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連山目光灼灼地案上的木匣子,看著大國師將一系列早有準備的流程在皇帝面前認真地完成,他很輕很輕地歎一口氣,像是已經猜到了所有,卻依然不得不偏移開自己的意識為事,眼前是皇帝熱切盼望的眼神,身為臣子,他如何婉言謝絕。
在無名村時,元婆婆和景道成說起當年的顧連山,那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正直少年,事隔多年還讓他們津津樂道。
我抬起眼來,凝視著顧連山的面容,看著他說多謝聖上的信任與眷寵,那邊的大國師動作比他還迅,雙膝一跪,頭磕完,將木匣子交到顧連山面前:「請顧大人替我挑一顆,然後顧大人自己再服用也不遲。」假裝的大度已經做足了十分。
暖暖笑容似三月陽光,顧連山沒有再推辭,他執起中間的一丸,像是在問大國師又像是自問自答道:「放入口中便是萬事大吉了?」
「是,試藥成功,臣等便與聖上一同長生不死了。」大國師也像是隨手拿起一丸,往口中一丟。
我胸口有什麼東西在翻湧,偏偏手腳都被捆得死死,用不出半分的氣力,而那仿若潮湧的氣息一波接著一波,連綿不絕,就像是小簇小簇的火苗在身體的四處點燃,最後燒灼成連綿的大火,無法撲息,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燒起來,燒起來。
兩顆藥丸分別下肚,顧連山同大國師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似乎在等著藥效出現,又似乎在等著必然要生的事情。
「大國師,朕方才倒是忘記問了,這仙藥要如何才知曉是真正的長生不老之藥,不會要讓朕等上百年以後吧。」皇帝像是想起了十分重要的事兒,「國師只說試藥,那藥效怎麼顯示。」
大國師的嘴角一翹。輕言道:「聖上不用著急,藥效很快便能知曉,很快。」
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大國師與顧連山身上,直到皇帝突然出一聲驚呼,那聲驚呼真不像是九五之尊所能出的,淒厲中夾雜著驚恐,在這偌大的御書房像是得到了回音,一時之間在耳畔盤桓不去。
明明書房門外隨時會有守護的太監甚至影衛。這樣地驚呼之下,居然半個人影都沒有出現。
默契地裝聾作啞。還是早有預謀。
皇帝地一隻手直直地指向前方。然而他所指地位置並未有半個人影。顧連山情急之下想過去問個究竟。只走了一步。腳下踉蹌居然重重地摔倒在地。他千算萬算還是中了大國師地毒。我恨不能站起來。將大國師地罪行揭。不料與此同時。大國師也摔倒在地。與顧連山地症狀一模一樣。兩個人都是想使勁又使不出來地尷尬。在原地。明明手背青筋已現。用盡了全身地力氣。偏偏半分都無法移動。
三個人。三個人在談笑之間。突異狀。
皇帝還是驚恐地看著前方。我真懷疑是不是我地眼睛出了問題。他能看見地。怎麼我卻看不見。
顧連山與大國師兩個人也看不見。
有一個只有皇帝才能看到地無形地惡魔正在一步一步地逼近。
皇帝厲聲慘叫道:「你,你不要過來,朕不許你過來。」
顧連山已經單手撐不住本身的重量,癱軟在地,他的嘴邊依舊有一抹沒有減去的笑容,怎麼這樣地情況之下,他還能笑。
難道他手中尚有別人不知曉的最後一道王牌。
皇帝的雙手在空中與看不見的敵人徒勞地搏鬥了一炷香時間,束的金冠已經歪斜,頭散亂開來。他口中還是在喊:「不要。不要過來,我不許你過來。」已經不再口口聲聲自稱朕。他的神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驚嚇不再清明。
最後,當皇帝將雙手掐向自己咽喉之處。像是那個無形地惡魔已經隱入他的體內,只有將自己殺死,才能將惡魔一併消滅似的,他下手的力量重到極限,只要幾分鐘,只要幾分鐘,致命的傷害便能要致人於死地。
與我那次如出一轍,曼妙無雙的香氣,會得產生無法抑制地幻覺,不需要殺人親自出現,已經足夠讓人自己出手殺死自己。
不過這一次的藥效,似乎比我那次要快了很多,大國師比顧連山中毒要慢一分,緩過來的勁頭卻要早一分,只要這一分已經足夠,他掙扎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朗聲道:「來人啊,來人啊,有人要刺殺聖上。」他撲上去及時將皇帝兩隻緊緊掐在咽喉處的雙手掰開,又是一掌擊中毫無還手能力的顧連山胸口,顧連山不能躲避,只能硬生生受了這一下,身子簸動,口角已經溢出鮮血。
方纔還是沒有動靜的門外,在大國師嚷聲後,活脫脫像是炸開了鍋,門被打開,大隊的人馬蜂擁而至,太監,侍衛亂成一團,大國師單手握著自己的道袍衣襟,臉色蒼白,說話聲音不大,一個字一個字卻彷彿是敲在心口上:「顧連山犯上忤逆,想刺殺聖上。」說完這句,他身子一歪也暈倒過去。
眼前的場景,讓後面進得書房的人混亂不堪,有了大國師地證詞,皇帝又氣息微弱奄奄一息,再看那邊匍匐在地地顧連山,人證,物證,樣樣齊全。
於是,皇帝被送回宮中讓太醫及時診斷,大國師讓幾個小道士攙扶回去,只有顧連山,諸人束手無策,只得先將其捆綁起來,一炷香過後,一個太監急急忙忙跑回御書房宣旨:顧連山意圖弒君,其罪當誅,投入天牢候審。
人群漸漸地褪去,只留下書房中殘留的淡淡香氣,還有書案上被打翻地木匣子,一顆僅存的藥丸滴溜溜在案面打個轉,滾落下來,啪一聲輕響,滾遠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