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二人將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張入雲當下一時面有憂色,便又問他二人道:「你二人可曾聽見那三人相互怎生稱呼?」那二人聞言不解,思索了半日卻是只稱想不起來了。
張入雲見此又道:「是不是內裡那矮少年姓竺,個高的複姓東方?」那瘦子人較精細些,當聽得張入雲說起那複姓東方的男子時,卻是猛然想起,連聲稱是。一時張入雲與香丘聞了證實了自己心中所忌,不由相互對視了一眼,俱都從對方眼中看得似喜實憂的神色。
至此時,張入雲也不再多語,一時又與老闆借筆墨,另擇了一靜室,令他二人繪製一幅姑婆嶺所在的地圖來。那瘦子倒是粗通些文墨,雖是粗粗繪製,但也交待的甚為清楚。
張入雲將那地圖拿在手裡略看了看,便又將那蒜條金擎在手裡,一時雙手四指運得內勁,只扭了幾扭,便將那金子掰作兩半,分付在二人手裡。又沉聲與二人交待道:「你二人此番遭遇甚奇,但卻不可將此事外傳,要知江湖上比我本領高強的異士多如星斗。如你二人逞能為拿此番遭遇,當故事般戲說在外炫耀,卻恐有殺身之禍,此是我良言相勸,聽與不聽悉聽二位尊便。」說完只一揮手,便遣二人離去。
兩人見張入雲空手即將黃金折斷,早已是為其勇力驚服,當下聽了張入雲指教,哪還敢不遵從,一時只將個頭點的如雞子琢米,一再的打恭作揖方才離去。
香丘見兩人離去,心下當即一鬆,一時回過頭來看了看張入雲,眼中流露出又關心又畏懼的神色。張入雲見了知她在為自己擔心,自己方才不合發了大怒,在香丘面前一派猙獰,自己此時回想起來,已是極度後悔,但一時間又不知說些什麼話好,猶豫了一會兒才對香丘道:「在這德閒居裡,我已然是那極不歡迎的人士了。「說著又手指江邊道:「我看江邊風光不錯,雖是冬日裡寒色凋零,但也樂得清靜肅穆,我二人且到那裡走走如何?」
未想香丘聞言卻是面露喜色,欣然點首。當下二人算還了飯錢便已起身而去。
一時走至江灘邊上,果然寒風蕭颯,冷氣襲人,他二人都有一身內家功底,對此小小的冬寒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兩人行的半是卻始終各懷心事,未有人開口說話,過了半晌才聽得張入雲輕聲歎道:「我方纔那般對待那一群豪奴,是不是把你嚇著了!」
香丘聞言先是猶豫了一下,其後卻又很點了點頭道:「是啊,阿雲先時那樣的舉止,確實把我嚇了一大跳,你不知道,你方纔那麼狠心腸,幾乎把那壯漢五臟六腑都給壓了出來,我當時嚇得差點都以為你不是你了呢!」說到這裡,她卻又笑道:「幸虧你及時醒了過來,不然真的要嚇死我了!」
張入雲知她說的後一句話,卻是在安慰自己,一時只淡淡道:「幸是有你在,才未釀成奇禍。不然那漢子,只怕真要做了我腳底亡魂了,如真這樣,他卻是我這輩子妄殺的第一人!」
未想香丘卻搖頭道:「不會的,阿雲就是阿雲,你這麼好的人,一定不會做那惡事的,這個我是最清楚的了。」說完即用天真的目光看著張入雲,她睫毛好長,一雙大眼又靈動又清潔,好似一潭碧水沒有一絲污濁。
張入雲瞧在眼裡,為她如此有這般純淨的心靈所感,一時竟是瞧的癡了,說不出一句話來。正猶豫間卻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喧嘩,原來此時遠處碼頭趁夜,駛來來了兩座商船,想是主人急於解貨,雖是冬夜,但也雇了挑夫前來。當下眾苦人出力挑擔,旁有豪奴監工,不免生出些響動。
張入雲目力驚人,一時已是看了個究竟,不由歎了一口氣。獨是香丘沒有經歷,當下見內裡挑夫竟還有不少女子,只是服色與眾男子差不多,很不容易分辨出來。而那些女子雖是人矮形單,但也一樣與眾男子背得一樣的口袋。那貨口袋又大又沉,一人兩個口袋怕不有二百來斤,但那些民女雖被重貨壓的幾乎以首觸膝,卻始終能跟得上眾男的腳步。
香丘久在深山修煉,雖也是與姚花影時常出入江湖,但多是來迎去送,少有單獨上路的時候,就更別說見得這苦人勞作的場景。一時見了此景,不由看的呆住了!
當下看了良久後,卻抱住張入雲臂膀道:「阿雲,我從未想過女孩子家也要吃的這般苦!」張入雲聽了這話,卻是歎了一口氣,他久居沅江邊上,見慣了這類苦人,往往為了一頓飽飯,卻要傾力勞作一天。到了老來傷痛發作,即是苦不堪言。
此時見香丘未諳世事,說出這樣的話來,卻又別有一番感觸。當下已是查覺自己近日戾氣纏身,私心過重,卻忘了與人為善,偏了昔日對無雙習藝渡人的承諾。一時思來心痛,但又想到隱娘在百花谷中長眠,眼前又是這般貧富不均的氣象,又安能讓他壓得下心頭怒火。當下他皺了眉頭,以手撫唇,卻是換了一副心氣在一旁沉思。香丘見他面色又有些張厲,心裡擔心,忙又上前撫慰。
卻被張入雲阻道:「香丘,我知道我今天做的不對,不該發的那般大的脾氣,雖是那豪奴粗俗無禮,但他一尋常百姓,我卻不該做仗著自己有些本事,把他作賤成那樣。只是近來我心理有異,行事急將起來,脾氣有如脫韁的野馬,自己也不能控制,縱知好些做的不對,卻也是顧不得了,長此以往,我卻擔心自己日後心性會有變化,到時真恐還要做出更殘忍的事來。」
香丘見他憂急,忙勸道:「不會的,為姚姐姐婚事你萬里奔波,又為防負了人恩義,雖明知有險,卻還是要前往普濟寺赴會,這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知你近來屢屢受挫,諸事不順,實是累的很了,你若是願意,我們就在這裡歇息幾日再上路如何?」
說的這話時,她已是有些後悔,他二人均知道姑婆嶺內顯了東方文宇和沈綺霞,多半也是為了那裡前輩古跡一事去的。此時的張入雲恨不得插翅即去,卻哪裡有閒情在此歇息。
張入雲聞言卻是一陣苦笑,晃了晃了自己手臂,即對香丘道:「走吧,天色不早了,還是早點休息,明日還有好一段路要趕。」
五日後,二人已是來到了蜀中深山密林之中,這五日來,他二人已按著那瘦子所繪的地圖在密林中繞了兩日,卻始終不得門徑,明明見著那姑婆嶺就在面前,但行得近時,卻始終無法靠近。
張入雲本也帶得指南針,只不想那姑婆嶺一帶磁石密佈,待自己拿出指南針辨認方向時,卻見指針如個風車一般的亂轉。
如此這般,幾日下來,兩人幾乎將周圍山林走了個遍,卻無論怎樣也無法近得那山崗。到此時兩人已知這山中定是施有前輩劍仙的禁法,但二人苦於修行淺薄,卻那裡破解的了。到了此刻,也只得用那水磨功夫,日日前往試探。多日不獲之下,張入雲誓要將那密林每寸土地踏遍,也定要找到此山的入口。
幸是香丘這一路上,倒是沒有生什麼嬌氣,只一路隨著張入雲而行,中間有採得的奇花異果取食,也得一樂。而張入雲與她在外野宿已久,熟能生巧之下,廚藝也是日進,縱是整日吃的都是滿山的野食,卻也可被他烹製的色香俱全,日日花樣翻新,只哄的香丘眉開眼笑,久居蠻荒之地樂不思歸。
多日往尋無獲,張入雲也多少有些氣餒,雖是知曉峨嵋派三位弟子早已是在許久之前打探過,但此時也已不再為恐三人先於自己捷足先登而著急生惱。一時安下心來,立定要在此地長住。這一日二人因在山中待的日久,隨身所帶的食鹽已用的不剩多少,只得出山採辦。
在出山行的一條清渠之時,卻發現了一樁怪事,原來那本就不寬的小河上竟行的一艘極精巧細緻的畫舫,雖是逆水行舟,河水流得也不見甚急,但卻雇了人在岸上拉縴,一時望去,雖僅是一很細小的船兒,卻有二三十人在岸上拉船。俱是一樣的青衣矮帽,看服色竟都是一府裡的家僕。
張入雲和香丘覺得眼前事有異,不由駐足觀看了許久,只見行雖是僕人眾多,船上也有船家努力在撐著稿,但那船兒卻始終是難行的緊。一炷香的功夫下來,也只前進了十餘丈而已。張入雲見了那多僕人在岸上汗流如注,如此辛勞之下,但其效卻微,只覺與自己的境遇倒很是相似,不由對眾人生了側隱之心。
一時他想瞧個究竟,卻是多時未有離去。香丘見張入雲臉上神色,已有些明白,倒也不來催他,只是她身是女子看事物角度與張入雲略有不同,一時端詳了一會兒,卻忽地開口道:「咦!這些家僕怎麼生的個個美秀,倒像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似的!」
張入雲本只在看著眾人勞苦,卻倒為留心那些男子的相貌來,聞言仔細看了看,果然如香丘所言,俱都是些十七八歲的後生,個個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其中多有人長相相似,竟如孿生兄弟一般。
一時思索之下,若有所悟,卻笑著欲對香丘訴說自己心中的想法。未想香丘見他面露難色的模樣,倒是搶著他之前說道:「阿雲,你是不是想幫這群人?要去也行,不過話可說好了,你忙歸忙,午飯卻可是一定要做的?餓壞了我,我可不答應!」
張入雲聽了展顏一笑,卻只讓香丘在河岸上遠觀。當下他走到拉縴的人群中,也不多開口,卻是提起繩索背在背上,就往前行。眾家奴見他前來相助,竟想不到之下,雖是心驚,但只守著主人誡訓,不敢與張入雲多說話,只略將手躬了躬,意似相謝。其後也未見眾人怎麼感激,俱都又垂首使力艱行。
張入雲初將那船繩提在手裡,果然是沉重無比,使動自己渾身力氣,竟也是寸步難行,一是也將他驚了個暗暗乍舌。但自己使動力氣之後,卻又見眾奴臉上神情彷彿輕鬆了不少。他少年意氣,見自己出了力能為眾人分憂,心裡也是一陣高興。
只是到得後來,他見自己週身力氣使盡了,那船也未行的快上多少,不由將體內真氣提起,瞬時間自己一身氣力大漲,卻未想到與此同時,那背上繩纖上傳來的沉得已極的巨大陰力,也是隨這削減了許多。當下只聽得眾奴鼻下哼出歡聲來,眾人步子已是因此快了許多。
如此之下,過得兩個時辰,竟行出四五里的路程,只是那纖繩上傳來的阻力始終不減,而此時的張入雲已是汗如雨下,週身被自己的汗水浸了個水濕。一時眼望前方,卻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了局。正在這時卻見船家已將船停住,眾奴見此,卻立時筋疲力盡的坐倒在了地上。
正在這時卻見從那畫舫中走出一位青衣小婢,手裡提著一個挎籃,向著眾人行來。當下行至張入雲身前將腰一福,恭聲道:「婢子小青,謹代家主人深謝義士仗義相助,只為此時我家主人多有不便,不能與公子相見,還望公子莫怪!」說著,卻從提籃內取出一枚綠葉包著的食物與張入雲道:「公子大義,出的如此大力,行的這多辛苦,至此時已是正午,想必是極疲累飢餓的了。此是我家主人與婢子做的一點香糯,倒也頗能抵飽充飢,還望公子不要嫌棄微物不堪。」
張入雲此時倒真是餓了,聞言只略謝了一聲,便已接過,只是想到香丘至今也還未有飲食,果然回頭看去,見香丘看到自己得了食物不管自己,卻在此那兒鼓著個腮幫子,正生著悶氣。一時欲再與那婢子開口,卻見那婢子已先笑道:「義士還請放心,與尊駕同行的女伴的一份,婢子也已備下了,還請公子自己先取用吧!」
張入雲至此時,才將那綠葉做成的荷包打開,但見內裡卻是一方碧綠色的糯米,一時一股清香味鑽入自己鼻間,倒真是令他齒舌生津,味口大增,一口咬了下去,卻又是入口即化,竟如煙氣一般流入自己腹內。當時卻又覺肚裡踏實,竟有了有飽的感覺。待口內香氣流盡,卻只剩下數格蓮子也似的果仁在內,一時又咬破了,卻又是一股清香氣直衝腦鼻,當下精神便是為之一振。
這時那小青又倒了一盞碧綠色的清茶來與了自己,喝下之後,果然也是去疲清神,一時體內盡已恢復了一大半。當下他腹內已飽,便不再要。小青見他如此,也只笑笑,又是恭身一福才往香丘落身處走去。當行過眾家奴身旁時,卻只從提籃內,隨手向眾人拋散著什麼。一時卻見那眾家奴,都是上前爭搶,得之甚是心喜。張入雲看得真切,原來卻只是些豆子,只是不知怎地,這群家奴,只食得一兩粒後,盡好似肚內盡飽的樣子。
他本知道這家船主人有些異樣,此時見了,也未顯十分驚訝。而再看遠處的香丘,此刻卻是接過那小青所贈的香糯,也難為她人小卻有這般大的肚皮,便是張入雲也只一枚便已盡飽,而她卻是一口一個,連吃了三枚。待再索要時,小青反倒有些震驚,她與自己主人知道若是平常凡人,怎樣也是一個便已盡飽。因見張入雲一身純陽正氣,怕他是個真仙得道的,所以才特多備了一倍的份量,未想張入雲本人還未如何,而他隨行的女孩子卻是如此的寬肚腸。
當下小青面露尷尬,一時只得奉了那香茶與香丘,好在此時香丘及時打了個飽嗝,倒也略為她遮掩了一些,當下香丘又是連喝了數盞,方得意足。食後她精神大振,卻是拉了那青衣婢子,說長道短,卻只讓那小青露了難色,只得略作答對。
正在她尷尬間,卻聽見畫舫內傳來一陣鳥鳴,當下小青聞了,彷彿是得了什麼命令一般,忙往香丘施了一禮,將身一讓,竟領了香丘往畫舫上行去。
一時香丘行過張入雲身邊時,並未和他說話,反倒是嬌黠的衝他一笑,便隨小青上的畫舫。
張入雲自食了那香糯和香茶後,只覺精神百倍,轉眼間一身疲乏便已消盡,再看那一眾青衣小廝也是在這一會兒功夫之內,便已恢復神氣。當下眾人也不多話,便又拉過纖繩上路,此番眾人有了精神,船速行的又快了一些,說來奇怪,愈拉到後來,張入雲愈覺得那纖繩上傳來的阻力變地愈小。
過得一個時辰之後,眾人又行了三四里的路程,忽然間只聽得身後河水中一陣翻滾,冒出了無數水泡,彷彿有甚物事在水下攪鬧。跟著張入雲又聽得一聲歎息,那纖繩上傳來的力道也在同時間盡失。若不是他一身上乘功夫,只怕還要向撲倒。而那群青衣小廝,卻是經受不住這個,一時間同時跌倒,尚幸跌得雖重,但人卻未見怎麼傷到。而如此一來眾人卻都是大喜過望,肩頭鬆動下,紛紛雀躍不已。
張入雲再轉過身看那河水,就見水面上泛起有長物事遊走過的痕跡,卻只在自己轉身間便已消失於遠方。至此時船上的梢公已能用槁撐船前行,不需再得眾人助力。過不多時,就見小青已送了香丘下船,而此時的香丘卻是滿臉興奮的模樣,走到張入雲面前,卻又有些怪模樣,當下倒並未與他說知船中的情形。
而小青到了張入雲面前,先是施了一禮,跟著手一揮,那一地坐著休息的家奴,便都得了信息,俱往船上行去。說來奇怪,也難為這船雖小,卻盡能裝得下這二三十人,一時眾家奴上的盡了,也不見那船身下沉分毫。
再又聽小青與張入雲說道:「幸有義士相助,我家主人才脫得這一番糾纏,內裡詳細,何姑娘已經盡知,小青就不再多口了,至於家主人,今夜還要面謝公子,到時候還請公子不要見怪!」說完又施了一禮,並與香丘相視一笑,也已上得船去。
張入雲雖有疑惑,卻見香丘衝自己直笑,知她曉得內裡詳情,便也不便再與那丫環多問,當下正有些猶豫,卻已被香丘拉了前行,一時便離了這河岸。
當二人行的路上,張入雲問起香丘畫舫中事,及那主人的情形時,香丘卻故做神秘道:「到夜裡,人間主人家自會親口向你交待,阿雲你到時候自己問好了!說來你也真有眼光,平時看著傻傻的,但遇上這樣的事,卻是會挑揀。不但今夜我二人可上的姑婆嶺,連你也可得交一位佳人!」說到這裡,她又陰陰一笑道:「可是位美人哦!」說完她卻又從腰上小青所贈的荷包裡掏出不少堅果子來,邊走邊吃。
到此時張入雲有些似懂非懂的意思,只是他向不喜歡追問於人,現下小香丘又有點似喜似嗔的神態,一時倒也不敢去問她個詳細,便將此事作罷。當下到了林外的村落中,採辦了食鹽,便又重新回的林中,只是到了夜裡,直至月上中天,卻也不見那主人家來訪。而香丘卻早已是上了張入雲為其準備的樹帳下歇息。
又過了多時,張入雲久候不至,忽然省得些意思,一時也不再呆待,自己也走到篝火邊歇下。果然才只睡著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卻見夢裡一位身著五彩霞衣,腰佩玲瓏玉環的佳麗與自己道謝。
行到近前,只聽她說道:「日間多蒙先生相助,賤妾才免得這一樁尷尬事,實是心感。有聞何姑娘說起先生要入姑婆嶺,其間因有前輩仙人留得禁法,不得門徑,至今未進得山中。賤妾不才,卻也算得是此一方的統領,於此倒是能效些微勞。待丑時將盡,到時賤妾放起雲幛,先生只隨其而行,便可待得姑婆嶺中。」說完便是一拜,轉身就要離去。
張入雲心中還有許多疑惑,見她要走,卻是忙開言將其留住,一時問她到底是何人,言語中又因好奇問其白天的異事。
那美人聽他有此一問,一時卻是臉上紅了,略顯害羞,思忖了半日方才答道:「賤妾環姬,乃此地汜水的水神,只為上月因朝見朝陽君,與洞庭湖赤陽君小郎子相會。一時不經檢點,與之私會,後被赤陽君發覺,本要追了賤妾的性命,幸是朝陽君念得賤妾日前曾為天府織得一幅五鳳朝陽圖,略有微勞,才得放過。但即此也將賤妾打了三十金花杖,而小郎子也被赤陽君深鎖於洞庭湖底。只不想他龍性剛強,至後竟掙脫鋼枷一路隨賤妾而來。只是賤妾一錯豈能再錯,至此方有了今日小郎子於河底留難一事。幸是得遇先生仗義相助,因先生是義士,頂上放得七尺赤光,小郎子也是在藉的水神,不敢相擾,後又得先生出真力相助,縱是他又糾纏了個多時辰,最後見賤妾已然到得府坻,也只得做罷。」說完這話她臉已紅了,卻是以袖遮面,不敢於張入雲對視。
即如此,張入雲也見她美的出奇,卻無怪那洞庭湖龍神也要留戀於她。張入雲首次見得在藉的仙家,很有些好奇,當下笑道:「如此說來,神仙也有這許多多煩惱事啊!只不知仙子此次私放我進山,卻不知對你有無妨礙,若到時再擾得三十金花杖,卻是我的不是了。」
那環姬見張入雲說話隨意,也就不在多生扭捏,當下嫣然笑道:「賤妾只是位小職輕的小神,哪裡能有上清仙家的氣象,只是生出這般事來,卻實是不該,受得那三十杖理所應當,而先時為解婢子之困讓義士勞頓,卻又是婢子的不是了,先生不曾為此見怪就已是大幸,何來相擾之說。至於這入姑婆嶺一事,一來先生也算前輩仙人的門下,二來近日已有另外三位門人前往造訪,先生此去只為參見,也不算如何過諱。所以婢子才能得這般大膽。」說完又是抿齒一笑,真個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她本就美得驚人,一時口氣裡略有變化,卻又有一股子風騷動人的妙態,當下張入雲見她笑的媚人,也經不住渾身一顫。心想這環姬如此嫵媚,卻也難怪她會與那洞庭小龍子做出私通的事來。看來神仙也與凡人差不多,至今後,卻也不必將這班仙家,看得高高在上,不可揣摩了!
正在思忖間,忽見那環姬好似想起什麼,當下又對張入雲道:「還有一事相告先生,在姑婆嶺東二百丈處,有一參天老槐樹,若是先生有心,還請先生至樹下喚三聲石婆婆相試一試,到時若能進見得那位老前輩的話,可能于先生和何姑娘不無好處,只是到時可不要說是婢子說與先生知曉的才好。」
張入雲聽了有些奇怪,問道:「哦!不知這位石婆婆是何等人物,是仙子的長輩嗎?」
環姬聞言搖頭笑道:「這倒不是,這位前輩久在這姑婆嶺居住,已是功參造化,真仙一樣的人物,只是未登仙冊,仍只是山中一術士耳。但先生萬勿因此小看她,要知神州大地,功行高絕者甚多,有那修行數千載,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散仙,卻已是不屑再飛登紫府的呢!而這位前輩猶擅前知,婢子因聞得何姑娘說起先生他年還要證果,故多此一事,還望先生不要見怪!」
張入雲知道這是環姬有意相助,當下卻是忙施了一禮道:「仙子屢番相助,在下感激還來不及,怎會見怪。他日有暇歸來,定當造訪仙府,一瞻仙顏。」
環姬笑答道:「此時天色不早,丑時即要動身,還請先生早些休息才好。至於小廟就在順河而上半里處,可不敢當先生造訪,還望先生此一去姑婆嶺,馬到功成,一償夙願。」說完又曲身福禮,只聽得裙角玉環叮噹作響,佳人即已轉身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