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 正文-1 第二十九回 乾坤有奇術 不使少年嘗 (三)
    張入雲見她離去,自己當下也於猛然間驚醒,再看不遠處草榻上的香丘,卻也是嘴角間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看情形那環姬恐也於夢中與她相會過呢!

    此時已是子時二刻,張入雲見時辰已不多,恐過得一會兒追逐雲幛時沒有精神,當下卻又盤膝在地行起功來。過得一個多時辰再行起身時,他已是神氣完足,精神大振。一時間為防自己錯過機緣,他又縱上樹梢,細心留意山前有甚雲嵐升起。

    果然過不得多時,即見有一點五彩雲幛自林中升起,婉婉延延竟有十餘里。張入雲見之大喜過望,忙喚醒香丘,趁著月光前行。香丘此時雖已是睡眼朦朧,但早已得知今夜一事,當下倒是也沒有怎麼攪鬧,只是才剛睡醒腳下無力,卻一任張入雲攜了她同奔。

    當下兩人隨著那雲幛疾行,過不多時便已行到那雲幛的盡頭。果然面前一片桃林深處裡,出現了一座洞府,張入雲見之大喜過望,忙又邁步前行。未想自己剛一踏進那桃林,便覺頭角有些暈眩。再看眼前,只恍眼間,身前桃林便已茂盛了十倍,原本只一條淺淺的草徑,此時竟多出了三四條分行不同方向。再看林中深處,雖是那仙洞仍在,但卻已離得自己甚遠。

    張入雲自己多日來在這山中打轉,已是悟得些其中道理,見之,已知身前桃林施得禁法。不由的眉間一皺,但自己二人身已至此處,怎可輕言放棄,當下仍是領著香丘得前行,倚仗自己目力異於常人,瞧定了方向便作前行。不想每當二人挨進了那洞府,總是腦間眩暈,隨之身前路徑樹木重又變得繁茂。幾次下來均是如此,不由間二人已是停下身來,暗自思索。

    到底香丘隨得姚花影數載,略知其中門徑,當下說道:「阿雲,我看眼前這陣法,也未必是仙家安排,看氣度倒像是些是遮葉障目的小法術,不然論理我二人絕近不得那洞府面前。」

    張入雲聞言問道:「即如此,你可知道破法?」香丘作難道:「你我二人都未修得劍術,內中術法修炬更缺,且若論憑真本領破它我兩人更是談不到。這類奇門陣法,小姐在時她自是最知其中道理,但我卻最嫌它煩難,從不學它,一時倒還真是沒有破解的方法。」

    張入雲聽了,黯然道:「如此說來,那我們只能到此止步了!」

    香丘見他有些灰心,忙勸道:「若只是些障眼術小法,我卻還知一個笨法子破解,就是阿雲可能不願意卻行施。」

    張入雲見有轉機,忙又問道:「什麼笨法子?你且說來聽聽,說不定用在我這笨人身上,卻是最相得益彰呢!」

    香丘聽他說的滑稽,先是笑了笑,後又皺眉道:「我聽小姐說過,此類小說術,多是借形施術,眼前這多桃林擋路,想來對方是在這桃木上施了法術,只不知是哪一棵下了禁術。阿雲,若真的想進這洞府,只要挨個將這桃木一根根撥了,其法術自破。只是我知道你心懷仁慈,這些桃木每一株都有七八百年的輪齒,再過三數百年,借此地靈氣,都有化煉人形的造化,若我二人為一己之私,將這些樹伐了,卻是有干天和。而阿雲你,怕是也下不得這恨心吧!」

    張入雲聽了她這番敘述,果然猶豫不絕,一時下不得那番心腸,只是自己此次有為而來,先不說先時遭遇的諸般辛苦。便是身旁香丘和百花谷隱娘,也不容自己在此放棄,當下沉吟半晌,卻是將神目一睜,一時精光四射,行至桃林深處,竟是運起全身功勁來。

    陡然間即見他輪臂砸拳大喝一聲:「破!」此是他全身功法所聚,加上密宗真印不凡,當下一片紫氣升騰,結了一個大大的勁氣化做的氣球,跟著那紫色氣體漲破,竟是將這諾大的桃林震地抖了幾抖。隨之只見內裡有數株桃木因受了震動,顯出一抹青綠色的光華,而眼前繁茂的桃林,也瞬即變地狹小起來。只是張入雲功法有限,還不能借此真印破了眼前法術,當下那桃林隨著青光晃動,轉眼間重又合了起來。

    張入雲見此怎肯放過,忙拉了香丘,乘風般的鑽過陣法間隙,眨眼間便已是來到那洞前。正在兩人慶幸自己僥倖避過了奇門陣法時,卻猛然間聽得一聲厲嘯,跟著便是一團金光向著兩了撞了過來。

    張入雲瞧得真切,看定襲來倒不是什麼法寶兵刃,而是一活物,當下忙舉掌向迎。陡然間一陣山崩似的巨響,將雙方震了個激退。

    當下張入雲挽著香丘連在空中翻了七八個觔斗方才消了巨力落下身來,再看那化作金光的影子,此時也是在空中連打了十幾個旋子,安然落下地來。度其身形竟是比輕功一流的張入雲還要靈動許多,一時只看的二人驚訝不已。

    未想待那東西落了地,二人注目看定,原來卻是一隻渾身長毛腦後生有披肩金髮,怪模怪狀手腳極長大的猴子,那怪物甚是凶狡,只一落地,便是暴起縱身,二次向張入雲襲來。

    張入雲見它來的好快,趕忙鬆開香丘,與那怪物斗在一處,不想他連施了十餘般身法竟也是未佔得分毫便宜。至最後只得一個暴喝,施出全身功力,打出一記驚天的劈空掌力,這才將那怪物震退,一時它落下地來,便泛起金光耀眼的瞳子,竟是射定了張入雲。而張入雲那般厲害的眼力,也就與它戰了個平手。當下他不由大驚道:「這是什麼猴子,竟得這般厲害?」

    香丘此時也生了驚異,一時仔細打量那怪物後答道:「這不是猴子,而是金髮神猱,聽小姐說過,這神猱已被青城前輩仙人帶往海外神山,卻不想竟還有同類留存在這世上。這類神獸極難馴服,能駕馭者定都是前輩高人,阿雲你與它相鬥,卻要小心些呢!」

    正在二人說話間,那神猱想是也知道些張入雲的厲害,因守著主人戒訓,卻是先斬後奏,當下為圖方便,大嘴一張,已是從口內吐出一個淨瓶來,一時扭動瓶蓋,卻是從其內放出好些五彩花瓣來,飄飄蕩蕩遙向二人飛了過來。

    香丘見那花瓣好看非常,雖知因是件法器,當下卻是未生得多少警醒,但張入雲眼光過人,卻見那花瓣邊角處,隱有寒光閃動,又是只轉念間便已至了二人身前。張入雲見此大驚,趕忙拽起香丘,一個箭沖,便已閃過一旁。即如此,自己一身衣裳也已有多處被那花瓣劃破,臂膀上也被劃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口子。尚幸傷口較淺,並不從受得重傷。

    正在他慶幸時刻,卻忽聽香丘哎喲連連,轉身運去,卻見她彈指得破的粉臉上,竟也被花瓣劃破了寸許長的傷口,一時鮮血流了出來,真驚得香丘花容失色,已然是慌了手腳,忙不迭的取出較帕在不住地在臉上擦試。

    一時裡張入雲看了心痛,忙軟語安慰,再回身怒視那神猱,不想它見傷了二人,卻是一陣桀桀怪笑,看神色竟極是快意。張入雲見之大怒,先將香丘讓在自己身後,跟首左掌一翻,已是將流星指套在了手上,足下再一點向那神猱存身處縱去。

    那金髮神猱見張入雲來的威猛,為省心力,仍是將花瓣祭起,重又向張入雲殺來,滿意為這用白鐵之精製的誅仙花,只一照面,還不將張入雲割的體無完膚。何況張入雲此時是電射而至,雙方一迎一送,兩下裡相合速度更快,卻不怕張入雲再有逃命的機會。

    未知張入雲見花瓣及身,早有所算,當下他右手撫在胸前,便將胸著藏著的清靈羽祭起,陡然間一陣勁風生出,只卷的那花瓣如施風般的停在了自己身前。他惱這神猱暴起傷人,都是招招要命的解數,心下氣憤,卻是移動身形,到了洞府外一方巨石前,跟著施動清靈羽生出的勁風,即刻便將那漫天花瓣盡數打入了巨岩之中。

    一時好神猱想再將花瓣起出,卻是要花費好多心力,可張入雲那不容它再有施動這歹毒法寶的機會,當下已是一個閃身到了神猱面前,跟著一掌便是擊了出去。

    那神猱雖先時見過張入雲本領高強,卻不是真的懼怕於他,此時見張入雲自恃身法靈動,技擊功夫一流,竟敢與它肉身相搏,一時也激起它天生凶性,嘯叫一聲,頓時也將身跳起與張入雲打作了一團。

    果然它天生靈物,不比尋常,張入雲自有始以來,竟是頭一次遇上比自己身法還要敏捷許多的對手,雖是往日裡與隱娘相較也有這般的氣勢壓力。但到底其時隱娘只是出手指教,並未下得毒手殺招。可眼前這神猱,一雙利爪卻彷彿似兩柄鐵鏟一般。但有過處即是無堅不摧,把個洞口外的山石花草打了個遇石石傷,遇樹樹亡,幸是自己左手戴有流星指,右手二指也是銅筋鐵骨,一時倒也勉強抵擋的下來。

    只是對方動作實在太快,便是自己使盡畢生本事,也追不上那神猱一絲毛髮。且它身形較張入雲矮了不少,一時使動全身本事,便如一團金丸跳動一般,只打得張入雲唯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只如此,那神猱也已是暗暗心驚,自已雙掌開山裂石,摧鋼鐵如握爛柴,可眼見這男子,卻能與自己鬥個不相上下,雖是為自己雖困,倒卻沒有落一絲敗相。能以凡人的肉身煉到此待境界技擊功夫,卻是它數十年都不曾見得的好對手。當下打得它性發,卻是激起它天生獸性,招式之毒辣,已是毫無一絲顧忌,若只被它一掌得手,便立時可要了張入雲的性命。

    而在旁的香丘卻早已看了個目瞪口呆,只見桃林中一人一獸,已是化做兩團金青二色的雲彩,風馳電掣般的自眼前流過。一忽兒流到東林樹下,一忽兒躥至西山石前。只看得自己眼睛都已有些暈眩,而人獸所經之處更是一片狼藉,如一道龍捲風一般將地上泥沙盡皆撕扯,到得後來,竟得眼前一片迷霧,恍惚間已是看不清二人身影,只聞得打鬥聲遍佈那桃林,卻是驚得香丘心神不定,很擔心張入雲與那神獸相鬥遇上什麼不測。

    正在她驚懼間,卻猛聽得空中一個霹靂炸起,跟著眼前飛灰一掃而空,卻將那神猱已是在空中連翻了數十個觔斗落在了地上。再看張入雲,也已是浮在空中,久久不曾落下。

    原來張入雲見打到後來,那神猱愈發心狠手黑,鎖喉探陰無所不至,本還有些慈悲心腸,也被對方打了個煙消雲散。一時間不再顧忌,猛地在自己招架的同時於手肘間放出先天罡氣,想將那神猱重傷之後再作道理。

    就如此,也被那神猱搶先一步,與自己手腕相對了一掌,一時自己先天罡氣只施出五分功勁,而那神獸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更是別具一功,當下受了張入雲這一記先天罡氣,就見那毛髮上一陣波動般的滾動,竟是硬生生把個威力巨大的先天罡氣氣勁給解走七八分的力道,雖也是打得那神猱手腕痛疼欲裂,卻到底是未能傷著它分毫。

    只是如此一來,那神猱也已知道張入雲一身本領確是不凡,竟可在與自己相鬥時還能抽空放出罡氣,如此看來對方先時恐留有些余手,而此刻它被張入雲擊落在地上,卻已是有些驚懼。

    如此卻便宜張入雲於半空中借清靈羽的風力略作調息,將體內散亂的真氣一一調理,要知他方才也是勉強出手,一時間體內氣息已然有些岔了,如這時神猱輪番再上,只怕自己卻要受得一些內傷。

    正在打理間,卻忽見那神猱金光浮動,竟是捨了張入雲往香丘身前襲去。它身勢其快,就是張入雲也是追趕不上,香丘更是不及,當下只略閃了一閃,便眼見要被其追上。

    那神猱天生心性,遇敵避重就輕,做了自己打算,只欲傷的一個是一個,不想它如此作想去趁勢欺負香丘,卻是犯了張入雲的凶性,當下手腕一抖已是三朵銀花飛出,如電射般的打向它週身要害。

    也虧那神猱承天地靈氣到底是天生神物,張入雲那般厲害的銀燕鏢,也是在瞬時躲過了兩枚,不想最後一枚卻真是躲不過去,欲想仗著自己爪牙厲害空手去接,卻是只一接觸,便是分辨出對方暗器厲害。一時間想避已然不及,當下左爪兩枚尖利如鋼刃的指甲已是被銀燕鏢打飛,如此之下那銀鏢上附著的內勁卻仍是未盡,又是將它剛硬至極的門牙打掉了一顆,才落在了地上,只痛得那神猱扭身翻了好幾個觔斗驚天似的痛叫。

    可還沒等它欲回身報復,張入雲又是雙手連揚,一時竟連珠揮出了七枚銀燕鏢,此是他安心要取那神猱的性命,手下再也沒有留下一絲慈悲,每一枚銀枚相續揮出都是用了全身功勁。此也時他頭一次遇敵使出手底暗器全數手段,瞬時間,只打得那神猱雙手十指鋼爪只剩下兩隻,並左肩右跨各中了一枚銀燕鏢,幸是它天生銅皮鐵骨,又得一手皮毛最擅解力。如此才未將它打殘,但就這,也已是毫無還手之力,痛叫連連之下,卻眼看著張入雲最後一枚鎖喉的銀鏢就要取了自己的性命。

    正在這要命的一刻,卻見那洞府深處忽然閃出一道銀色劍光,當下如神龍擺尾一般掃過,立時將那枚致命的銀燕鏢撞落。跟著就見內裡跳出一個人來,口中還大喝一聲道:「什麼人這般大膽竟敢擅闖我峨嵋聖地,傷我守山神獸。」一時立定看見是張入雲和香丘一男一女,卻是舉劍就刺。

    張入雲見他劍光靈動,出手便是四五丈的芒尾,也是心膽皆寒,無奈之下,只得運起流星指化作光幕與之相抗,就見得空中一陣銀星四射,雙手都各被震得倒退了四五步。當下二人第一反應便是檢視手中的兵刃,尚幸兩人手中使都是奇寶仙兵,一時倒也未見損傷。

    只如此一來,二人卻都對對方生了驚懼之心,一時相互打量了對方一眼。那人本欲再上前相較,待此時看清張入雲的模樣,卻是足下一跌。一時大聲道:「原來是金燕門的張大哥,方才險些無知相鬥,尚幸還未有甚閃失,真是僥倖、僥倖!」

    張入雲此時也已認出那人是峨嵋嫡傳弟子竺十八,他人較易親近,此刻認出是自己之後,先時的臉上的厲色卻是大轉柔和。而自己傷了他的靈獸一事,度其言行,卻也未見怎生怪得自己。只是他此時已在這洞府內,卻是令得張入雲心下一沉,心中一直擔心的事,卻已然是成了眼前的現實。

    正在他心內垂神之際,忽見竺十八身後又走出一人來,那人生的好高,竺十八本就矮瘦,一時身後那人即高過他半截身子。張入雲一時看清,心下不由更是一陣歎息,要來的終究來了,終是想避也避不了。

    而那人看到張入雲來犯後,也先是一驚,卻又瞬時便已恢復了常態,一時還抱拳與張入雲恭聲道:「入雲兄別來無恙,兄這一身風神雲清,更勝從前,不想小弟今得在這蠻荒之地得見尊顏,真實是太巧了!」說完又是恭身一禮。

    張入雲見他如此虛套客氣,卻是不知該如何對答,當下也只得抱拳回禮,腹中卻是亂做一團,不知接下來自己到底該如何與來人應對。

    正在張入雲思忖間,卻聽那東方文宇道:「只不知入雲兄到得我峨嵋前輩修行洞府門前所為何事,卻又為何將我守山神獸打傷?」

    張入雲聽到這裡,卻是暗道一聲:「麻煩來了!」他不慣說謊,也不欲在東方文宇面前支吾遮掩,當下心中坦蕩,便重又一抱拳道:「小弟此來,只為一瞻前輩仙顏,又聞洞內可能藏有一些道藏典藉,許與小弟他年修行有用,是以斗膽造訪,卻不想能與東方兄在此地相會!」

    東方文宇不料他竟是出口就說了實話,一時倒把先時準備的好多刁難刻薄的話弄的沒了用處,要知張入雲一身內勁有所缺失,廣有人知,不但他自己知道,便是身旁的竺十八也有耳聞。此刻見張入雲一身磊落,倒是不比那奸滑狡黠之輩可以鬥口,一時倒是讓他很不自在起來。

    再見張入雲一年不見,雖是人清瘦了一些,但一身英氣遠比年前凌厲的多,除此之外其身上還隱隱多了一層清潔氣,竟與這深山仙府之地相合相融,足見他這一年多以來不但一身技擊本領得有大造,便是修行一途也有好些進益,再不復當日那略顯稚拙的少年了。

    東方文自己這一年多來,因掌門師伯見他上一年於天下英雄面前大敗,痛定思痛,才特准他與當年武比得了第二的竺十八共同精修峨嵋上乘心法,一年下來,在眾位師伯努力栽培下,其一身功行也是大進。東方文宇本就天賦奇高,此後知恥而後勇,一身本領愈發了得,此番他剛剛與自己師弟將洞內藏珍取到手,卻又有張入雲登門,本就有意與其比試,當下再見張入雲一年來也是進境不小,一時間一顆爭勝之心,卻是越發地盛了。

    待到這時卻聽他皺了眉與張入雲說道:「這個……,小弟實話與入雲兄說了,只怕兄卻進不得這洞內,只為小弟臨行前,掌門師伯曾有嚴命,任何外間人等均不得擅進這峨嵋重地,且不瞞入雲兄。」

    說的此話時,他即將手裡握著的一柄古樸稚拙的長劍於張入雲眼前揚了揚又道:「洞內前輩留贈的秘寶也為我和竺師弟二人得了,入雲兄再進去也沒甚意思,彼此不便,卻望入雲兄不要為難小弟才好!」說到後來,他語氣已是略有些不客氣了,眾人在旁自然是聽得出,只是人人都知其中究理,卻也不便開言指摘。

    張入雲見他腰間佩了原先那柄裁雲劍,手裡又提了一柄,而一旁的竺十八也是一樣,腰間想是素用的兵刃,手上卻也多了一把魚鞘短劍。二人都還未結了絲絛將劍掛在身上,顯見是才剛得的,一時見了,眉間卻不由地一皺。

    他倒不在乎這些外物為人所得,自己沒份,只是眼前兩人手裡俱是仙兵,漫說東方文宇一身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便是那竺十八怕也差不到那裡去。雖是自己不欲與二人相鬥,但此行張入雲是勢在必得,容不得他臨陣退縮,當下暗將左手流星指略緊了緊,便開口道:「即是東方兄開言,又是貴掌門師伯的嚴令,小弟怎敢不遵,只是小弟此來本無心於洞內各番寶藏,只欲將先人留下的道藏典藉一觀足矣。如此還望東方兄能網開一面,容小弟進內參詳片刻如何?」

    果然東方文宇聽了這話面露難色道:「實不是小弟不講情面,只為掌們及家師曾有嚴命,不但不容外人入內,小弟走後,還要將這洞府徹底封閉,不使外人前來冒犯。」

    他說的這話時,卻先惱了一人,當下就聽得一聲嬌叱道:「什麼外人不外人的,你這假道學的偽君子模樣,最惹人討厭。要知阿雲也是峨嵋同宗總算得是什麼外人。便是這姑婆嶺也已是峨嵋教下的分支,你只是仗著自己是長門嫡傳弟子而已,事先又未徵得這洞內的主人允不允許,還不是和我們一樣是私闖人家洞府。再說我們阿雲不像你們私心這般重,不但偷看了道藏,還拿了人寶物,最後卻還不許別人入內同參,又還得便宜話,說得這番大道理,真正一副偽君子的模樣,好不要臉!」

    香丘先時不慎為那金猱將自己花容損傷,雖是傷口甚淺,日後可得平復,但終是要過些時日才能見好,當下自是氣惱非常。此時再見這東方文宇拿話來擠兌張入雲,她知依張入雲的性子,難保不被對方三言兩語就打發了。如真這般自己二人萬里奔波不但白忙一場,還要看張入雲負氣傷心。當下怒從心頭起,便是一陣討白,至後說的興起,卻是忘了顧忌,一雙玉指只怕就要指著東方文宇的鼻子,問候其先人了。

    一時見東方文宇被她說破心理,直騷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正在快意,還想再上前多罵得幾句,卻早被張入雲從一旁將身拉過,止了她的興頭。

    再說東方文宇,自被香丘譏諷過後,臉面上下不來台,所謂君子可以欺其方,此等言語如用來對付張入雲倒是相宜,但面對香丘這類刁蠻任性的小丫頭,卻是完全無有了用武之地,一時雖說言語上將就的過,但內裡原因大家彼此自是心照不宣,倒是不容得他發怒。

    當下就見東方文宇乾笑了笑道:「何姑娘如此倒是錯怪在下了,想來入雲兄定還是未有得到尊師門的消息吧?」

    張入雲聞言就是一沉,當下沉吟道:「不知家師有甚吩咐?還請東方兄直說。」

    聽到這裡,東方文宇又打了個哈哈,一時作難色道:「原來入雲兄真的還不曉得,只為半年前,因入雲兄攜一位邪派妖女打死打傷昆明世家子弟劉雨清及其眾多家人,令師李志遠知曉後已是廣發江湖告貼,聲稱兄已不是金燕門門下了!所以此番細算來,入雲兄也已不是我峨嵋宗下,眼前這洞府,小弟也實是不好讓兄台入內。」

    東方文宇這番話說的雖客氣,但實質上已是指出張入雲已被金燕門掃地出門,再無資格來與他爭著峨嵋門下的秘藏。

    一時張入雲聞得這一消息,卻是心頭一震,他雖早已知道自己過去一年間做的許多事,已給金燕門帶來天大的麻煩。但一時被告知自己師長已是不要自己了,當下於片刻間卻是不得適應過來。他未想到自己早已是算得的事情,但事到臨頭時給自己帶來的打擊,卻是遠比想像中來的要大的多。

    一時裡張入雲怔住心神,卻是半日說不出話來。只東方文宇見張入雲被自己拿話僵住,倒是嘴角間露出絲絲得意的笑容。

    未想香丘卻是見不得這個,當下又是指著東方文宇鼻子罵道:「你這峨嵋派的大弟子好不要臉,明明是害怕阿雲得了前輩仙人的秘典,日後修行便再也不追不上他。卻使得這許多張智來訛阿雲。其實就是阿雲得了道書,你也一樣得了,大家扯對直,也只是個不偏不倚的局面,你如此苦苦阻擾,只為心裡知道你實是比不上阿雲而已。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若覺得我香丘說錯了半點兒你的心事,你儘管直言,只怕你就是那種藏頭縮尾,心中事最見不得光的偽君子!卻是不敢與我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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