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顧連山大人對面,他讓我把手伸出來,放在桌角的墊子上頭,我看著他搭在我腕間的兩根手指,莫孤煙取了一盞燈過來,放在旁邊,暈黃的燈光彷彿能透過他的皮膚似的,他專神的樣子,大家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怕影響到他的診脈。
「青廷,你是何時起,身體覺得有異狀的。」他問道。
「不是很清楚。」如果一定要說個期限,那是我第一天來到此處,以洪青廷的身體清醒過來,當時並沒有覺得自己有任何的武功在體內,不過許箬荇更加肯定,我是因為那次中毒,毒素進入體內,隨著血液流動來到腦中,影響到我很多的記憶部分,連帶著連武功也一塊兒丟失掉了,而且許箬荇言及,在中毒前那一小會兒,我還施展過輕功救了一個險些闖進毒陣的孩子,怎麼我對這個細節已經想不太起來,然而,他說的那般肯定,應該不會偏差。
「不是因為中毒。」顧連山將手指挪開,沉吟道,「青廷的體內已經沒有留下任何毒素,如果說毒素能夠影響到人的腦子,倒還可以解釋,但是武功的部分,她又是自小練習,等於是身體的一部分,身體的本能,怎麼會說消失就消失,她又沒有散功。」
「那大人的意思是。」我倒不是很在意恢復武功,不過看著許箬荇為我著急的樣子,心裡頭隱隱不忍。
「倒像是有一個看不見的容器將你的武功收在其中,然後蓋上蓋子,武功還在你體內。但是不能被釋放出來,這個比喻或許還不算貼切,不過暫時只能這樣解釋。」他搖一搖頭道,「怕用藥用強輸內力催動,都不能解決。要在突情況下。原先地功力才能被激而出,這個突情況。已經不是我們所能掌握的了。」
「大人,那青廷便是不能恢復咯。」莫孤煙失望地問道。怎麼他們都比我這個當事人更著急,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我又沒想過非要做個飛簷走壁,水上漂來草上飛的俠女。
「暫時沒有辦法。」顧連山微微笑著看我,「青廷。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他察覺到我與許箬荇兩個人的口供之間缺少掉一段,而且是非常重要地一段,不過,很可惜,我醒過來地時候,人已經在屋子裡頭,前頭生的,我半點不知,所以只能很歉意地對著他笑道:「顧大人。我地記憶其實不是缺少了一點點。很多都是後來才補上的。」用一根手指點點自己地腦袋,「裡面像鎖上的一扇門。只有拿到鑰匙才能知道門裡面究竟是什麼。」
「唯一的方法是,事情從哪裡生,再回到現場去看看,或許會有感覺。」顧連山肯定地說道,「不如,青廷你回富陽縣一次,我這邊也可尋到機會讓你到總捕司來,還有這一位許公子,聽小莫所言,許公子任的是富陽縣的仵作一職。」
「顧大人不必客氣,喊我小許便是。」顧連山地面容,還十分年輕,不過能做到六扇門總捕司的總司一職,怕是年齡絕對非我們所想的那般。
「不知仵作一職可是家中所傳?」
「非也。」
「仵作或許聽來並非是要緊的職務,不過做得好的,全國上下也數不出幾個人來,這一門學問博大精深,有些東西甚至要與神鬼打點交道,不知小許師承何人?」
我也還是第一次聽聞許箬荇的這手手藝不是家傳,想想也是,貝姨的樣子應該也極其不喜他做這個,成天個和死人打交道,又髒又累,還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依照許家的財力,更想許箬荇考取功名,一路青雲直上才是好盼頭。
真可惜這一對表兄妹的性格乖張,一個喜歡做捕頭,一個喜歡做仵作,倒很是般配。
我抿著嘴,沖許箬荇眨一下眼,他怕是也想到我在想些什麼,回給我淡淡地笑容,然後,用手指沾了點茶水,在顧連山大人面前,飛快地寫下幾個字,又用衣袖擦去,儘是不想讓別人看到,我並不稀罕,反正看到了,我也不認識。
可憐地是小莫將脖子伸到老長,被顧連山大人一個反掌給拍了回去,對著已經消失而去的水漬,默念兩兩遍,抬頭重重看著許箬荇,歎息道:「原來,竟然是他,難怪你不說出他地名字,也屬正常。」顧連山再看許箬荇時,眼中淺淺多了一層溫暖,或許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這般一想,你的作風,脾氣與他真是如出一轍,我早該想到的,他可還好?」
「家師行蹤不定,我也有數年不曾見到他了。」
「他有與你提起過我嗎,我與他可算是舊識。」
許箬荇頓一頓才搖頭道:「不曾提過。」
顧連山移開目光,他看的還是許箬荇,思緒似乎已經飄得很遠很遠,歎息道:「不提及也好,無愛無恨,他倒是先比我放開來,人在朝野,身不由己,還是他那樣的好,我滿腹大志,最終落得更羨慕他那樣的選擇。」
「家師常說自己是閒人野鶴,一旦閒散慣了,已經回不去了。」
莫孤煙聽他們兩個打啞謎,急得抓耳撓腮的,抓著我到一邊低聲問道:「哎,你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嗎,雲裡霧裡的。」
不過是兩個舊識人,選擇了不同的兩條道路,一個默默無名小隱隱於山水,一個滂湃志向獨自留在官場撐出一片明朗的天空,真的說不上,哪一種選擇才是對了,我望一眼顧連山大人的華,君不見高明鏡悲白,朝如青絲暮成雪,總是留下的人,要苦累許多,想來也是他心甘情願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