卻假意答道:「你即故意避過,想來一定是些威力絕大之輩了!」

    不想艷娘卻訕笑道:「什麼威力絕大,左不過是些蛇蟲鼠蟻罷了!」

    張入雲笑道:「你將對方這般小看,倒好似你自己頗有身份呢!」

    艷娘見張入雲有譏諷自己同為妖類的意思,立時喝怒道:「不許你拿我出身玩笑!」正在她還要加意喝罵張入雲時,卻見對方已是笑著恭身致謙道:「對不住,方才是我不好!不該拿你取笑,只是事先我曾有言縱是有妖物,也要前往打探一番,這會子被你帶得繞了許多彎路,耽擱了不少時辰,如今即被我識破,你總該隨我前去查探一下了吧!」說話間,已是折轉身子徑往西方行去。一時上艷娘倒是左右他不得,氣惱之下一個跺腳只得跟了上去。

    張入雲即已尋得方向,他又是一身超絕的輕功,縱是山谷幽深不得路徑也是難不到他,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之後,他與艷良便已行至一處臨水而建的別墅外。

    如此幽深的山谷中竟憑空建起這一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庭院,倒真讓張入雲吃了一驚,再待他眼望艷娘時,卻見對方眼裡有些疑惑,看情形,即便是艷娘也覺先時也是將這院落中的主人看的小了,此刻臉上也露出些許猶豫。

    再看眼前的庭院四周,除庭院一角的水榭臨水外,其餘各處全取了新鮮的翠竹新砌了一道六七尺高下的籬笆,其上還上佈滿了如長蛇般糾結的薔薇花,但見滿眼的綠籐紅花,花兒顧是明艷,那長籐上卻儘是兩三寸長短的倒刺,且刺尖寒光掩蘊,竟似是鋼針一般鋒銳尖利。

    見此,張入雲不由驚讚一聲道:「喔!好厲害的一道籬芭牆!」

    艷娘在旁道:「怎樣,到現在你還要再往前進嗎?只看著蘺笆,就該知道這裡主人不喜歡外來客呢!」

    張入雲答道:「呵,我又沒有歹意,以禮相待總沒錯吧!」說完便要敲門,只是那竹柵欄上也生的滿是綠籐倒刺,沒個安手敲門處,張入雲也只得扯動嗓子呼喚庭院主人。

    只是過了良久,也未見內裡有人走出,張入雲和艷娘都是一身本事,雖是先時都有查覺此地藏有妖氣,但如今近至院外,卻又再尋不得一些妖跡了。一時上張入雲皺了皺眉頭,他好不容易才在之谷中尋至一處生跡,要是未有所獲,便是棄之身退,卻又有一些不樂意。當下只舉動眼望著庭院四周,查探有無空隙可好進入。

    查詢良久,除一處水榭迎水,看似沒有阻擱,其餘卻均為竹牆攔住去路。再定睛看那水榭,就見其四周百丈方圓內的湖水竟如鏡面一般,點波不起,此刻又是陰天,湖水幽深直將個四周景物映了個分毫畢現。張入雲凝望之下,即覺得那湖水古怪,不敢輕易上前涉險。

    未想一旁艷娘卻鼓動他道:「你當日在蒼龍島上不是水性極佳嗎?只這數十丈的水面,你一個起伏便得到達,還在這裡猶豫些什麼?」

    張入雲笑道:「你是在拿我開玩笑呢?這水面平滑如鏡,顯是被人種了禁制,我又不擅各類法術,空中飛遁也差得好些,哪敢上前輕范。左右還不如在陸地上生根,躍過這籬笆恐還容易些。」

    艷娘聞張入雲已辨明那水中的厲害,聞聲只氣惱道:「由你!且看你如何躍得這竹籬?」

    當下張入雲只在籬笆前略望了望,卻深吸了一口氣,只輕輕躍起七尺上下,堪堪要從那竹牆上躍過。

    果不其然,只待張入雲身剛縱起至最高處,便見得那籬笆上的薔薇花籐已如長蛇一般的撲天而至。張入雲早有準備,一遇變化,便已身似炮彈一般向院落中斜插而至,竟比那縱起的籐蔓還要快了三分。

    那些籐蔓好似有人操控一般,見不能趕上張入雲,那籐上長刺旋即暴射而出,雖不比花娘子金花毒刺那般威力,但一時卻是成千上萬的潑天似的撲來,倒是讓身在空中的張入雲看得也不由好生驚懼。

    正在他欲動手迎對之際,卻忽見艷娘已是遁至張入雲身後一尺境地,但見她滿頭長髮潑散,瞬時便將花刺收了,一時再將長髮甩過,旋即將其投入一旁的湖心當中。

    待二人落在院中時,張入雲忙上前道:「多謝!」

    艷娘卻搶聲道:「謝什麼謝?你的本事我又不是不知道,只這點花刺你怎會避不了!何必這般假惺惺的!」

    張入雲笑道:「這一謝倒不是為你將這些花刺收下,而是謝你方才起了助人的心意。」

    艷娘不想張入雲會有這般說法,當下反倒有些不得意思,眉頭皺動,咬唇之際,卻提起髮梢上剩餘的一枚長刺轉過話題道:「不想這花刺竟還有毒,早知如此,就該由你自己抵擋,如能中的你一兩記,倒是可省我好些手腳!」

    張入雲知她言笑,當下從其手中接過花刺,卻見本只三寸不到的木刺,竟已暴長至五寸來長的鋼針,通體幽藍,取在鼻下還有一股子甜腥味,竟真是帶毒的,一時上為這裡主人是善是惡倒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艷娘見他到這時臉色才顯猶豫,不由只在一旁冷笑。

    正在二人心中計較時,卻聽見院中一角忽然傳來一聲竹扉輕啟的聲音,忙又都側目回探。但見一雙纖手已是輕扣在竹門上。在張入雲眼中,只見得那玉一般的膀臂竟與碧青色的竹扉交相生映,一時白的玉白,綠的翠綠,竟像是生嵌在門上,通不似個活物一般。

    張入雲見此正在驚疑時,卻再見白光晃動,又是一雙玉足已自門後探出,雖是門後咫尺境地,但以張入雲目力竟也看不出那竹門後的女子模樣,只是眼前一雙裸足,未著寸縷,好似生生從黑暗中憑空變化出來的一截玉藕。足趾纖動之際,少年人一顆心竟也隨之起伏,他雖不是浮浪子,但此時情慾竟也隨之波動,一心想知道來人到底是何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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