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清穿日子 正文 二五三、脫殼(上)
    這時候淑寧正在娘家,張保與佟氏從湖廣來信了,還送了些當地土產回來,真珍特地通知她也去領上一份。姑嫂倆一邊看著小弟寫來的信,一邊笑個不停。

    讓淑寧覺得奇怪的是,當她去大房請安時,大伯母那拉氏與大嫂李氏居然都不在,只有幾個妾聚在一起說些閒話。問起她們的去向,那些妾卻只知道是往雍王府去了。淑寧以為她們是去照顧病中的婉寧,心裡還覺得疑惑,婉寧的病不是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麼?上次回娘家時,還聽那拉氏說起她已經可以出門走動了呢。

    問起真珍,真珍卻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是午前雍王府忽然來人相請,不過聽那人說話的口氣,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也許是婉寧又鬧彆扭了吧?

    淑寧帶著疑問回家,路上無意中瞧見外頭的街景,忽然記起芳寧就住在附近,她已有差不多一個月沒見過這位大姐了,見天色還早,便叫車伕駛往舒穆祿家去。但到了芳寧家胡同門口,卻又猶豫了。上回見面時,舒穆祿太太臉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不歡迎自己。現在沒事先打聲招呼就過去,似乎有些唐突。

    她正躊躇著要不要下車,卻聽到外頭有個丫環來問是不是三姑奶奶來了,卻原來是芳寧的丫頭果兒。芳寧趁兒子睡覺時,到鄰居家串門了,回家時正好瞧見淑寧一行人,認得其中幾個隨從,才遣了人來問的。見果真是淑寧,芳寧很高興的請她進屋坐,又吩咐丫環們倒茶上點心,絲毫沒有不歡迎的意思。

    淑寧小心的探問過,知道舒穆祿太太今日回了娘家,才暗暗鬆了口氣。其實老人家信佛,心地良善,又不知內情,才會誤會了桐英,連帶的對她也有些不滿罷了。她原來擔心老太太若在家,芳寧會尷尬,如今卻是正好。

    晨晨與冉冉兩個睡醒了,被奶子抱了來見姨母。兩個孩子都長得挺壯實,一個虎頭虎腦的,另一個卻很會撒嬌,淑寧逗了他們一會兒,覺得他倆越來越可愛了,心裡想起更加可愛的明哥兒,忽然有了個念頭,覺得生個孩子也不錯。

    芳寧將兒子一一抱到炕上,讓他們自己玩,然後拿了幾本冊子出來,對淑寧笑道:「三妹妹來得正好,下個月孩子過生日,我想著要給他們各做一件衣裳,上頭要繡的花樣,怎麼也定不下來,三妹妹的針線活在姐妹們當中向來是最好的,不如幫我參詳參詳吧?」

    淑寧笑著答應了,拿過冊子與芳寧一起商量起來。剛選定兩個花樣,她無意中抬頭看見冉冉睜大了眼睛,一臉好奇的盯著冊子上的圖案瞧,便哄他道:「冉冉喜歡哪一個呀?」

    冉冉歪著腦袋,想了想,一把撲到冊子上去,小手剛好按在喜鵲的圖案上,不停的拍打著。淑寧笑了:「原來你喜歡這個啊,那就選這個好了。」芳寧笑著抱過晨晨,也問起他的意思。結果晨晨選的卻是老虎。

    淑寧看著芳寧讓孩子選花樣的情形,忽然想起了剛穿越過來不久時,佟氏為了燒一套玻璃器皿給四叔容保作結婚賀禮,也曾對著一疊圖紙挑花樣,當時她還出了主意。回想起當初在奉天的那段日子,雖然清貧些,卻是她穿越後過得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回到家中時,她腦海裡還充斥著過去的回憶。待醒過神來時,才發現桐英正在屋裡走來走去,似乎有什麼煩惱。她出聲問是怎麼回事,桐英猶豫了半天,才問道:「淑兒,你想不想回奉天去?」

    淑寧有些意外,心想難道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她才懷念過奉天的日子,桐英就問起這個問題來。

    等桐英說明了自己的想法,淑寧才知道原委,便道:「京旗回屯的事我也聽說了。我娘家的六弟安寧,年紀也不小了,因為怕被選中,大伯父還特地托了人,給他找了個蘭翎侍衛的差事。你想回奉天,我是贊成的,只是以你的爵位,似乎有些高?而且你家本就在奉天,既便回去,也算不上是歷練吧?皇上會答應麼?」

    桐英道:「皇上會不會答應我不知道,不過我若出面,那就幾乎可算是爵位最高的回屯之人了,對皇上也不是沒有好處。如今在京裡,雖然日子清閒,但總有人愛給我們添堵,閒話也沒少過。王府那邊,阿瑪有大哥照料,身子骨也還康健,沒什麼可擔心的。我不耐煩再去看繼福晉她們的臉色,倒不如回奉天。老王府裡的弟弟妹妹們,年紀都還小,府裡也沒個可以主事的人,誰知道底下的人會不會趁機欺負他們?我回去照應些,也能找些事做,豈不是更好?」

    淑寧心動了,能到外面過清靜日子,淑寧自然是願意的。所謂回屯,她也有些瞭解,其實不是什麼忙碌的差事。能夠擺脫京中備受約束的生活,自由自在地過自己的日子,真叫人興奮。不過興奮過後,她又想起,父母如今都去了南邊,若是她要走,京中豈不是只剩下哥哥了?她實在是捨不得。

    桐英知道了她的想法,便索性帶著她一起回男爵府,找端寧說起這件事。

    本來端寧是反對的,但想到妹妹妹夫近幾個月受的委屈,也有些動搖了,想了半晌,才歎道:「罷了,你們暫時避開些也好。我聽說自從你出事後,皇上出巡塞外和這回去永定河,都沒帶皇長子,只怕他們那邊會借題發揮。若皇上出了京,太子又要避嫌,你多半會吃虧的。奉天是咱們自小兒住慣地地方,總比陌生地方好,你人頭又熟,去就去吧。」

    淑寧有些感動,忙握住了他的手,叫了聲「哥哥」。端寧仍像小時候那樣,摸摸她的頭,道:「其實我也想過離京外放,不過想的是敖漢、奈曼、扎魯特蒙古諸部。只是顧念著你嫂子沒去過關外,孩子又小,家裡產業也要人照管。才打消了念頭。沒想到如今反而是你們先走一步了。」

    真珍在旁邊聽到,便笑說:「端哥。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你不必顧慮太多。我你說起關外地景致,也有些心動。等過兩年孩子大些。小寶兄弟又能獨當一面時,我陪你一起到蒙古去,如何?」

    端寧有些意外,但又有一絲感動,然而他還有別地擔心:「家裡的產業怎麼辦?若交給劉姨娘和小寶,我只擔心別的叔伯們會插手。」

    真珍笑道:「這個也容易,家裡有長福叔和二嫫照管。房山有長貴,生意上有顧管事和牛小三就夠了,至於京中的幾處房舍店舖,只需要按季收租子,不需多費心,況且我們也不是離得很遠。這幾個月我已經比先前清閒許多,若你打定了主意,我便慢慢做些佈置,即便我們不在,家裡也不會出問題地。你只管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端寧握住妻子的手。感動地叫了聲「珍妹」。不等真珍回話,桐英便先在旁邊咳了兩聲,淑寧忍著笑意道:「哥哥嫂子,雖然有些煞風景,但我想說,如今要去關外地是我們,不是哥哥。」

    真珍臉刷一下紅了,忙摔了端寧的手,自去抱著兒子低頭喝茶。端寧輕咳兩聲。埋怨地看了妹妹一眼,又瞪了瞪桐英,方才坐下,與他們商量起給父母寫信的事。

    桐英與淑寧拿定了主意。便作起準備來。桐英先回簡親王府。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了父兄。簡親王起初反對,但桐英說得也有道理。與其在京中閒置兩年,不如到外頭歷練一下,添點資歷,何況奉天本就是他們家的大本營,順便還可以照顧一下老王府的幾處產業。

    在說服父親地過程中,兄長雅爾江阿幫了不少忙,似乎是因為覺得此前委屈了弟弟,才想著盡力幫他達成願望。等簡親王點了頭以後,桐英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對他笑了笑,算是將前事揭過。

    簡親王出面向皇帝提出了請求,沒兩天桐英就被皇帝召去。見面時,皇帝看了桐英半天,才道:「朕知道前些日子你受委屈了,也知道你近來過得不容易。你老實告訴朕,心裡有沒有埋怨朕呀?」

    桐英正跪在地下,忙道:「奴才不敢。那件事本就是奴才的錯,事前未能及時制止,事後又處置不當,才會導致流言四起,連累了太子和四阿哥的名聲。皇上寬宏大量,不曾重罰,奴才惶恐,不知如何才能回報皇恩。日前聽得外頭人議論,得知皇上有些煩心處,雖然奴才什麼也做不來,出一點力還是能做到的。請皇上讓奴才去打這個頭陣吧。」

    皇帝歎道:「起來吧,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桐英小心地起身,戰戰兢兢地應對了小半個時辰,方才退出御書房。

    看著外頭耀眼的陽光,他暗暗鬆了口氣。皇帝已經答應了,過幾天就會有正式的旨意下來。考慮到他曾做過二品的武官,若叫他像別的回屯子弟從小管事做起,未免不像,皇帝便讓他充當類似於監察的職務,與威京將軍蘇努、奉天提督周培公一起,主管八旗子弟回屯後練兵地事宜。

    這卻正中桐英下懷,他如今的想法與當初已經有很大差別了,這個職務有正事可作,卻又不是最高負責人,甚至不是可以做決定的人,既不顯眼又不招人妒,真真是好差事。

    他回家一把事情對淑寧說了,小兩口便高興地樂了一回,然後商量了一天,便開始分頭做起準備來,

    淑寧要決定同行的僕役,素馨正懷孕,是不可能跟著走的,而且京城的府邸畢竟是根基,留個親信之人也好。週五福年紀大了,不想到北邊去,於是她便讓他全家留下,只把周昌與牛小四兩家帶上。

    正在想還要帶哪些人時,孫澤鳴找上門來了。他聽說了桐英夫妻要離開的事,便先一步找到桐英,明言已經獲得黃鶯兒的首肯,請他將黃鶯兒許給自己為妾。桐英叫人問過黃鶯兒,知道是真的,便答應了,還送了一份重禮相賀,又讓妻子為黃鶯兒備些裝奩。

    淑寧聽說黃鶯兒是去做妾,心中暗歎,但她也知道以黃鶯兒的身份,即便不是奴籍,也是優伶出身,不可能成為武官孫澤明的正妻。不過孫澤明尚未成家,人品也好,想必會好好待她的。

    只是黃鶯兒來向她謝恩時,卻出人意料地問了一件事:「請問夫人,爺和夫人要去北邊,會不會帶上憶君?」

    淑寧有些詫異地道:「奉天苦寒,以憶君的狀況,只怕不適合吧?」黃鶯兒便鄭重跪下道:「夫人,奴婢感謝爺和夫人的恩典,但奴婢還有個不情之請。若夫人不打算帶憶君同去,還請夫人為她也尋一個好人家吧,她那樣的容貌,那樣的脾性,沒有主人在上頭壓著,我又不在,她定會被人欺負死的,倒不如先替她找個可以依靠的人。」

    淑寧想了想道:「你雖說的有理,但一時之間,我又能找誰家去?不如你去問問,若是她看上府中的什麼人,我便替她做主。若是外頭的,也可以幫忙,只是需得事先說清楚,她不可能恢復成良民,因此要嫁到外面好點的人家,多半是要做小的,我只擔心她照樣會受人欺負呢!」

    黃鶯兒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那……那該怎麼辦?她可是正經官家小姐,知書識字的,總不能叫她嫁給販夫走卒吧?」

    淑寧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便道:「我倒有這麼個人選,人品才貌都是配的,身份差不多,人還有本事,我叫了來你們見見如何?」

    她想到的便是顧全生,他與憶君一樣是官家子女,一樣是父親犯事後沒入官籍,不得不終身為奴,說不定會有共同語言。

    等顧全生來了,與那憶君一見面說話,淑寧才知道他們原來是故人。憶君本姓姜,當年顧全生甚至曾經是她姐姐的愛慕者之一,不過堂堂知府千金,哪裡會看得上一個小小的知縣之子?只是後來姜家出事,憶君的姐姐被夫家一紙休書趕回娘家,此次斷絕了關係,她姐姐不堪受辱,便抹了脖子。

    顧全生知道故人的妹妹落得如此田地,感歎不已,主動提出要照顧她,但姜憶君卻有些猶豫。淑寧沒功夫看他們磨唧,便作主將憶君調到據馬河小莊那邊。那裡雖離房山還有些距離,但比京城近得多。顧全生常常為了生意在外頭奔走,「順道」去看看故人也很正常,接下來就要看他們相處得怎麼樣了。淑寧特地告訴了真珍河尹總管,只要他們願意,便給他們辦喜事。

    這時,桐英則特地請了江先生到書房來,將自己夫妻要回奉天得事告訴了他,問他有什麼打算,若想繼續留下,一切待遇不變,有任何需要只管去找管家,若想離開,自己也會贈銀相送。

    江先生考慮過後,決定要回老家去。

    他家在易縣,離京城不遠,用這幾年得積蓄買幾十畝地,再開一家小書畫鋪子,安然度日也好。桐英聽了他得回答,便托兄長寫信,給江先生帶在身上,若地方官差為難他,便把信拿出來給縣令看,還贈了他三百兩銀子,又派人送他回鄉。江先生鄭重謝過了。

    冬青臨行前,拉著淑寧與其他丫環們大哭一場,淑寧與她約定了要常通信,方才勸她止了淚,然後素馨檀香題目便拉著她到耳房裡,姐妹們說些私房話。

    淑寧笑了笑,正要回屋去尋幾樣首飾給冬青做念想,卻冷不防看到秋宜進了屋,跪在她面前,道:「夫人,奴婢斗膽,求夫人帶奴婢一起走吧。」

    淑寧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忙叫她起來,又問:「為什麼這麼想?奉天可沒有京城裡舒服,我記得你最怕冷了。」她從沒想過要帶上她們,只要留她們在京中待幾年,等她們年紀到了,尹總管自會安排她們的婚配。

    秋宜掙扎著不肯起來,還道:「求夫人答應吧。若夫人不放心,奴婢情願嫁了人再去。只要嫁的是同去的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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