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清穿日子 正文 一三七、桐英(上)
    寧看著房中大案上的一幅幅地圖,有些怔忡:「這些麼?」「西北的地圖。」桐英答了一句,從身後的一個箱子裡取出幾本染有血跡的絹冊和兩封信,展示給端寧看,「我在那邊遇上了朝廷的人,他們臨死前把這個交給了我。」端寧深吸一口氣,鎮靜地道:「把事情從頭到尾說說吧。」

    桐英坐在地上,說起了事情始末:「我收到家裡的信,本已起程往回走了,臨入甘肅之前,卻救了兩個人。他們中有一個是朝廷派往准葛爾的使團的人,另一個則是駐當地的朝廷密探。葛爾丹殺了使臣馬迪,又派人抓捕漏網的人,只有他們逃出來了,還帶出了幾封機密信函和重要的情報。不過那個使團的人當時傷得太重,很快就斷了氣,我們只好埋葬了他。那密探也受了很重的傷,他把所有的情報都交給了我,又拿出地圖讓我記下,便帶著那幾幅地圖引開追兵,後來……死在那些人的刀下。」

    桐英頓了頓,有些傷感:「他知道我擅長記圖,才這樣做的,想著追兵見到他身上的地圖,就不會懷疑還有別的人。我遠遠看著他被殺,卻無能為力……」

    端寧拍拍他的肩膀,他覺得好受些了,便繼續說下去:「不過追兵的頭領是個聰明人,他發現了我們過夜的地方,猜到還有其他人在,便暗中在那一帶搜捕。可恨當地地官員都是笨蛋!竟讓他如入無人之境!我根本無法入城。走小路也被人堵住!後來我發了狠,索性往西邊北邊走,出了玉門、安西,沿哈密北上,橫穿大漠折回東邊,再借道烏蘭察布盟回來。讓他追!」

    端寧瞠目結舌:「你……怪不得會失蹤半年……」

    桐英笑笑:「那時候被追得狠了,飢寒交迫,又擺脫不掉追兵,我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樣的苦!當時也不知怎麼的,一時衝動就這樣做了,不過之後回想起來,倒也不失為一個穩妥的法子。雖然仍有追兵,但沒先前那麼慘了。你想啊。他們又不能真的發大軍來追,兩三百人頂天了,可在大漠裡,這點子人頂什麼用?所以我們有吃有喝,雖受了些皮肉苦,也總算是安然逃了回來,而且還另有收穫。」

    「什麼收穫?」

    「我一路上也沒閒著,把經過的地方地地形地勢、氣候、村落、水井、流沙、植物、藥材和有糧食出產的地方都打聽清楚了。我估摸著,皇上遲早要對西北用兵,那一帶很可能會成為戰場。這也算是提前摸個底了。怎樣?很了不起吧?」桐英得意地挑了挑眉。

    端寧哂道:「這有什麼?皇上也不是頭一回在那裡打仗了,才過了幾年?你以為朝廷不知道那裡的情形?」

    「你還別說,他們未必知道那裡如今是個什麼情形。」桐英瞇了瞇眼,「也不知是誰給那葛爾丹出的主意,忒陰損了,幸好被我發現。有一次那些人在一個牧民小部落裡歇腳。得了食水補給離開後,我到那裡打算討些水喝,卻發現全部落男女老幼都被殺了,連牲畜都不放過,水井還被沙土堵上。後來經過別的部落或村子,大都被損毀,井口也都埋了,元洲告訴我。那些村子至少半年前還有人住。」

    「元洲?你身邊那個隨從?」端寧問,「難道說葛爾丹暗中派人毀了那些村子,還填埋了水井,好讓朝廷將來出兵時。找不到水源?」

    桐英點點頭:「不但如此,一路上我也遇到幾個安然無恙的村落,幸虧一路上謹慎慣了,我和元洲躲在村口附近觀察了好一陣子,居然發現那些村民行事古怪,不像是牧民農戶,倒更像是兵,才沒撞進去。只怕那些人是除掉了原本的村民,再喬裝潛伏下來的,而且看樣子,不是一天兩天了。」

    端寧倒吸一口涼氣:「要不是你發現了,日後朝廷大軍經過那些地方,說不定就會著了道……」

    桐英又道:「而且毀掉地村子和倖存的村子,似乎隱隱地指向什麼方向。我留了個心眼,不顧元洲反對,沿路摸過去,發現了一座小山,雖然不高,但山上有些樹,還有一條小河。從我們學過的兵法來看,那裡的地形很適合紮營。但我繞著小山跑了一圈,居然發現那裡後山有一條狹窄的通道,如果大軍真的在山前紮營,只要葛爾丹派上幾個人穿過通道,在後營放上幾把火……」

    端寧搖頭歎道:「真夠陰損的,這是陷阱啊!」

    桐英點點頭:「不過現在我知道了,這陷阱就無用了。只要到時派人守住通道,又讓人看好水源,那裡還是不錯的紮營地。」

    他有些口乾,喝了幾口茶,又繼續道:「這一路收穫不少,只可惜入關時太大意,居然沒發現那追兵的頭領在附近安排了盯哨的人,洩露了行蹤,那些人喬裝成漠南地蒙古貴族,居然沒人發現不對,我們只有兩人,不是對手,便只好分開走。我記得你家別院在這裡,索性逃了進來。等過些日子那些人撤走,我再進京城去,橫豎皇上這一兩年還不會派兵。」

    端寧鬆了口氣,發現自己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手心都是汗:「你這一路可真夠驚險的,想不到在大清的腹地,你一個宗室王子,還會遇到這樣的危險。」

    桐英冷哼一聲:「我本有心去找駐軍護衛我入京,但入關後遇上的第一個將領,居然是大阿哥的人。你也知道我哥哥與大阿哥鬧得有些僵,那將領居然糊塗到要找我麻煩。幸好元洲發現有不對,帶著我躲開了,不然我現在能不能好好地坐在你面前。還難說呢。」

    端寧瞪大了眼:「他怎麼有這麼大地膽子?難道不怕皇上怪罪麼?」

    「怕什麼?那時候他已經知道有追兵,萬一我真出了事,只要把我帶回的東西往上一送,再把責任推到葛爾丹的人頭上,他至多得個護衛不力的罪,相比起獻情報的功勞。算得了什麼?」桐英冷笑,「所以我後來一直沒再去找駐軍了,連各地的衙門也沒去,天知道誰又是誰地人?我一路千辛萬苦都過來了,卻栽在自己人手裡,那不是太冤了麼?」

    端寧氣憤道:「這些人如此喪心病狂,等皇上知道了,定會狠狠治他們!」

    桐英有些黯然地道:「就算治了他們。也不會對他上面的人有什麼影響。算了,這事不提。」他振作起精神,對好友道:「這些日子我忙著把腦袋裡記住地地圖和

    出來。路上為了保險,我一直沒把它們用筆記下,一遍。趁現在還記得,先趕緊記下,免得忘了。老實說,我現在大概還只記得八九成,不過加上我一路探查到的,應該夠用了。」

    端寧仔細端詳著他的臉。歎道:「你看上去很累,這樣太辛苦了。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很希望能幫上忙。」

    桐英怔了怔,笑了:「這話可就生疏了,我先前是顧慮到伯父是朝廷命官,雖然閒賦在家。也不好跟我有什麼來往,而你妹子又是小姑娘家,總不好沾手這樣的事。我早等著你回來了,你如果不幫我,我還不依呢。」

    端寧失笑,道:「那就說吧,要我做什麼?」

    桐英站起身來,把絹冊遞給他:「你就把上頭地東西重新抄寫一遍吧。這上頭染了那兩位英雄的血跡。字又太小,為了聖閱方便,還是重新抄一遍為好。我要忙著先把腦子裡地東西弄出來,實在沒功夫做這事。」

    端寧接過絹冊。看了一眼,笑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吧。」

    桐英拍拍他的肩膀,看了看天色,便道:「時間不早了,你妹子還在外頭呢。咱們先出去吃飯。」然後把他手裡的絹冊重新放回箱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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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寧在外頭等了很久了。她沒有好奇到在門外偷聽。既然桐英關上門,只告訴端寧一個人,就說明他不想讓自己聽見。俗話說得好,好奇害死貓,她還是不要八卦的好。她留在外間稍稍打掃了一下屋子,順便為屋裡那兩人站崗放哨。

    桐英拉著端寧一出房門,便發現淑寧在做什麼了,對她笑了笑。端寧對妹妹說:「我從今晚開始也要住在這裡,還要請妹妹送兩份飯來。」淑寧看了看他和桐英臉上的神色,便道:「我也不問兩位哥哥打算做什麼,只是哥哥還有學業,如果真要在此留宿,好歹跟父母說一聲。」端寧點了點頭。

    兄妹倆正要去向父母稟告此事,桐英叫住了端寧:「元洲與我兵分兩路,其實是為了引開追兵,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憑他的身手,應該可以逃脫,還請你讓家裡人留意一下,如果他進來了,別把他當成賊了。」端寧笑著應了。

    回去的路上,淑寧問兄長那個「元洲」是誰,端寧便道:「那是你桐英哥的隨從,叫紀元洲,武藝極好的,聽說是江湖上成名地高手,不過具體什麼來歷我也不清楚,桐英救過他一命,他就留下來當跟班了。是個四十來歲的人,長著絡腮鬍子。」淑寧默默記下了,然後在腹誹:江湖,又見江湖!

    張保與氏聽完兒子的請求,反應各異。張保沉吟了一下很快就答應了,還說如果時間長,會為他向國子監告假。氏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聽說是兒子的好友桐英失蹤半年後重新出現了,現在藏在自家園子裡,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麼,現在兒子居然要放下學業去陪他?!

    不過她心知丈夫會答應這樣的事,應該有自己的考量,便沒有出言反對,等過後再私下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張保還問要不要把花園完全封閉,端寧正猶豫著,淑寧卻道:「我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料想兩位哥哥是要避人耳目地,若是完全封閉花園,只怕反而會引人側目,倒不如讓可靠的人進園,只是不許他們接近枕霞閣一帶就是了。」

    張保想想也是,便答應了,又叫長貴把庫房裡多餘的筆墨紙硯全部送往枕霞閣去。

    當晚氏從丈夫處得知事情真相,未免有些擔心。張保安慰道:「怕什麼?方圓幾十里誰不知道我是個官?那些蒙古人再兇惡,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找上門來。只要咱們不漏餡,他們怎麼會起疑心?如今朝廷裡早就知道使臣馬迪被害之事,桐英小貝子也不必急著進京面聖,那幫歹人沒法在順天府境內逗留太久,等拖上些時日,自然就能安全進城了。」

    氏稍稍安心了些,然後又想起另一件事:「方纔飯後女兒給我講了個事,平日跟端兒的人裡有個叫王貴的,你還記不記得?就是王瑞寶的兒子。他似乎把桐英與四阿哥當成一個人了,想要打探清楚。之前是被淑兒混過去了,但現在連端兒都進了水閣,要是這王貴把消息洩露出去,可是糟糕之極。」

    「不會吧?」張保沉吟,「這種人最多就是愛嚼個舌頭,出賣主子的事他還做不出來。他也是幾輩子的家生奴才了。」

    氏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素知這人平日愛喝酒,一喝醉就亂說話。我是看在他老子娘如今在大房當差地份上才容他在此的。就算他沒把那些蒙古人引來,萬一把四阿哥在咱們家借宿的事傳到府裡,也是極麻煩的事。」

    張保想了想,道:「你說得有理。這世上地事,往往就壞在些小人物的手上。心狠的事我做不出來,你這兩日尋他個錯,打發他到保定莊子上去,叫個人守著他,免得他闖什麼禍。」

    氏點點頭:「這也好。週四林的兄弟如今在保定莊子上,聽說明年就升管事了,回頭給他帶個信,叫他把王貴看好了,免得有什麼不該有的話傳回了府裡。」

    當下裡兩夫妻合計妥當,那邊廂端寧與桐英哥兒倆也說上了話。

    桐英要端寧向張保轉達他的謝意,端寧卻道:「這話你就不該說。我們如今雖不理朝中事務,但此事關係重大,我們家也是世代勳爵,自然有責任去幫忙。你再說個謝字,我就生氣了。」桐英只好笑笑,不再說了。

    端寧看了看他的臉色,道:「我看你實在是疲累之極,今晚先放放吧,明天早上再做。我們如今有兩個人,動作會快許多。」桐英也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住,便答應了。

    既然不做事,睡覺又太早了,橫豎園裡沒什麼人,離他們最近的僕役至少也在六七十米以外,兩人索性把屋內的躺椅擺到閣前的空地上,旁邊放個小几擺了白水點心,聊起天來。

    端寧首先問的,就是桐英當日離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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