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使動二十八星宿和福祿壽,我自然能猜到你是誰,但我何需怕你呢?」
「哦?」
「我還有用,不是麼?」景王狡黠的一笑,便讓人知道,帝皇之家的子孫,都不是容易對付的,「好吧,說說第五層是什麼?」
「第五層,那是地獄。」張堅言簡意賅。
但第五層,卻是真正的地獄。
張堅把屬於十界森羅的無間地獄搬到了星海塔的第五層,而在無間地獄中,生靈寂然不死,承受著無邊無際的折磨和苦難。
這是天下最大的苦難,與之相比,死亡簡直是種幸運,在無間地獄中,生死不再,只有痛苦永恆,生靈所遭遇的苦難一遍遍的重演。
而張堅把這地獄搬來的原因,在無間地獄裡,十之八九的生靈都是妖獸。
可以說,如今星海塔的第五層,已經妖獸們怨魂的地獄,是妖族的森羅場。
凌玉的步子,第一次停住了。這是他往上以來的第一次停頓,他朝裡面看,仔細而悲傷的看。
從張堅的角度,不知道凌玉在看什麼,但毫無疑問,寫在凌玉臉上的,是一種深深的悲傷,是從根子底的內疚。
如果凌玉真的將自己當作勾陳甚至是東皇太一的話,這種內疚便不可避免。因為正是東皇太一的行差踏錯,才令天道淪落如此,也正是勾陳千年前的大計,才讓這麼多妖族吃盡苦頭。
這是為皇者對子民的內疚,凌玉應對此負有責任,當然他也可以一走了之,在第五層中,並沒有什麼武力偷襲他。可凌玉卻遲緩了許久。
「這一次,你找到他的罩門了。」景王輕歎,「哥哥呀,心裡牽掛的太多。牽掛多的人,就走不快,走不遠。最終還是要停下來。」
「這是好還是壞呢?」張堅說的很快。因為他看見,凌玉又抬步朝前走了。
妖族地地獄將凌玉留了一會,這是他的責任也是心魔,如果換成從前的凌玉,或許就再難往上了,可他現在卻肩負著更大的使命。
凌玉把《血生經》留在了無間地獄裡。這本佛門至寶,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讓無間地獄中的妖族心緒平靜。若加以時日。它們地戾氣將一點點地散掉,數以百年,千年,終有一天,這些妖獸的怨魂會受到普渡。
《血生經》能一直留在凌玉手裡,而沒有被彌勒佛收回去,大概就是有今日這個因緣。
凌玉沒有再遲疑,他通過了第五層。代價就是又失去了一件重要的法寶。
「過了?」張堅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之前都以為,在前五層一定可以留住凌玉。可沒想到竟被過的如此輕鬆。
「第六層又是什麼?」景王並不太意外,他抬頭望天,自然是什麼都望不見,但臉色更輕鬆,「第六層必不簡單吧。」
「第六層他一定能過,卻過的很難,很苦。」張堅獰笑,「他必須要親手殺妖獸。」
「哦?」景王不解。
「你知道在上次勾陳妖帝謀反後,有多少妖族投降,有多少被招安麼?」張堅道,「成千上萬地妖族投降天庭,而第六層就是其中最強大的三百大妖。」
景王聽到了激烈的打鬥聲,這打鬥與他不遠,只差了三層而已。這聲音是如此地劇烈,甚至整個星海塔都隱隱顫抖了。
而群星地力量,已經匯聚過六層,如果凌玉不能趕上來,那就算他到達九層塔頂,也阻止不了真龍奪星大術。
第六層的激戰,甚至還超過張堅的預料。若是換做了別人,也許會虛晃一槍,然後衝上七層,那樣的話,張堅的謀劃就失算了。
但凌玉卻比想像中還要憤恨許多,他連想都沒想就衝進了第六層塔內,與那三百背叛妖族的大妖展開血戰。
那三百大妖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個個實力不弱,而凌玉形單隻影,若是長久戰下去,這戰況對凌玉絕對不利。
凌玉見到群星之力已經漫過六層,幾乎快要突破七層,知道糾纏在此,會壞了大事。
他頓時祭起兩件法寶。
東皇鍾和滅妖錘。
空中的滅妖錘猶如自己有意識,穩定而節律地敲打著東皇鐘。
這可要了三百大妖地命了。
東皇鍾是先天至寶,是妖族最畏懼的法寶,而滅妖錘則是專門針對妖獸地法寶,這兩樣敲打在一起,幾乎就是敲打在那三百大妖的心魄上,每一下都會抽取他們的生命之力。
凌玉站在六層塔的中心,周圍是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三百大妖,凌玉閉上眼睛,猶如利劍一般筆直飛起,突破六層到了第七層塔。
「又少了兩件法寶。」張堅扳著手指數道,「東皇鍾、招妖幡、血生經、滅妖錘、九輪金烏。」
景王突然意識到,張堅在說什麼。凌玉雖然一層層的往上走,可他憑借的法寶也一層層的耗去,現在的凌玉再不是以前法寶隨身都是的妖皇,他的護命東西,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而這座塔的最高三層,顯然是最為強大的。
真正的戰鬥,或許才剛剛開始。
凌玉站到七層塔中,一抬目,卻欣喜起來:「你們怎麼來了?」
在他面前的,果然是兩個熟人——顧明仁和薛中離。
「正好,與我一起,把這該死的塔給踩碎!」凌玉一見故人,喜不自禁,可四周逡巡,卻發覺這七層塔上,沒有敵人,「這兒的人呢?被顧老師收拾掉了?」
顧明仁和薛中離相視黯然。
「七層塔上,又是什麼?」景王問道。
張堅也不賣關子:「那一層卻是你和凌玉的熟人。」
「哦?」
「顧明仁和薛中離,他們自願替我守那一層。」
「呵!」景王大驚,連連頓足,又恨道,「顧明仁與凌玉有恩,薛中離先生一路護送我,難道你不怕他們與凌玉之間會聯手麼?」
「聯手?」張堅搖頭,「恐怕那一層,會打的最激烈。」
事實正如他所言,顧明仁和薛中離沒有和凌玉搭話,就猝然出手。
這一擊,將凌玉打的莫名其妙,若不是勾陳頂冠及時發動,護住凌玉的身體,恐怕早就灰飛煙滅了。
「你們兩個!」凌玉怒極,「你們中邪了麼?」
「天!地!君!親!師!」薛中離的五字訣朝凌玉排山倒海般壓來。
凌玉抽出正氣,以浩然氣對抗。
顧明仁一擺手,空中出現十二支毛筆,這是顧明仁修煉多年的法寶,朝凌玉身上要害命門而來凌玉一拍金絲袋,一把折扇在空中打開,與十二支毛筆對抗。
這是儒教與儒教之間的戰爭,是同門之間的廝殺。
「為什麼會這樣?」景王感覺到手足冰冷,生在帝王之家,他見過無數的背叛和陰謀,但卻從沒想過,薛中離也會去對付凌玉。
「每個人的肩膀上都承擔著責任,越是高位,這種責任越重。凌玉承擔著他的責任,而顧明仁也有顧明仁的。」張堅傲然道,「天上地下,寰宇一切都是我的,何況那小小的儒教,若顧明仁不在此阻攔凌玉,那我便要小小的儒教滅亡。」
張堅說出緣由的時候,凌玉也已經想到了。
曾經顧明仁幫他,是儒教在凌玉,是儒教諸聖的意思。可現在,凌玉的對手不是蠻族,不是道宗更不是彌勒教,而是統御寰宇的玉帝。
儒教諸聖也不過是玉帝之下的人物,若是用這個來威脅顧明仁,這位儒教掌門人又如何敢拒絕呢?
就如同凌玉不可能放棄妖族一樣,顧明仁也沒法子放棄儒教,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守在這一層,竭盡全力的與凌玉為敵。
顧明仁和薛中離都不說話,他們知道,與凌玉說任何一句話,都可能讓他們放棄,這是信仰和責任之間的戰爭。
凌玉仰天長歎,正氣和海納百川扇飛揚與空中,和兩個儒教高手主動對戰,而勾陳頂冠將一道道銀光流滿凌玉全身,護住了他的肉身。
在九層塔尖上,張堅突然一震:「脫困了?」
「什麼?」景王不明,他依舊能聽到六層滅妖錘與東皇鍾敲擊的震撼,依然能聽見七層上儒教高手與凌玉之間激戰的嘈雜。
張堅側耳一聽,卻笑:「果然是脫困了,好一個妖狐兒,真是當斷則斷,毫不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