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地面的小麵館,只賣一種面,十紋錢一碗,手擀的細細麵條,趁熱加滿滿一勺肉燥,油花慢慢浮現出來,我捧著碗,用力吸一口氣:「很香。」
「你倒是不講究。」莫孤煙挑起麵條,先塞下兩大口,含糊地說道。
小麵館不講衛生合格問題,桌子椅子都是油膩膩的,麵碗也是每個都有豁口,我將豁口轉過去點,小口喝湯,可別把嘴唇劃破咯:「湯頭真鮮。」這會兒還沒有明味精,鮮便是高湯的真鮮。
許箬荇卻沒有我們兩個這麼隨便,他從進店門便是皺著眉毛的,坐上椅子皺眉毛,面端上來皺眉毛,半天擠出這麼一句:「我還不餓。」
莫孤煙的腦袋都快伸進麵碗了,我就不相信你是真不餓,很好心地開解他:「表哥,美食往往都出現在這種不起眼的小地方的,那些金碧輝煌的大館子不過是徒有虛名。」
「都城的面都沒有這裡的好吃。」莫孤煙點頭附和道。
「看看,小莫都這麼說了,人家可是長過見識,開過眼見的大人物。」我笑瞇瞇地將屬於許箬荇的那一碗往他面前推,半寸,一寸,一寸半。
「他?」許箬荇明顯不信任此人的品味,「對於一個肚子餓到咕咕叫的人而言,能填飽肚子的都是好的。」
半碗麵條吃掉,我用筷子撥弄下,碗底好像還另有玄機,使勁一挑,果然有顆鹵蛋滴溜溜地露出廬山真面目:「小莫,面底還有好東西的。」
莫孤煙也使勁在那兒挖:「我這碗怎麼沒有。」他的那碗麵都吃到底朝天了,半點鹵蛋的影子都不見。
「我也沒有。」許箬荇動了筷子,動作加快,眉毛總算是不皺了,臉色還是淡淡的,也看不出對麵條的滋味滿意與否。
我白白得了一個綵頭,大為得意,將鹵蛋挑在筷子尖來回給那兩位看。
「青廷,別鬧。」許箬荇掏出帕子來拭嘴,比我還周到,我趁著他們轉過去,用衣袖一擦完事。
「下午,我帶莫大人去停屍間再看一眼,青廷,你還是帶司馬塗他們去陳家村,不用去村長家了,見到村民,一個個都記得仔細盤問。」
嗯,那間停屍房,打死我都不想再去,又多悶了兩天,味道恐怕更加,表哥,你是替我著想才支使開我干其他活的:「村民那邊,司馬塗不是已經都問過。」
「他能問到什麼才是稀罕事,不過是凶神惡煞地抓人到面前來盤查,那些村民見了他估計個個像是得了打擺子一樣,能回兩句大人,小的不清楚,不知道,一問三不知。」許箬荇學司馬塗說話時吹鬍子瞪眼的樣子還真有幾分想像,「要不然,那時候,做捕頭的人應該是他,而不是你這麼個小丫頭。」
「洪青廷的名碟呈報到總捕司的時候,顧大人笑著說真正是巾幗不讓鬚眉,那樣惡名昭彰的罪犯被她手到擒來實屬不易,顧大人平時很少開口誇人,那日連著誇了兩次,你是沒有聽見,我們可眼熱地很。」莫孤煙雙手插腰,走到我前面,認認真真地與我打個照面,「因此這次來富陽縣協助破案,是我自己請纓的。」
算是來見一見傳說中的富陽縣一號人物?
原來洪青廷曾經抓到過惡名昭彰的罪犯,聽他的口氣還是個流竄犯,許箬荇曾經說過富陽縣五年沒有出過大案子,可見這名罪犯是在其他地方犯了案,逃亡途中,陰差陽錯落到洪青廷的手中。她也憑借此功,平步青雲,將司馬塗順利排除,坐上捕頭的位子。
司馬塗與其關係不佳可見也是事實,兩人甚至可能一度水火不相容,幸虧有許箬荇在其中調停,才沒有爭鋒相對起來。
不過,這一次,我在堂上將其失職之罪掩飾,以後,司馬塗再不會對位居於我之下而耿耿於懷了,畢竟性命比官職更要緊。
一個月才三兩銀子的工作,又累又髒,還有性命之憂,不知當時洪青廷是怎麼想的,她倒不怕嫁不出去,我翻翻眼,看見身邊的許箬荇似笑非笑地看我,哦,也是,她大概覺得實在嫁不出,還有這一個大退路。
小菊早晨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請表小姐到府裡去住不好嗎,彼此可以照應,那時候,許箬荇的第一反應是將話題岔開來,真不像他一貫對我這個表妹呵護外加微微寵溺的風範,還記得我毒傷初醒,他帶我回府上吃飯時說過的話不,他說你不用惦念我娘說過的那幾句話。
非常非常明顯,他的娘親不待見我,我這個冒名頂替的洪青廷也樂得不去見舊時親戚,免得把馬腳露出來,想到這裡,我又想到我膝蓋上的月牙傷疤。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他們在路口與我分手,許箬荇將我拖到一邊,細細叮囑我兩句,一定要小心謹慎,還要我將喪失武功的事兒隱瞞下來。
我偷偷指著莫孤煙道:「他早看出來了。」
「他看出來沒關係,只要陳家村的人看不出來,你回家一次,將你的兵器帶著。」
「上次我放哪裡了?」我硬著頭皮問。
「還能在哪裡,不就床櫃裡收著,你回去一看,保準在。」他不放心地多看我兩眼,被我嘻嘻笑著搪塞過去。
能藏在床櫃裡的兵器不會是太大的傢伙,我真怕洪青廷有什麼特殊愛好,弄把大砍刀之類的重兵器,別說是提在手裡,背著我都邁不開腳,走不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