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師 正文 二百七十章、驚
    須悟何如?對於小遊子而言是厚積而薄!遊走天下山,一目蒼茫南海至秀麗青湖,玲瓏山一番血色殺伐。湮滅入梅花竹葉,苗鄉風情萬種。皆印入這貝江畫卷。無形中似攜非攜、化入意境自如心念轉動,若無這番歷練之功,也無今日風中聞聲而悟。

    元神中傳來劍鳴清嘯,似蕩漾在清江群峰之間,也蕩漾在所攜的畫卷之中。

    水印莫名覺得眼前的遊方身影一陣模糊。似乎很清晰似乎又看不見。他彷彿是一座山,這四面群峰靈樞鑒萃難以形容的一座山,他又似一江秋水,天下流水含情之至印而無痕的流水。再仔細看,還是那位在寨前與台上喝了她牛角里所有的酒的那位哥哥。

    她見遊方出神而若含神,神彩妙不可言,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或者說對了什麼,正欲開口叫他,劉黎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作聲,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徒弟,眼中神色複雜似感慨又似欣慰還有幾分憂慮。

    綿綿若存、含神若無、攜境無形、化境自如,突破移轉靈樞之境的層層秘法修為次第,遊方已悟至盡頭。至於化神識的神念,運轉靈樞如有實形之功,就不能僅憑神念精微而取巧,必須功力具足,一般高手到了這種時候,往往都會擇地閉關。

    小遊子可沒空閉關煉功,老頭子想留他在苗塞隱居一段時間也沒留住,只能讓他於江湖中隱忍莫再鋒芒過露。

    「水印妹妹,多謝你的點化,聞卿一語,不枉我行萬里來此!」當遊方終於回過神來,轉身向水印躬身長揖行禮。

    水印一閃身把他的胳膊托住了,有些羞怯不安的問道:「哥哥怎麼了?我沒念過什麼說錯話了?」

    遊方詫異道:「你沒念過什麼書?方纔如此意境悠遠之談,如萬里長卷點睛之辭,真讓我很意外啊。

    水印低下頭撅了撅嘴道:「我只讀了九年書,初中畢業就沒上學了。小時候性子野就好玩,在這。裡面也不講究那些。剛才話中的道理。都是水峰大爺教我的,如今才後悔讀書太少。」

    遊方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沒關係,你還年輕的很吶,我的學歷也比你高不了多少,等有機會的走出大山,咱想上清華就上清華,想上北大就上北大,哈佛、劍橋啥的也行。」

    劉黎嘿嘿直樂道:「水印啊,他還真不是吹牛!」然後又衝遊方道:「小遊子,你說話可要算數呀。別忘了這是在我老人家面前!」

    水印抬頭笑了,這笑容很是開心燦爛:「哥哥,我信你,就在這苗塞裡等著。」然後一轉身沿著石階跑回了寨中。

    看著她的背景消失在遠方的苗家木樓中,遊方轉身問道:「師父,水印姑娘真的沒讀過太多書嗎?」

    劉黎點頭道:「聳然是真的,這丫頭不會騙人,有時間的話你不妨教她讀書,琴棋書畫啥的也行啊。我可聽說你最近很用功,想混進知識分子隊伍了。」

    遊方:「您都混進老幹部隊伍了,我憑啥就不能當知識分子?但您要我教水印姑娘讀書,又收我為弟子繼承一代地師衣缽,江湖漂泊,我哪有時間?」

    劉黎:「我又沒說現在,地氣寄師又不總是身處江湖兇殺,要不然這些年我的日子咋過呀?等諸事安定。你總得有休養生息之處。告訴你。這苗寨中的木樓我本打算留給你的,此地適合隱居休養,最近幾年開旅遊雖然人來人往有點鬧得慌。但仍是很好的閒居之所,而且江湖上沒人會想到。」

    遊方哭笑不得的反問:「這苗寨裡的木樓也是留給我的?您不是在白雲山送了我一座山莊,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謝呢,您老到底還有多少埋伏?」

    劉黎:「那座山莊只是送給你的產業,手頭沒點零花很多事情不好辦。反正我知道也有人幫你打理經營。那種地方,你自己能住的慣嗎?」

    遊方一聳肩笑道:「當然能住荊貫了,還挺舒服呢!我打算等將來有了錢,就自己搬山莊裡去住,大隱隱於市,出門就能逛市。」

    劉黎讓他給氣樂了:「這麼個隱於市啊?那你住市裡得了!」

    遊方頂嘴道:「師父您老人家不是也隱於柳州市嗎?地方選的真不錯,沒事還能到苗寨裡享受風光,您老的壽數還長著呢,這麼好的地方別著急留給弟子,有機會與小苗一起來度度假也好啊。既然您在柳州這麼清閒。為啥不親自教水印姑娘多讀書呢?」

    劉黎瞪眼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教啊,能教的我都教,但是我老人家也忙啊,什麼時候等你正式接過量天尺為下一代地師,如果我還活著。才可能真正享受清閒。所以。這一切還得看你出不出息。」

    話說了半天又繞回到這個繞不過去的關節,游安突然抬頭望向山寨道:「師父,您該走了,那位苗。苗。苗翠花已經帶人下來了。」

    老頭踹了他一腳:「咕什麼喃。學貓叫呢?再敢胡說八道小心我撕你的嘴,她叫苗言言,以後萬一見面打交道,你可愕給我放規矩尊重

    閃身點頭道!「那是應當也就在您老面前開向心凡,沒想到您還真挺在意的,那就不開玩笑了!,上船之前,還有什麼話要吩咐?」

    劉黎正色道:「有一句話你要給我記好了,你在江湖上那些事我老人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絕對不許欺負水印姑娘!」

    遊方微微一怔:「我欺負她?這怎麼可能,絕對不會。」

    劉黎:「你記住了就好,我上船了,明天柳州再見。

    遊方從兜裡掏出來一張紙片道:「等等,這上面是您在柳州的電話號碼嗎?」

    劉黎看了一眼就笑了:「這是水印的電話,連手機帶號碼都是我送的。沒想到她已經給你留了。」

    遊方揣起紙條打岔道:「師父要我去柳州找您,總得留個地址吧。」

    劉黎一擺電話問水印,她認識我家!」然後甩開遊方迎向長階上走下來的老幹部旅行團。那邊集合點名,魚貫登船而去,遊方又掏出紙條看了一眼,微微歎了一口氣,上山找自己的旅行團集合去了。

    劉黎在柳州的住所很大,在單元樓的三樓,進去之後才現裡面是三、四樓的躍層,樓上樓下都有客用洗手間,主臥室還帶著專用洗浴間。一層是餐廳與客廳,還有一間給保媽準備的臥室,二層有一間主臥、一間客臥、一間書房、一間琴房,樓梯口的二層玄關處還佈置成一間小巧的會客廳。

    一看這房子就知道是在未竣工之前就買下來了。特地讓開商安要求設計成三、四樓連通的躍層。不張揚顯眼,卻是隱藏在這一處環境幽靜的小小區內的豪宅。遊方第二天晚上到了老頭家,樓上樓下看了一圈。砸著嘴道:「師父,您老人家一個人住這麼大房子,挺懂享受嘛?」

    劉黎笑了:「你這沒見識的土包子,我像你這麼大年紀的時候,家裡的園子比這個小區還大。這個地方也就是環境不錯而已,而且不會讓人太吃驚。」

    遊方咋舌道:「太**了!真是萬惡的舊社會啊。」

    劉黎白了他一眼:「你的評價倒也不錯,但如今世上又如何?不說當年了,我年輕時確實紈褲無行,幸虧遇到了一個好師父。但到了今日回也沒什麼話好說了,像你我這種人都不會很挑剔,露宿荒山野嶺也是習以為常,但日常起居何必吏屈自己?身為地氣宗師難道不能讓自己過的舒服點?我這一生所作所為,想享受什麼都能當得起,誰不服的話,愛找誰說理就找誰去」。

    遊方趕緊點頭道:「那是當然,以您老人家這半生所為,裘馬美人有何不可擁享?誰愛不服就不服去。我倒覺得您在柳州住這種地方,有點委屈了

    劉黎有些想笑:小遊子呀,如今我也不瞞你,將來要留給你的東西恐怕要出你的想像,不論是財是物。但懂風水之人應該清楚,再大的房子,臥室也不能大,假如房子小了,院子也不能大

    遊方立刻接話道:「假如人丁少了。房子也不能大,否則人氣不足易致神虛。」師父,我看您一個人住在這裡孤單了些,弟子又不能時常侍奉您老人家,是得找個伴呀」小

    老頭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少跟我扯這一套,我這個老不死的生氣旺的很,鎮得住小遊子,你以為你那兩下子很了不起嗎?和我當年比,你就是個不會泡妞的純情少男!」

    遊方訕訕而笑:「師父就別提這一出了。」

    劉黎:「不是我要提,是你老把話題往我身上拐。我可要提醒你。情懷藉蘊是有生之幸,但莫要浮行濫筋。回去之後,不必尋深山幽谷。就在這江湖中閉關修行吧。」

    遊方正色道:「弟子遵命,您老人家還有什麼吩咐?」

    劉黎一擺手道:「別的廢話就沒有了,我請你出去吃飯,柳州特色螺郵粉,味道很不錯值得一嘗

    遊方本還想在柳州多留幾日陪陪老頭。但是第二天有人約劉黎去逛街看電影,老頭嫌徒弟煩,告訴他要麼去苗寨隱居要麼就趕緊回廣州,遊方只得背包走了,臨走之前還在偷著樂。

    就在遊方到達廣州的同時,遠在杭州的沈四寶接到了一個電話,有一個非常妖嬈的女聲在電話裡說道:「四寶哥,你猜,我是誰?。

    沈四寶正在四寶齋的後間與人談事,怔了怔才突然道:「吳玉獅,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吳玉聊在電話裡笑嘻嘻的說道:「我到杭州了,但是迷了路,找不著四寶齋在哪裡,怎麼辦呀?。

    沈四寶吃了一驚,吳玉卿遠道而來,想起在宜賓的交情,總不好意患讓人家在杭州城中迷路,只得放下手中的事情問清楚她的地點,開車到西湖邊把吳玉腫接到了四寶齋。

    沈四寶最近的心情很鬱悶,吳玉腫來做客他也很高興,總算遇到點開心事。吳玉腫進了四寶齋四處看了一圈,讚歎道:「這裡佈置的真好。比我奶奶在紐約的玉卿閣靜雅多了,這些東西真漂亮,我看著什麼都好喜

    店堂裡有一張根雕長案,沈四寶坐在長案前一邊泡茶一邊笑著說道:「那你就好好看吧,喜歡什麼就拿走。」

    吳玉挪驚喜道:「是嗎?你說的是真的?」

    沈四寶:「當然是真的,四寶齋不經營古董,這些文房雅室之物,我還是送得起的。」對了,你應該正在上課呀,怎麼跑到中國來了?。

    吳玉挪:「我的學分已經修滿了,這一年都可以出來打工,在美國打工還不如到中國來打工,四寶哥,你說呢?」

    沈四寶:「你不會是想到四寶齋來站櫃檯吧?假如那樣的話,這四寶齋的門檻過幾天就得換了,恐怕我請不起你這種人才。」

    吳玉忡佯嗔道:「小氣鬼!我又沒要你給我開工資。這次來就是想看看你,而且我也想遊方哥哥了。」

    聽見遊方的名字,沈四寶神色微微一變旋即恢復了正常,如今在江湖風門中,也只有他才知道蘭德先生平時的身份就是遊方。遊方暗中叮囑過不得向外人透露,除了他的父親沈慎一之外,沈四寶確實沒有告訴任何人,沈慎一知情也是遊方允許的。

    這時吳玉挪從貨架上拿過一個玉扭琵琶道:「四寶哥,我喜歡這個。你能送我嗎?」

    沈四寶抬頭就笑了:「你可真有眼光,這可是四寶齋珍藏的好東西。別處買不到的,拿來給我上弦調音。」

    吳玉挪頑皮道:「我只要你這個玉鈕琵琶就行,自己上弦調音,回頭去找遊方哥哥彈給他聽,他喜歡聽。

    沈四寶微微一皺眉:「要去找你游大哥?你可知道他在哪裡?。

    吳玉挪:「我當然知道。他在廣州。但是這幾天打電話總也聯繫不上。也不知道忙啥去了,我打算直接去廣州給他一個驚喜。」

    沈四寶無可奈何道:「你可別把人嚇著

    吳玉挪捧著琵琶扭頭,神情很俏皮的說道:「四寶哥,我看你的樣子好像有點擔心?放心好了,我知道小丁妹妹叫他姐夫,也知道丁妹妹的姐姐和他的關係,只把他當親哥哥看,沒打算和別人搶姐夫

    沈四寶咳嗽兩聲道:「我也好久沒見過遊方了,自從宜賓分手後也沒聯繫過,你就這麼直接去廣州,萬一他不在,豈不是撲了一個空?。

    吳玉挪笑道:「沒關係呀,他不在的話我就自己在廣州玩,先把給他帶的東西留下,等他回家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沈四寶:「那還真是驚喜,這麼大老遠越過太平洋送來的禮物。」

    吳玉挪:「我也不能白讓四寶哥送我東西,我識貨的,這琵琶不是一般的貴重,我也有東西送給你。」

    沈四寶忍俊不禁道:「憋到現在才說有我的禮物,存心逗我是不是?讓我看看是什麼好東西,在車上就見你大包小包拿了那麼多行李。一個女孩家怎麼能拎得動?」

    吳玉挪真給沌四寶帶了不少東西,有幾件美洲的工藝品,一看就很高檔,但其中最特別的是那把她在宜賓李莊門前買的青羽劍,她捧著劍笑嘻嘻的說道:「這把劍當初你就很喜歡,我也玩夠了,送給你。」

    沈四寶站起來道:「這怎麼好意思。這麼貴重的東西!」

    吳玉挪晃了晃手中的琵琶道:「你清楚我花多少錢買的,值不值這個琵琶?四寶哥若是不好意思收,我也不好意思拿它。」

    遊方到了廣州,背包回到自己在康樂園附近的那個溫馨小窩。

    中山大學早就開學了,今天是週末,屠蘇說不定又過來找肖瑜了,不知道謝小仙的工作忙不忙,不加班的話也應該在家裡。

    想到屠蘇,遊方不經意間露出自然的微笑,想起肖瑜,他又笑著搖了搖頭,念及謝小仙,他的神情有些苦,但眼色卻很溫柔。

    他剛剛換了手機卡,上樓的時候卻突然接到一個電話,看號碼是杭州打來的,眉頭一皺就想起了九星派。在九星派中知道他這個號碼的只能是沈四寶,難道有什麼緊急的事情,他腳步一頓接起了電話。

    接了電話才知道是吳玉腫溜回國內了,聯繫不上他先到杭州找到了沈四寶,還準備跑到廣州來給他一個驚喜。

    這丫頭,怎麼和肖瑜一個脾氣?真是夠頑皮的!肖瑜從英國逃學溜走。這回從美國又溜走了一個。還好吳玉腫不是想轉學,而是修滿學分之後以打工的名義溜出來玩,等見了面再好好說她吧。

    接完電話已經到了自己家門口,遊方知道屋裡有人還傳出打麻將的聲音。恰好被沈四寶這麼一打岔,遊方沒有太注意,在這裡他一向很放鬆,伸手掏出鑰匙打開了門,然後一下子就定在了那裡,手扶門框差點沒站穩。

    驚喜,真是太驚喜了,遊方差點沒給嚇著!想閃身躲已經來不及了。只見屋裡圍著那張白楓木餐桌。有四個人正在打麻將,有謝小小仙、屠蘇、肖瑜,另一個赫然竟是齊箸雪!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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