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一皺眉，卻不多爭辯：「既是我佛之諭，便無轉緣由，老納不知，想必凌少爺自己心裡清楚。」
凌玉當然清楚，所謂的不世人才和宿緣，無非是講給天下人聽聽而已。雖說凌玉這人皇身份還沒眾人皆知，可萬一將來被揭破，彌勒教也有個台階下——見神不拜正是皇帝的特殊待遇。
可湧蓮寺就在面前，那根粗大的信力線就在眼前，凌玉哪裡管什麼彌勒佛的諭令，再拔掉幾根信力線，那位大肚子佛爺，恐怕也會感覺到心痛了。
「我不想出手傷人，所以……們閃開。」
方丈的嘴唇哆嗦了下，他深知凌玉這一路而來，沿途那些寺廟方丈的悲慘下場，可以說，如今彌勒教寺廟裡，都是群體無完膚的人在當住持。
強烈的信仰責任感和恐懼，讓方丈進退兩難。
「既然這樣……
真的只是不過一尺的距離，卻帶來了驚人的局面，周圍塵埃拔地而起，形成一股環形颶風，將一排排的和尚全數吹到了角落。
湧蓮寺與別的大寺廟不同，這裡都是青磚黑瓦，顯得極為樸素，主殿有三層高，六層黑簷上，雕刻滿東方極樂世界眾尊者象。
眾尊者目光或慈悲或忿怒或空洞或虛無或執著或遼遠，一起注視著越來越接近的凌玉。
離湧蓮寺的正殿不過十步距離，但凌玉走完第九步後，卻停了下來。
「咫尺東方」
在他的腳下，出現四個黃色的字跡。
在這字上面，又冒出一枚綠色的植物，這嫩芽生長極快，猶如抽絲剝繭一般，在空氣裡嘶嘶的生長，不過轉瞬之間。就變成了一棵巨大無朋的樹，將正殿之門擋住。
「龍華樹？」凌玉愕然，「坐彼樹下成無上道果。」
在《彌勒下生經》中記述，彌勒將在龍華樹下成就佛果，而凌玉面前這棵，便是龍華樹。
在龍華樹如傘般撐開的頂冠上，站著一位菩薩，此菩薩頭戴三株寶冠，有火焰紋頭光。赤足立於覆蓮之上，一手持無畏印。
凌玉見這菩薩，不禁大皺眉頭，再看周圍，他身後早就立起了金色的佛光屏障，兜率天諸尊者落在屏障上，將妖獸們阻攔在外。
龍華樹上地菩薩赫赫有名。乃是三十三天兜率天之主彌勒佛的左脅侍大妙相菩薩。
大妙相菩薩的雙目中，有凝重的佛光。一點一點的流淌下來。
「天劫麼？」凌玉還是微笑，「佛光對我已經沒用了。因為我是有仁心的妖獸！」
那團濃稠的佛光漂浮在空中，猶如是一個巨大的氣泡，正要貼近凌玉身體時。大妙相菩薩突然叱道：「諸塵垢盡得法眼淨！」
佛光以水平面狀展開，將凌玉牢牢的束縛當中。無窮無盡地菩薩願力湧入凌玉的身體內。
「啊！！啊！！！」凌玉突然感覺到驚人的痛楚，彷彿是灼傷，也彷彿是刺痛，不可思議的痛感從肌膚的每一寸爆發出來。
「怎麼會這樣！」凌玉不可思議。「佛光對我明明沒用啊。」
「但聞彌勒名合掌恭敬此人除卻五十劫生死之罪。」大妙相菩薩聲若洪鐘。
「若有敬禮彌勒者除卻百億劫生死之罪。」
這一記記的聲音，亦化作金色光芒，重擊在凌玉之身，竟讓凌玉的身體逐漸透明起來，可以清晰看到裡面地肌肉和骨骼，血液和經脈，都在這些佛光之中斷裂和混亂。
「呵！！」凌玉幾乎沒有反抗之力，瞪大眼睛望著天空，仰面倒下。
佛光如瀑布落下，繼續沖刷著凌玉的身體，將他地所有靈力都洗刷的一乾二淨。
大妙相菩薩飛下龍華樹，赤足立在凌玉身旁，面色莊嚴慈悲：「這不是佛光，而是我佛下生後睜目地第一縷大慈悲目光。」
「是彌勒佛，親自出手呵。」凌玉的身體雖然失去知覺，可還是微笑。就算重傷又如何，彌勒佛還是未敢出手殺他。
「今日給施主一次棒喝，望施主知曉，天下之道，自有法則，切不可投機取巧。」大妙相雙瞳毫無神采，只是淡淡道，「彌勒菩薩經五十六億七千萬歲，下生人間，與華林園龍華樹下正覺，方可成無上佛。施主欲成神佛果，需有大願
就大慈悲，絕非盜竊他人信仰可為。此話乃我佛所於你，切不可充耳不聞。」
「受教了。」凌玉卻肅然道。身體雖然已經痛到麻木，可大妙相菩薩的一番話，還是讓凌玉的心中有所觸動。
大妙相菩薩昂頭，雙足離地，飛至一人高時，又道：「雖說你有人皇位，但若為天下蒼生故，我不介意出手殺你，區區菩薩果位，怎及我慈悲心大願心。」
凌玉深吸一口氣，他早就想過，道宗之神個個自私，是不會隨便出手傷人地，可佛教菩薩卻不同，以慈悲為重的他們，極有可能犧牲自己，甚至不惜殺掉凌玉。
「可殺生，亦是需要理由的呵。」大妙相菩薩輕言，在空氣中陡然消失。
龍華樹和兜率天諸尊也同時消逝不見。
整個世界從靜止中恢復，花舞月他們才看見凌玉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少爺！」花舞月急忙上來，喂出自己地血。
玉鯤等人面色蒼白，以往都是入寺後才出事的，今天連門都進不了，顯然事情更加大了。
「還進寺麼？」玉鯤問。
凌玉閉著眼睛，腦中還儘是彌勒佛的話。
雖說凌玉學會了神修術，也擁有越來越多的信徒和信仰力，可他並沒有學會，怎麼去做個神。
神並不是只因信仰力而活著的。
但神因何而存在？
凌玉自己，又因何而存在？
「從今後，見寺不拜。」凌玉淡淡道，「我們去江州。」
江州。
積蓄日久的風雲，終將聚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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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幕巷留月樓中，鐵板門先生繼續著日復一日的說書。最為詭異的是，隨著時日渡過，這邊來找女人尋歡作樂的男人日見稀少，反倒是那些***場中打滾的女子們，都嗑著瓜子，打著團扇聽著鐵板書。
今天講的，依舊是明教的故事。在這一月來，大江南北，只要是七十二連環寨之一鐵板門的說書先生，講的都是明教傳奇。
「那位明教聖人凌玉公子，乃是本朝大學士吏部尚書凌實家的公子，可謂官宦子弟。自北疆而來，一路殺妖獸、滅蠻族、打貪官，不知做了多少為國為民的好事，如今更是成了明教首聖，拜鷹嘯山之火為尊……
「那位小公子，可是個玉人兒呢……美菱如此道。
「嚇，你要死了，凌玉公子可是神仙樣的聖人哪，你這小鬼，打什麼壞主意呀。」邊上一個月姬笑道。
美菱卻不理她，自顧問道：「凌玉公子，如今在何處呢？」
說書先生一拍鐵板道：「這便是我們今日要說，凌玉少爺連闖二十多個寺廟，與彌勒教和尚們爭鬥，雖然被天上神佛打的遍體鱗傷，卻從未有一步後退……
「遍體鱗傷？」美菱嚇的捂著嘴，「這又是為何？彌勒教慈悲為懷，也是救苦救難的呀。這彌勒教跟明教聖人，怎就爭鬥起來了。」
「這你們就不懂了，明教教義和彌勒教之教義截然不同，爭鬥是理所應當。」說書先生卻不像說書，倒諄諄善誘起來，「你們月例交彌勒教多少銀子？」
「三成收入。」眾妓女答道。
「三成……教，可彌勒佛何時保佑過。你們每月交三成皮肉銀子給寺廟，可寺廟何時將你們救出過苦海。就連大和尚們都說，你們死後會下地獄，就算交再多的銀子，也難脫苦厄。」
這番話，令到姑娘們動容起來，有幾個年紀大的甚至都抽泣，她們自年輕時受苦入了火坑，沒有一天不想著可以脫離皮肉一行，但怎奈生活艱險，已經難出泥沼。再聽那些和尚們說，只有在寺院裡捐門檻，受盡千萬人踩踏，才可以脫出地獄，死後有個好歸宿。
但話是這麼說，大把的銀子也捐進了寺廟，何時又看到有一丁點的回報呢，就連平日裡去燒香，她們這些頭牌花魁，還不是要受人白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