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建康還有一段距離,劉林所率領四艦首要任務是清理掉沿岸高地上所設的弩炮陣地。這裡可不等同於平江府的單純弩炮,這陣地上通過望遠鏡已經可以看到烏黑的大炮管,只是那炮可能沒有劉林他們所用的大炮大。比起東海水師的大炮,那些炮顯得更加粗造,甚至連劉林他們第一批在建州深山裡試驗用的大炮還要差勁。不過還無法估計出它們的最大射程
通過望遠鏡,劉林甚至還觀察到了其中有些大炮不是鋼製的,看那顏色應該是銅。銅鑄造起來比起鐵要省事,不過缺點是銅太貴了,而且由於銅的延展性較好,不易爆膛的同時,可用多了後膛會漲大,炮的使用壽命不長,準確度將會降低。
劉林並沒有小瞧建康王設備的這些火炮的射程,那些弩炮在陣地上還是佔絕對的大多數。馬已經按劉林的命令傳了下去,四艘兵艦在江面上排開了陣勢,由於距離較遠,這第一炮試射還得由馬這個眼力過人的人親自調準角度,然後讓四艦大炮依照這個角度作為參考發射火炮。
在建康城的第一仗,就算是拼掉一半的彈藥,這第一仗一定要給予對方以絕對壓倒性的壓力。
劉林站在三層的甲板上,身後只有劉騰一人,他在那裡看著馬操縱著艦艏炮。馬選用了遠程火藥量的火藥包,裝填過後,搖著調角度的搖桿,在兩名炮兵的協助下,將大炮的炮口調高了許多。
「逐漸摸出些經驗了,馬這小子還不錯,遠程攻擊可不是再指哪打哪的直線打法了。」劉林看著馬的動作,比較滿意。他沒有選錯。馬將來就會是除了威遠、定遠與致遠三個分艦隊之外的第四艦隊指揮官。
劉林聽到了甲板下面的人輕輕走動,親兵也沒有阻攔,更沒有稟報,心知是什麼人來了。劉騰似乎也感覺到了,二話不說地從梯道下去到了二層甲板。見到了正準備上樓梯的李沫只略一拱手,就想要閃開。
「劉統領,他在上面嗎?」李沫問道。其實她知道劉林在上面,這一句問話只是在徵詢劉騰。自己能上去嗎?
劉騰轉身說道:「在!」
說完劉騰走到了二層梯道的後方。李沫則緩緩拾階上去,腦袋剛露出二層的甲板,便看到劉林已經轉過身來對著樓梯口這裡微笑著。
李沫就要上來,劉林已經走了過來,伸手拉了她一把。
「到建康了!」李沫說道。
「是到了。」
「還記得我們怎麼認識的嗎?」李沫問道。
「當然記得。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碗麵。」劉林說著。
「你就掂著吃,嘻嘻。其實那時候人家認為你只是個不學無術地……」
「也是啊,我真的可以算得上不學無術了,偶爾只是裝裝斯文罷了。碌碌無為才是我的夢想。有你、有燕兒雙兒與惜然,我還想要什麼?」劉林隨手搭在欄杆上,發起了感慨。
「哼,你都有三個妻子了,我算什麼?」李沫鼓起了小嘴說道,樣子似嬌似嗔。
劉林伸手將她攬在懷中,說道:「當然你也是我地老婆,你們都一樣。沒有人分大小的。」
李沫笑了。「早知道你是這樣想地,你還真與別的男人有點小小的區別。以前在信裡聽二哥說起你的事。我還真有點不信呢。」
「二哥說什麼了?」劉林跟著說道。
「二哥也是你叫的?不害臊!」李沫說著臉羞地紅撲撲的。
「怎麼不能叫了,頂多再加個字,叫二舅哥罷了。」
李沫微抬起頭,白了劉林一眼說道:「二哥說你花心不負心,雖然人是壞了點,只是從來不做辜負女人地事。連義妹都娶了回去……」
這叫什麼話,劉林心裡想著,這個李定給自己的評語真的這樣差勁?什麼叫花心?啥時候花心啦,那秦淮河上的美貌女子伊雅,劉林不是都拒收了嗎?和李定那種馬比起來,劉林這三個女人算啥?
「咱二哥真的這樣說我?是不是弄錯了?」劉林問道。
「沒錯呢,我看也差不多……」李沫話還沒有說完,轟的一聲炮響,艦艏一股黑煙騰起。李沫被嚇的輕叫一聲將臉埋在劉林的懷中。
「別怕,放炮呢,早叫你留在裡面別出來了。」劉林邊安慰著李沫,一邊拿起望遠鏡看向受到炮襲的建康城東江岸弩炮高地。
「打到了嗎?你真的要炮轟建康,皇叔會不會也在建康城裡?」李沫聲如蚊哼地說著,劉林心裡感覺要壞了,她這個時候說皇叔,剛才又提出了二哥,劉林既然認了那個二舅哥,這皇叔也得認吧。怎麼說建康王也算是燕兒與雙兒地義父,娶了人家兩個義女,那麼也算是一個整女婿了。不過劉林還真的沒把這些放在心上,趙燕兒與趙雙兒也不是無情無義之人,只是得知了在建康城成親那天,建康王其實原計劃就準備要了劉林地命,她們已經與建康王從心裡面恩斷義絕。
劉林放開李沫,扶正他的身子,將手上的銅管望遠鏡拉長,叫李沫從小頭往前方望去。
李沫好奇的捧著望遠鏡,只瞅了一眼,就嚇下幾乎鬆開手來說道:「這是什麼怪東西?」「望遠鏡!」
「我再看看。」李沫說著自己拿起望遠鏡,看向遠遠的正冒起黑煙的江岸弩炮陣地。「看到了,那個地方還在冒煙呢,剛才的火炮能打這麼遠?在鏡子裡看,怎麼近了這麼多?」
「不近還能叫望遠鏡嗎?」
「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還有這樣的東西。這個是哪裡買來的。」李沫好奇的問著。
「不是買的,是我設計製造的。」劉林說著從李沫的手中接過望遠鏡,向著艦艏甲板上地馬點了點頭,馬立即下令四艦校準射擊角度與方向。
「真的?」李沫的話有點難以相信,不過也沒有再追問。這東西反正是她不能理解的。她接著說道:「那江岸上也有火炮……」
「是啊,我們要不開炮,那就由他們開炮打我,我可不能讓你在艦上受到損傷,誰也不行。」劉林的話說完。李沫地臉上溢起幸福的感覺,可隱隱還有一絲不安與悲傷。皇叔李凌對李沫還是很疼愛的,她原本想要能在不傷害李凌地情況下打完仗那是最好不過。她只知道不管怎麼樣。他都是自己的皇叔,戰爭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應該很遙遠地。可今天她竟然就處於這戰爭的前沿。
「我不打他,他就要打我們……」這句話在李沫的心中默念了幾遍。
從望遠鏡中看到那些黑森森的炮口,還有那些嚴陣以待的建康軍軍士,一炮過後,那邊並沒有多大地騷動。李沫明白了。這場大戰,不是她能阻止的。如果讓她做出選擇。此時地她寧願劉林不受到任何的傷害。要想劉林不受到作害,那劉林就必須得勝利。
李沫想通了。
李沫緩緩轉過身來,對劉林說道:「我先回去了……」
劉林點了點頭,見李沫準備下樓梯,劉林對著二層說道:「劉騰,送一下公主。」
劉騰聽到劉林的話,很快就來到了二層樓梯口處,劉林此時對下去的李沫說道:「放心吧,此次我們只要除了建康水師,控制長江下游的江面。暫時不會進入建康城。那些是建州王爺的事。」
劉林說完。李沫也沒有說話,擠出一絲微笑。隨著劉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劉林拿起望遠鏡,看著建康城東的那一片弩炮陣地,可以看到那裡只是在戒備,還沒有要點炮開火的意思。原來現在這個位置還真的沒有進入他們地射程。
劉林向馬派上來地傳令兵下令,四艦同時開火,第一輪旗艦艏炮射出之後,四艦一側近百餘門遠程火炮,連動似的一排射出。江面上一團團黑煙凌空而起。江岸建康王弩炮陣地上,隨著一聲聲巨響,一朵朵蘑菇樣地黑煙與煙塵升騰起來。
百餘發炮彈有半數以上擊中敵陣,原來還處於冷靜備戰中的建康王守軍頓時亂了,大部分軍士開始向外擴散,將火炮與弩炮丟在了一邊。
少數的人,堅持將大炮的引信點著,明知到射程不夠,也要向著東海水師的方向發出幾炮。零落散亂的炮聲在江岸邊上響起,在距離威遠分艦隊四艦編隊還有較遠的地方,那些落彈落入了水中。落水的時候,在威遠二號兵艦的位置幾乎聽不到有什麼落水的聲音。
那炮彈落入江中,要不是碰巧,恐怕連魚都砸不到幾條,更別提對東海水師能有什麼創傷。還有江岸陣地上的開火的火炮中,有一火炮居然又炸膛,幾名操炮軍士被炸的四面撲散,靠近的兩人,整個身體被撕裂成了幾大塊。陣地上的其他軍士見狀,都嚇的不敢輕易再填裝彈藥點火。
幾名校尉級的軍官,揮著手中的腰刀,大聲的命令軍士不要亂、不要逃,甚至砍了幾名逃向高地後面的軍士。被穩下的一些軍士們,還是趁著東海水師一排炮火的間隙,裝填好了彈藥。再次調整炮口的高度,點燃了引信。
江面上,威遠二號艦艦長站在艏炮一側,舉著令旗,揮下的同時大聲喝道:「放!」
艏炮噴出火舌,炮身向後迅速退縮,炮彈呼嘯的撲向建康弩炮高地。威遠二號艦艏炮發射,四艦左弦所有火炮,又是一輪排炮射擊。
建康弩炮高地上,點燃引信的一門火炮隨著一聲沉悶的爆炸聲響起,炮身迅速的往後飛起,炮膛四分五裂,鑄造的鋼鐵碎片四散襲向附近的建康軍。二十幾發炮彈襲向江心的東海海水師兵艦。可準度太差且射程不足兩里,對於東海水師來說,除了能到聲響之外,別無用處。弩炮陣地上存活的軍士們一點戰鬥地士氣也沒有。好比拿了一反短劍的人與長槍對刺,根本不可能碰到敵手,就會被刺死。
炮膛的再次爆炸聲中,陣地的最高守將致果副尉劉逆變成了一灘碎肉。就在軍士們爭先恐後的敗逃陣地地時候,馬揮旗發射的第二輪第一發艦艏炮的炮彈落在了陣地地中央。
一個直徑不低於數盡的彈坑。掀起一陣塵土,彈片四射,甚至掀翻了一門重逾千金地鑄造火炮。
接著雨點般的炮彈一枚枚落下。高地的守軍們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逃,四面都是炮彈落下的爆炸聲。揚起的塵土足以短時間內阻礙所有地視線。不管是受傷的還是沒有受傷地守軍已經慌不擇路,丟下兵器四散逃命。部分軍士直接從東側的陡坡滾下,九死一生。
望著那弩炮高地已經全盤潰敗,隨即馬派出兩艘小艇,載著二十名陸戰營的軍士。攜帶炸藥包,登上了岸。加上利用高地守軍遺留下來的火藥,將這個高地上的笨重的重型弩炮與火炮全部銷毀。
待完成爆破的軍士返回後,威遠分艦隊的四艦已經迎來了大江西面撲向這邊的近四十艘兵艦。
可以確定這些兵艦應該都是建康水師,遠遠的通過望遠鏡便可以看到幾乎所有兵艦都裝配有烏黑地火炮。為首地的第一航,劉林看來那些火炮並非用鋼鐵做造,而是暗紅色地銅。
劉林收起望遠鏡,低聲罵了一聲,建康王真有銀子,這一船的銅炮,造價要翻好多倍啊。真浪費!
劉林都已經有了搶了這些銅炮後用來熔了鑄銅錢的打算。這些鋼炮能鑄多少錢啊。可現在是兩軍對敵,這些兵艦來勢洶洶。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火炮與東海水師的區別,此戰旨在以速度和數量將這四艦擊潰。
要知道就算是實心彈不能爆炸,一發發僅能在船板上打出一個洞,可要這洞打的多了,再大的木質結構兵艦還是會被擊沉。這也不是鐵甲艦,劉林心裡想到,要是這幾年內,要再多些研究造出鐵甲艦就好了,哪怕是木外包鐵也行。遇到這種一窩蜂的拚命打法,還是能起到更好一點的防護作用。
威遠分艦隊的四艦已經在江面上一字排開,以右弦迎敵,這麼多的兵艦,要想全部打掉,可能性並不大。如果他們一往直前,還沒打完,他們已經極有可能順流直下已經衝到了近前。那樣東海水師的損失肯定極大。這裡是建康王控制區域,一旦吃了敗仗,後果不堪設想。
劉林傳令四艦,將兵艦甲板上的可以移動位置的輪式中程火炮全部置於右弦,旨在建康水師衝進射程的時候,以最猛烈的炮火,打碎建康水師想以多衝鋒取勝的構想……
右弦所有艦炮裝填彈藥準備完畢,連近戰所用的輕型火炮都全部裝填了彈藥,陸戰營人馬被分配到了甲板上三層外側,火銃兵們都將火銃裝填好彈藥,以防被建康水師衝近,進行近戰。
東海水師建軍以來,還沒有吃過敗仗,即使西面江面上那黑壓壓的兵艦來勢兇猛,東海水師三艦官兵們卻有著飽滿的自信,特別是二號艦與七號艦,在艦長馬與程紅的鼓動下,軍士們早就追不急待的嗷嗷叫,直等殺個痛快,再為東海水師建立武勳。
進了,進了射程範圍之內。遠程火炮在馬的令炮發射以之,一輪一百多門火炮發射。遠遠的,在建康水師順流直下的快行兵艦與江面上轟起了一朵朵巨大浪花與一堆堆木屑。被擊中的兵艦上人仰炮翻,桅桿倒塌,部分艦船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也有少數兵艦開始咕咕的往艙裡灌水。
操炮軍士們迅速的對火炮炮膛進行清理,再填稱量後用牛皮紙包好的火藥與炮彈,遠程火炮裝填彈藥完畢的時候,建康水師中衝在前面的兵艦已經有四艘兵艦因為進水太多沉了下去。從艦上放下的小艇上,那些軍士駕著小艇並沒有四散逃離,而是直向巨大的東海水師兵艦撲來。這簡直是在找死。
恐怕他們不會輕易的被嚇退,第一輪東海水師遠程炮轟,四艘建康水師兵艦被擊沉,三艘兵艦重創,速度減緩了許多,漸漸落到了後面。另外還有十餘艘兵艦受到輕創,仍然絲毫不減少航速,直向東海水師撲來。
劉林歎道:「近了,只能再發一排遠程火炮,與中程火炮,建康水師火炮要與南岸高地的射程差不多,我們就進了他們的射程範圍。」
身後的劉騰說道:「那我是留下來還是去……」
「去保護公主吧,別讓她出來,我們不會敗的。」劉林說著向著劉騰揮了揮手,劉騰進了船艙之後,他身後跟著六名親兵,親自趕到了右弦的艦炮甲板附近。
建康水師兵艦佔有順流快速航行的優勢,第一輪射程過遠,炮火轟擊的效果並不理想。劉林只有寄希望與第二輪的遠程火炮的轟擊。
馬的令炮再次響起,一排火力強勁的遠程火炮,似乎是在臨近中程的範圍時候,擊向上流衝下來的敵艦。這一輪射擊,所有火炮的炮口都調低了一些。遠遠的江面上被擊起了一片朦朧的水霧,由於距離近了,炮火猛烈,這一輪排炮過後,直接有近十艘建康水師兵艦爆毀,大半數以上的兵艦負傷。
剛剛放了遠程火炮的軍士們,統一命令之事,立即準備再次裝填,爭取中程火炮一擊過後,在敵艦火炮可以發射之前,再發一炮。這樣,才會將衝入近前的敵艦數量降到最低。
遠程火炮第二輪剛射完畢,威遠二號艦艦副榮江揮著令旗大喝,四艦四十八門中程火炮按兵艦位置分片包干,瞄準衝近的敵艦,噴出了炮彈。
就在這些,衝在最前面已經傷痕纍纍的建康水師也不橫過艦身,直往這邊撲來,艦艏炮直接開火。
幾乎同時,劉林與馬、程紅等人心裡都暗叫不好,他們看樣子極有可能以艦撞艦,抑或是從兩艦間隙穿過,兩弦的火炮這個時候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那也將是威遠四艦的江上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