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家娘子直接用手指去取針,我驚叫起來:「針上有毒。」
她卻笑了:「小蜻蜓,心地真是良善,這點毒傷不到我。」
可許箬荇明明說的劇毒,連莫孤煙都沒有敢輕易去碰觸,她怎麼這般悠哉地拿在手裡,她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將細針放下,將一隻手伸到我的面前:「你自己看看。」
指尖離我怕很近,光線下,皮膚上彷彿起著一點一點的小疙瘩,半透明狀附著其上,我側過頭來想一想:「你戴了非常非常薄的手套吧。」所以才壓根不用理會細針上的劇毒,因為接觸不到皮膚,自然是不會中毒的
「是呵。」像第二層皮膚緊緊地貼住,不知是何種材料做的,應該也是難得的物品,她將手收了回去道:「針是我這裡的,毒卻不是,你應該知曉梨花暴雨針威力巨大,若非是事先有了準備,沒有人能夠躲得過去,不必再費了心思替針上下毒,真正是多此一舉,真可惜是的是即便加了劇毒,你還是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毫無傷。」
「告訴我,你把暗器給了誰。」許箬荇不想再拖延下去,直接問。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許箬荇冷冷地再問一次。
「我的確不知,這東西不是我一個人能夠製造地出,先夫在世時,也曾經流傳出去幾個,後來又通過種種渠道將空匣子再次送了回來,數字一直精準沒有差錯,這是最後一個,十天前,從我這裡被人偷走,賊子手腳很快,我沒有抓住他,也沒有看到他的長相,唯一能夠分辨地出來的是,那是個年輕的男人,身量上。」她看看莫孤煙,「和這個小兄弟差不多。」
「多謝。」許箬荇站起身,「既然如此,便不多加打擾。」
「不送。」費家娘子的衣袖在桌面拂過,那根針不見了蹤跡,不知被她藏到了哪裡。
三個人悶頭出來,又從村尾走到了村口。
「我不相信她的話。」莫孤煙先開的口,「各種各樣的人我見多了,她說到有賊子偷了她的東西時,眼神閃爍,顯然是在撒謊。」
「即便她在撒謊,我們也拿她沒轍,她想怎麼說,我們只能怎麼聽,能肯定的不過是這個暗器的確是經由她的手流傳出去,也免得我們再去其他地方查找。」許箬荇慢條斯理道。
「費家娘子先前說的是先夫,她是一個寡婦?」我想的與他們兩個是南轅北轍的兩碼事,這麼美麗的女子,孤零零地在個小村落裡,將自己所有的年華都預備送給那堆冷冰冰的零件嗎。
「嗯,她的丈夫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當年被召入宋軍,打造能夠抵抗金人的兵器,再後來金兵入侵,死在了疆場之上。」許箬荇眼色一暗。
「你們是?」應該不是親戚,親戚的話,我不也算在裡面了。
「故人而已,什麼都談不上,不過我一直很敬重費醇放的為人。」許箬荇對著我道,「她倒是很喜歡你,察覺到你患了風寒,特意在她點的靜心香裡加了些特殊的料,再加上我給你吃的藥丸,這會兒不頭痛腦熱了吧。」
我聽他一說,嘗試著吸吸鼻子,氣息暢通,神清氣爽,早晨起來的病況已經蕩然無存:「她叫我小蜻蜓。」
「她在你還很小很小的時候見過你,大概還抱過你,她沒有孩子,因此在看到你的時候,多少有點感觸。」許箬荇說道。
「下一步,你們準備去哪裡?」他不說話,我還真忘記,帶了這麼個尾巴出來。
我看著許箬荇,下一步,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他應該是最清楚的那個人,哪裡,好像又有哪裡不對勁呢,我站在原地不動,努力想著方才每個人說過的每一句話。
「怎麼了,青廷?」許箬荇走出幾步又折回來問。
「費家娘子,她不是本地人吧。」我恍惚地問。
「嗯,他們兩口子都是北方人,不過北地淪陷已經不是大宋的國土,她不願做亡國之人,一路喬遷搬了過來,而且我聽說費家娘子的身體不是很好,南方的氣候更適合休養。」
休養得好身體,如何休養她的心。
「北方人,北方人。」難怪我聽她的口音某些字有些兒舌音,和此地的吳儂軟語頗為不同的,我抬起頭對著他們一笑,「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快點做正經活。」反正一時也想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不如擱置在那裡。
「我們一直在做正經事。」許箬荇忍不住指正我,他所來一次的收穫明顯比我得到的要多。
咕嚕嚕,咕嚕嚕。
這個是什麼聲音?
咕嚕嚕,咕嚕嚕。
莫孤煙的臉為啥有點紅,我奇怪地側過頭看他,他故意看著天上,天上的白雲一朵朵,一朵朵:「看什麼看,別見過肚子會餓的人,你們兩個都不餓的啊。」
「餓。」我將一隻手高高舉起,「我們就近吃飯,小莫請客。」
「為什麼是我請?」
「官大的請,有錢。」
「這會兒,你倒記得我官銜比你大了。」他不服氣地嚷,「我一年才一百多兩。」
「她一個月才二兩。」許箬荇淡淡說道。
莫孤煙一口氣嗆住,用力咳嗽幾下:「我請,我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