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舉起那支金步搖,在我雙眼間晃動,金光爍爍,血腥氣甚重,似乎我的答案一個令他不滿意,簪子的尖頭能直接往我瞳孔插進去。
「王爺,我剛到府裡頭。」我忍著頭皮的劇痛,說出幾個字。
他彷彿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你說什麼。」
「我說,我才剛到王府裡頭,前後總共才幾天,王爺應該能夠算得出,在此之前,我不過是個住在鄉下的丫頭,訊息閉塞,和姐姐通一封家書都要走上個把月。」希望這個趙是壞人,而不是笨人,能夠明白我話中的涵義。
趙的手一點一點放鬆開來,我被破布袋似的,扔在地上,委頓不起,他口中喃喃低語著:「是,你才剛到這裡,什麼都不知道,一定有別人,還有別人在從中作祟,我要找出那個人,我必須要找出那個人。」
門,從外邊突然被人打開來,背脊靠在門板上的我,一個不留神,整個向後仰去,直接滾地葫蘆似的,掉出屋子去,視野中,方師傅倒著站停下來,一臉莫名地看著我們兩個,披頭散,衣衫不整的我,還有滿面猙獰之色的王爺,要想誤會我們之間有些什麼曖昧,倒也有些困難,老人家手裡頭依舊提著他的吃飯傢伙,他倒是不會避嫌,直截了當地問道:「王爺,你這是演的哪一出。我以為,既然花鶯歌和趙安排好了這齣戲,今兒個是沒有人敢來打擾王爺的好事,哪怕是我喊破嗓子都不會有人來多看一眼,這個方師傅出現地倒真是掐分掐秒的,不但如此,還不怕死地問王爺在屋裡頭和小姨子做什麼。能做出這副活似惡霸強佔民女的戲碼。
「方師傅,你怎麼會在這裡?」趙強壓住怒氣,還算好言好語的。
「鶯歌夫人約了我來給她打制新的頭飾,這一間。」方師傅煞有其事地還倒退出去一步,仰頭看著門楣,「這一間不正是鶯歌夫人的閨房嗎,前頭有個小丫鬟給我指的路,說夫人在房裡等我的。」
「小丫鬟。」趙瞇著眼,危險的神情,一觸即,「方師傅還記得是哪個小丫鬟。」
「貴府的丫鬟,每個都長得清秀貌美,老頭子看起來覺得都很是相像,王爺讓我說出是哪一個,我一時倒還說不上來。」方師傅將木頭箱子放在地上,直視著趙,「鶯歌夫人在不在屋裡頭。」
他們兩個人,一起很有默契地將倒在地上的我給無視掉,好像我是個全透明體,每一道視線都能穿透我的身體,伸向更遠的其他物件。
趙神情恢復自然:「她不在這裡,該是在後花園,方師傅不如過去看看。」話意明顯,已經是直接預備打法這一位了。
「鶯歌夫人還給她妹子也訂製了兩件,不如請這位姑娘與我同去,免得一會兒還要老頭子又跑回來,來來去去的,年紀大了,腿腳不這麼便利,能少走幾步是幾步。」
他,他好大的膽子。
趙兩道眉都直豎起來,我始終沒有猜透方師傅到底是何等來歷,因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眉毛又放回了原處,笑容很親切地彎身將我攙扶了起來,替我撣一撣裙子上根本沒有沾到灰的部位柔聲道:「蝶舞,你姐姐也是一片好意,不如,你帶方師傅去後花園找你姐姐,我們的事兒,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再詳談。」手指頭還貌似很好意地替我整理一下衣領,指尖碰觸到我脖頸出的皮膚,在上頭摸了兩下,我的雞皮疙瘩都跟著爬起來。
他預料著,我是逃不過他的手心了。
我大幸之餘,抬手將碎都撥到耳朵後頭,帶著方師傅往後花園走,他一路沒有同我說半個字,我有點害怕,他要是真的問起方才生的事情,我該如何回答,是照實了說,還是胡亂地編造出個理由。
然而,方師傅始終沒有問,手裡頭的木頭箱子很重,他的腳步聲也跟著很重,我走在前面,能清晰地聽到他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讓我慌亂的心,慢慢地平靜下來。
與以前那些在生死線上徘徊的經歷相比較,今天的這一出還只能算是小兒科,況且那個人還並未得逞,暗暗的,我覺得方師傅的出現並非偶然,是誰,是哪個好心人特意指點他來救的我,那時候,如果他沒有出現,趙在暴怒驚恐之餘還會對我做些什麼,不是憑借尋常人的思維方式能夠揣測出來的。
後花園離我住的客房很近,我時常能聞到花香,不過卻沒有涉足進入過,繞過花型的石頭拱門,裡頭點著許多盞燈,宛如白天般明亮柔和,我遠遠瞧見花鶯歌坐在石頭桌子邊,背對著我們,纖細的背影看起來異常地寂寞,她低垂著頭,一直到我們走近,看到她弧線柔美的脖子線條,她仍然沒有察覺到我們的到來。
她在想什麼,想得這般出神。
「鶯歌夫人原來在這裡好雅興,讓老頭子倒是一通好找。」方師傅清咳一聲,先出了聲。
鶯歌夫人抬起頭,看到我的出現,她的眼睛裡,居然沒有流露出一點點的訝異,那黑白分明的眼中,只有一汪眼淚,裝得很滿很滿,彷彿只要她的頭,稍微再輕輕地一動,淚水會順著那張美麗的面孔向著兩邊緩緩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