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層塔上,顧明仁雖然全力以赴,朝著銀光素裹的凌玉進攻,但他和薛中離都沒有發覺,其實勾陳頂冠裡的,不過是凌玉留下的虛像而已。
真正的凌玉,早就用了金蟬脫殼的法子,避開顧明仁,朝著八層衝去。
但就算是這樣,凌玉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在六層中,凌玉失去了「百川扇」、「正氣」和重要的「勾陳頂冠」。
凌玉衝過了前七層塔,可他卻已經沒有了包括兩件先天至寶在內的七件法寶,而他的妖軍和幫手也全然被束縛在塔中,不能給他助力。
越往上走,凌玉就越像是一個被剝光的人,他赤裸裸的,朝著最大的敵人走去。
第八層,凌玉才剛剛上來,就感到了一層暈眩。
「瘟神!」凌玉瞪大眼睛。
在九層頂上的景王也瞪大眼睛:「瘟神?你派瘟神守住八層?據我所知,這不過是不入流的小神吧,能擋得住他?」
「瘟神自然擋不住,可一個人卻能擋住。」
「誰?」
「張寧兒。」張堅仰天長笑。
凌玉看到張寧兒時,已經疲憊不堪。雖然是勾陳,但凌玉依舊不過聖階,他能夠始終立於不敗,靠的是一大批為他賣命的手下,靠的是一件件的法寶。
但現在,手下在塔底拚命,法寶也消耗殆盡。凌玉身體疲累,雙手也隱隱有些顫抖,曾經整齊的白衫早就血污一片。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了張寧
這女人躺在石床上。籠罩在淡黃色的瘟氣中,就像睡著了似的安詳美麗。
凌玉見識過張寧兒的美麗。雖然短暫,卻刻骨銘心。這個女子,為了洗脫父親的冤屈,不惜長途跋涉。跟著凌玉進入江州。
被老凌家帶走後,張寧兒孤身一人,竟能聯絡上京城裡父親舊部,逼著老凌家把她放了。
而後張寧兒四處奔走。成為凌玉在京城最重要地助力之一,甚至在後期。還一度掌握京畿武力。將景王從內廷手裡搶走。
是小女子,是大豪傑。
凌玉的女人,大部分都在他身邊,譬如花舞月從來沒離開一步,譬如紅仙兒,又譬如玉鴦山三姬。
但張寧兒卻不同,她一直深入虎穴,為凌玉盡心盡力地做著
所以凌玉對她心有負疚。一直想好好補償。
五個臉罩薄紗的瘟神圍繞在張寧兒身邊。中間一個,便是總管中瘟神史文業。
史文業見凌玉就笑:「這是你的女人?」
「是!」凌玉冷言道。「她已經被下了五瘟。普天之下,除了我們五人合力之外,沒人能解。」史文業道,「你覺著如何?」
「你們想要怎樣?」
「簡單,只要你放下屠刀,離開星海塔,撤出星羅城,我們就放了你的女人。」史文業一笑,「雖然是瘟神,可也不願多造殺孽。」
凌玉點點頭。
史文業以為凌玉真地願意,大喜道:「真不愧是一代梟雄,能屈能伸,只要你離開,我們立刻救了她,若再遲緩,恐怕連我們也無能為力。」
凌玉見張寧兒臉上瘟氣更甚,但在這種時候,女人卻愈加的柔和美麗。
「你們……」凌玉張開手,一臉的煞氣,「去死吧。」
一把黑色木劍出現在凌玉的手心裡,隨後便有如決堤之水般地劍氣湧來。五大瘟神雖然列為神位,其實本事低微,只有下瘟毒的本事。
陡然之間,戮聖大陣便將他們困住,五瘟神持罐、持扇、持錘、持劍、持火壺,拚死擋住蜀山劍仙留下地力量。
凌玉卻丟開黑木劍,再不管這至寶,他地身體上,有一明一暗,一紅一白兩張天地胎膜噴出,將張寧兒牢牢裹住。
一瞬間,張寧兒已經被天地胎膜裹的嚴實。
凌玉用哀傷的眼神看了那胎膜下散發著迷人光彩的身體,他現在沒有能力解開張寧兒身上的瘟毒,只能用天地胎膜將她包裹起來。
這源自混沌時期的至寶,能將人的身體保護妥當,外力不可侵蝕,內在的瘟毒也不可能發作,張寧兒會變得不生不死,停頓在這一刻。
頂層地張堅歎口氣:「又去了黑木劍、天地胎膜。」
景王閉上眼睛,不再多說話,他知道,張堅早就把一切算準。星海塔九層,除了最高層由張堅把守外,其他處處都有埋伏,都是陷阱。
即使留不下凌玉本身,但也至少留下了凌玉地寶物。如今凌玉的法寶消耗殆盡,而一個只有聖階,又沒有法寶護身地凌玉,對堂堂玉帝而言,又有什麼威脅呢?
就算玉帝不能殺他,但卻可以控制住,甚至拘住,一直到景王完成真龍奪星大術,然後再殺。
所以當凌玉踏上星海塔最高層的地板時,他真的是孑然一身。凌玉看著張堅那張普通的面孔,心裡曉得自己面對的是誰,但凌玉還是笑:「堂堂玉帝,就頂著如此的軀殼,真是可笑。」
「這不是軀殼,而是我一世的身體。」玉帝撫鬚,「你可算來了,我等待你現在。」
「勞大帝費心了。」凌玉深深一躬。「客氣,客氣。」玉帝還禮。
這兩人明明是死敵,卻還是這麼客氣,看的景王也宛然。
凌玉站直身體,見景王坐在龍椅上,便朝他點點頭。又轉向玉帝:「帝君,這千年來,全靠您的照顧。」
「哦?」玉帝故作不解。
「天下之局,由天道注定,但天道運轉,卻每每有阻礙。凌玉一直在想,道宗是為何?蠻族是為何?巫山又是為何?僅僅以他們的本事,能夠把持人間天下這麼多年麼?後來我想通了,其實千年已降,所有人背後都有一個影子在操縱。」
「是麼?」
「這個影子就是你,統御寰宇三界之主玉皇大帝。帝君,你煞費苦心,培植道宗代言人,掌握人間勢力。你挑起人蠻兩族廝殺,你假冒巫族之神對巫師們發號施令。帝君,你究竟想做什麼?」
玉帝垂眉,也不否認,搖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整個天下都是我的,我費些心力,有什麼奇怪?」
「不,你費心的不是這個天下,而是我!」凌玉從腰間抽出白絲巾,緩緩的擦手,「你從一開始,就明白了上任勾陳帝君的全盤計劃。既為妖皇又為人皇,這實在是石破天驚的計劃。而又是你最擔心的,你怕這計劃真的會成功。」
「我怕什麼?我樂觀其成。」玉帝冷笑。
「因為你是統御天下的玉皇大帝,幾個至尊聖人不管天庭更不管人間,這三界之內,你就是皇,就是一切的主人。可勾陳的計劃如果成了,那我就會成為人皇,成為妖皇。這一量劫的兩大主人都將臣服與我,而你玉皇大帝,就會被我架空,這對你來說是不可忍受的,你不願見到自己的天下,拱手讓給我。」凌玉連珠炮似的說道,「所以你在上任勾陳兵解後就開始了千年計劃。」
「我對付你,何須千年計劃!」玉帝嗤之以鼻。
「對付我當然不用。」凌玉搖搖頭,「但你對付的,卻是天道。因為天道注定,妖族必然復興,東皇太一將復活。你正在以玉帝的身份,對抗整個天道,對抗鴻鈞以身相合的天道。」
玉帝臉色變的鐵青,撫鬚不語。
「你對勾陳的計劃瞭如指掌,對天道命數也心知肚明,可你貪戀權柄,不肯放棄玉帝之位,所以試圖全力一搏!」
「哼!」
「在勾陳死後,你命蜀山、崑崙兩派地仙追殺妖神,將各方妖神鎮壓與塔中。最後甚至不惜令蜀山、崑崙兩派地仙集體自殞,用地仙凝聚而成的力量,消滅了絕大部分的妖神。可惜蜀山和崑崙兩大人間修行聖地,因你一己私慾便徹底毀滅。玉帝,這是你的第一筆血債。」
玉帝昂立,神容不改。
「蜀山、崑崙兩派地仙與妖族同歸於盡後,你為控制人族江山,特意扶持道宗勢力。在人間培植十八洞天、玄煉城和星羅城,將道宗扶為天下第一教,並長期把持國教。而各個皇朝內廷太監亦是你通過各方神靈派在人間的代言人。」凌玉一字一頓,「玉帝,你做這些事情,令天下黑白不分,忠良慘遭荼毒,從古至今,不曉得多少人喪命與道宗,被毀於內廷太監,只是我朝就有天木堡之變,數十萬人喪生。這是你的第二筆血債。」
「那又如何?」玉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