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將兩個人支開,顧連山直視我言道:「青廷,這次辛苦你了,去時還是一張圓圓的面孔,回來卻變成瓜子臉。」
不知何時起,他喚我青廷,用一種溫和的方式,微微帶著親暱,像一個親切的長輩。
我不自覺地抬手去摸自己的面頰,強笑道:「我一直還期盼著自己有張好看的瓜子臉,可不就是心想事成了。」
「你心裡頭好似還有很多事,壓得你透不過氣來。」
「大人,我想起過去的往事,心裡不能夠平復,不知該如何去面對。」
「過去的已然過去,做人要是一直回頭看,眼前的道路縱然又寬又直,他還是依然會跌倒不起。」
「大人的意思是讓我忘記了過去。」
「如果想忘則忘,人世間又何來這許多的煩惱事。」
我仰起臉來望著他,再問道:「大人的意思是,一切順其自然,隨性就好。」
他點頭贊同道:「其實,不用別人多言,你比一般人都要更明白些。」頓一頓後,他對我說道,「青廷,我起先答應你的事,怕是不能了。」
不知為何,我的精神有些恍惚,將他的話又重複了一次:「大人答應過我的事。」
「我曾經應允過你,此次任務完成,我入宮面聖請命,調任你到總捕司來,不想今日早朝中,聖上看完清平王案情的所立卷折。龍顏大怒,將卷折當場從龍座扔下,正砸在我的腳面之上,別說是請命調任,差一點開口連我地官職都給卸去了。」顧連山語氣淡淡而言。
我卻能想像出朝之上。眾口喧嘩。查一個通敵的案子,一直查到親弟妄想奪權篡位。皇帝自己臉上也是掛不住,我低聲道:「怕是太后給了聖上壓力吧。」
顧連山也不想對我有所隱瞞。點點頭道:「你已經猜出來了。」
「都說當今聖上與清平王爺是一母所生,母親溺愛一些小兒子也是正常,想當年,竇太后寵愛幼子梁王勝過自己的親孫。」我不過是比出一個所能想到,又有些類似的例子。
顧連山臉色一變。慘白一片,用手指來擋我的嘴唇,他地手指很涼很涼,他地眼睛裡頭閃動的是不是慌亂,我不過是隨口而言,他不至於會這樣緊張,莫非是,正巧被我言中?我趕緊收聲,示意只乖乖做個聽眾。他才將手指移開。
「朝之事。原本不該讓外洩,但是先後緣由干係到我曾經答應過你地話。所以必須要一一說明,你所想也算是對了大半,聽聞太后在清平王被抓進天牢的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直接隻身衝進聖上地寢宮,要求放人,聖上言及,清平王有忤逆之嫌,不可隨意放出。」
太后聽得此言,只是冷冷哼了一聲,忤逆,忤逆這種詞彙不過是用在亂臣賊子身上,你如何能說自己的親弟忤逆。
聖上一向對這位母親有所畏懼,不能直接反駁,只將當時怎麼捉到清平王的罪證,還有威武大將軍以及當時在場的御林軍可做人證,帶領暗中培養的死士手執兵器妄圖衝入皇宮內院,若非他是聖上親弟,別說是天牢,怕是當時便就地處決。
太后冷意不減,扔下一句話來,你們兄弟兩人,當年誰坐在這金鑾寶殿上都是天子,不過是今日你坐得,他坐不得,聖上倘若堅持不肯放人,便將我這個太后一併抓進天牢之中,忤逆大罪罪當滅九族,對,連你這個皇帝都是他地九族,一併誅滅豈非更加乾淨。
難怪,聖上窩火窩了一晚上,索性在早朝時,統統在臣子身上。
「當時,我若再將你調任之事提出,怕是對你多有不測。」
皇帝對著總捕司的顧連山大人最多是用卷折砸一下他的腳面解氣,若是知曉是我冒充他人入府,將清平王府攪得一團亂糟糟,怕是將我也一併收進大牢,太后再來一句火上澆油,清平王何時處決,此女也何時處決。
我心有慼慼焉地摸自己的脖子,傷口才癒合,疤痕怕是要一旬半月的才能消退,我還想它好好待在原地多活幾年呢。
「青廷,聖上不過被太后抵沖幾句,一時下不了台階,等這事兒平息些,我再行請命,不知你願意否。」
「阿北,他潛伏在清平王府裡,是他自願的嗎?」我突然問了這樣一句。
顧連山微微一怔,答道:「當然是自願的,長思的任務原本與小莫小蘇便大為不同,場面上頭見過他們兩個人的很多,但是長思地身份一直保持神秘,這才方便他做一些更加隱晦更加重要地事情。」
比如,裝聾作啞三年,這般想一想,我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要是哪天……
「顧大人,我們之間的所謂地約定,一時也未必說是誰輸誰贏,你方才不是還勸我要隨性而為之,因此調任之事,順其自然就好,順其自然就好。」
「我是怕你心裡頭多出委屈。」
「沒,我沒有委屈。」大人你當場被皇帝劈頭蓋臉臭罵一頓都沒覺得委屈,我又怎麼能說自己委屈了。
「青廷,這裡有東西要給你。」他捧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來,「這是搜查清平王府時所繳之物,後來有人證明當時是替你訂做的,所以我拿出來還給你。」
我不用打開,已經明白裡面裝的是何物,比一個戴花的手勢:「可是此物。」
「是。」
「當時說了是給花蝶舞。」我又不是花蝶舞。
「我不過是想純金打造之物,好歹也值幾百兩銀子。」顧連山像是在自言自語,眼睛都不曾看我一下。
我已經上前將盒子搶了過來:「既然都拿回來,那權當是大人送與我的報酬,我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