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肅然道:「我們惡鯤也是十二道妖軍之一,只是許被人打回四品,還在慢慢重修。」
凌玉奇道:「那日在魚嘴山,你說為了兒郎們要隱居山野,今天怎來效忠與我,難道不怕兒郎出事麼?」
「與其東躲西藏,還不如拚一拚。守銀豺敢拚,我們惡鯤為何不敢。」
凌玉歎口氣,將花舞月摟的更緊:「我沒法保證你兒郎們的周全,跟著我,就是血戰,就是冒險,因為我求的,不是一道妖軍的安穩,而是整個妖道。」
「妖道?」兩人皆驚,「何為妖道?」
凌玉挺直腰,仰望蒼穹,白楊樹枝丫上,一輪明月悠然的散著光輝。凌玉輕輕道:「這世上有天道人道皇道仙道佛道,為何就沒有妖道。為什麼妖獸在此世間的命運就是四面楚歌被人追殺,為什麼人蠻兩族交戰,卻偏偏讓妖獸去送死?我在這人世間行走,就是要尋找解救妖獸之道,我要為天下妖獸,尋得一片生天。」
凌玉說的壯志凌然,可莫煞和玉鯤卻是沉默了,夜風刺骨,在周圍盤旋幾陣,帶下一點土腥味,又翩然而去。
玉鯤歎息:「妖道早已淪喪,又從何處找起。」
凌玉卻大笑:「妖道若已淪喪,我就造一個妖道出來。妖神若已滅亡,我就自己做妖神。」
玉鯤驚問:「你做妖神?」
凌玉點頭,這一節卻不是臨時起興。他已經思慮了很久很久。從歸林開始,凌玉就享用著信徒們的靈力供奉。他原本以為,這不過是別人贈予而已,但隨著所見所聞越來越多,凌玉終於感受到,原來信仰是雙向地,當別人供奉時。自己也必須有所付出。
如果沒有在歸林做下的功德,自然也不會有那麼多信徒地供奉。這在凌玉想來,是什麼樣的經歷?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上了衡山後,當祝融將火神會的信力線連接到他身上。凌玉終於豁然開朗,原來這便是神。
或許凌玉現在的實力,與神相差甚遠,但他在做的事情,和修煉的方法,卻是與神無異。也就是說。終有一天,凌玉也可以成為諸神中地一員。
這過程興許很長。也必然很難,但凌玉卻已下定決心,就算是為了妖獸,也為了信奉自己的人,一定要成為凌駕於這世界的神。
玉鯤又是沉默一陣,這幻化成中年人的妖獸。確然不太多話,他與莫煞一樣,都滿懷心事,彷彿經歷過無數的劫難。
過了一會,玉鯤像是下定決心般,再度朝凌玉行了個效忠的禮節:「惡大軍,願為你效勞。」玉從身上摸出一片金光閃閃的魚鱗,雙手奉上,「此為鱗光盾,乃是惡鯤軍的聖物。施術後。可抵禦任何武力攻擊,但只能承受一記。便會失效。」
凌玉揚眉,接過那鱗光盾後細看,雖說是盾,卻不過手掌大小。但這一塊鱗片極為厚重,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外表又金光閃爍,看上去很是細緻珍貴。
細想在魚嘴山那夜,凌玉曾重擊玉鯤,可他就像是毫無阻礙似的還擊,大概就是用了這鱗光盾地寶物。現在凌玉有了這件至寶,除了打開妖殿之門的鑰匙多一把外,也能變地更強一些。
尤其是在武技高手對敵時,若能毫不顧忌九品高手的全力一擊,而用出玉石俱焚的招式,那真是相當的可怕,就算鄭亦出手,凌玉也有了制敵的機會。
凌玉思慮妥當,不由面上一喜,將鱗光盾插入銀絲手環中,果然嚴絲合縫,只是多了個鈴鐺。
玉鯤看凌玉面露喜色,還以為他胸有成竹,便問道:「凌少爺,天書你可曾找到。」
「什麼天書?」凌玉卻是愕然。
玉鯤也頗為驚訝,轉頭問莫煞:「你沒說天書的事情。」
這兩隻妖獸,低品那個早就轉化人形,而九品地莫煞卻始終是守銀豺的模樣,若不是為了陪玉鯤,大概早已鑽回千銀秘豺刀睡覺去了,本來就在出神中,被玉鯤一問,還是那麼慢吞吞的回答:「年紀大,老糊塗不記得了。」
玉鯤皺眉,竟有些微怒:「你不過比我老上幾百歲,怎會糊塗成這樣。」
凌玉冷眼看著,他早知莫煞心中秘密很多,卻連半句也不肯透露,在十二道妖軍裡,莫煞是資格最老,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最多,可他懈怠的很,問些什麼,都推脫年紀大不記得了。凌玉雖是惱怒,卻也懶得與他計較。
玉鯤的性格卻直率很多,不想與你為伍時,可以跟你搏命,而一旦效忠於你,卻又全心全意。
玉鯤解釋道:「據說在妖族大興的時期,就有勾陳天書傳下。這本勾陳天書上寫千年,下寫千年,早就算準了妖獸一族敗亡的今天。傳聞天書中還有記載,七奇十二道齊聚,七奇之首便是新的妖獸領袖,能夠帶領天下妖獸重拾過往的輝煌。」
著微微動容,目光卻凝視著水潭中倒映地月亮,小鯤游曳,攪起波光,讓明月碎成千萬輪。
凌玉看了一會,才道:「勾陳天書,豈不是很重要。」說話的語氣卻甚是平淡,似乎在暗暗琢磨。
玉鯤連連點頭:「這本勾陳天書,是我們妖獸一族至高無上地寶物,注定我們興衰存亡,自然是重要無比。」
「那天書現在何處?」
玉鯤臉色一沉,歎息道:「勾陳天書早就散佚,我只知天書被分成上下兩半,上半篇稱之為《啟》,記載勾陳對妖獸族的種種預言,早就不知去向。而下半篇稱之為《術》,記載的是妖獸中至高地法術。這半部卻是封存在鐵鷹峰上。十二道妖軍之一的鐵翼鷹,就是專門守護勾陳天書地。」
「鐵鷹峰?」凌玉目中射出異樣的光芒。蠻族巫師說了幾次鐵鷹峰的重要性。原來應在這個地方,如此看來,鐵鷹峰上的寶物,就是半部勾陳天書了。
「鐵翼鷹是妖軍中實力極強的一支,老的鷹王在許多年前被妖煉師殺死,留下了他地兒子做新鷹王。這是這小子卻極為難纏。死活不認七奇十二道的身份,恐怕難以效忠。」玉鯤犯難道,「但半部勾陳天書卻是封存在鐵鷹峰上,若不取了來,就更難服眾了。」
「要取,當然要取。」凌玉連半分猶豫都沒有,「如此重要的妖族至寶,怎可留在人族之內,看來我要親身上鐵鷹峰一趟,把勾陳天書拿回來。」
玉鯤深吸一口氣。似是要勸阻,卻又忍住了。只是提醒道:「鐵鷹峰可不是那麼好上的,它是在鷹嘯山之頂。下面有人族的山寨,那山寨號稱天下最難攻破,有三層防禦和三重境界,幾乎還沒被人攻破過。而鐵鷹峰上的妖獸實力極強,又不買七奇的帳。到時候就算拼出我們兩道妖軍去,恐怕也難上山。」
凌玉點點頭,鷹嘯山和鐵鷹峰的艱難,已經許多人提過。若是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就連鷹嘯山也上去不,更何況是鐵鷹峰。
但妖狐做事,以智謀以力勝。當力不能勝的時候,便要用智力來謀劃。凌玉望著水潭中央,那深邃地湖水顯出黑藍顏色,彷彿有什麼不可預知的秘密。但凌玉地臉上。很快便露出了笑容。
「也不是很難麼。」凌玉輕言道。
旁邊兩大妖獸都不曉得凌玉在說什麼,但花舞月卻明白。少爺心中又有了主意,而這主意,必定是能夠改變整個大局的。
妖狐一計出,便能安天下。別人興許不相信,但花舞月卻是深信不疑。
凌玉笑瞇瞇的一抬手,三昧真火又如直線般上升,當飛到水潭頂時,在凌玉的控御之下,竟如同焰火般絢爛的散開,在空中綻放了火紅的花朵。
「太美了!太美了!」花舞月歡呼雀躍起來。
於是這夜空中,便連綿不絕地綻放起了三昧真火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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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妖山中。
靈妖洞天乃是妖聖居住之地,在十萬妖山的正中間,也是靈氣最為充裕的地方。洞天四面,到處是乳白色的靈氣湧出,滋養的各種藥材奇寶紛紛成長。
但此處卻從沒有妖獸敢覬覦,甚至沒人敢來偷偷的採集奇藥,原因只有一個——妖聖。
做為妖山真正的主人,和這一代妖獸公認的王者,他統御數百萬妖獸,座下三十六洞府主人更是高手如雲。
雖說妖獸被人蠻兩族壓制,但從沒有人敢小瞧妖聖,若說是這世界的上位者,妖聖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坐在靈妖洞天內那張寒冰玉床之上,妖聖翹起手指,拈了拈長髮,忽然笑道:「原來如此。」
邊上有個男子,渾身鱗狀皮甲,身材清瘦卻極高,本是站著沉睡,聽妖獸開口,驀然抬頭道:「大聖悟到了?」
「妖狐兒居然屢有奇遇,倒是我小看他了。」妖聖地聲音極為古怪,帶著一點點尖銳,又帶著點滄桑,聽不出是男是女。
「上次就算到他難渡天劫,可怎料到卻還是撐了過去,這妖狐的運勢,難道就這麼旺盛?」鱗甲男子歎道。
「天道之機,千變萬化,你一念算定,它卻又有變化。妖狐兒氣運正旺,還不到滅頂地時候,唯有用劫難一點點消磨他的氣運,待到運勢盡了,自然就是它的末日。」妖聖斜靠在玉床上,淡淡笑道,「我剛才算到,妖狐兒最近有一大難,恐怕難逃生天。就算是被他渡了過去,這運勢也已經走至盡頭。」
「那我們?」鱗甲男子問道。
「巫王幾次三番來信,要我履行諾言。他自個女兒叛了天山,在人族不知下落卻也不著急,反而管著雲朝的閒事。真是多餘。」妖聖點點頭,「不
雲朝卻是要大亂了。我們此時不去佔點便宜,就怕日反正也要給巫王幾分薄面,你就跑一趟,順便試試妖狐兒地氣數盡了沒有。」
「我去哪裡?」
「江州,自然是江州。」妖聖輕笑幾聲,居然笑的柔軟。「那可是未來雲朝最風雲際會地地方。福龍會在江州,妖狐兒去江州,雲朝九劍至少有兩個去江州,天山大巫去了江州,就連彌勒教的大師兄也往江州趕,如此熱鬧,我們怎可不去。」
「那我?」
「冥蜀,你試著殺妖狐兒幾回,看他氣運盡了沒有,若是盡了。你便讓他死在江州。」妖聖又是笑道,「畢竟你也是七奇之一。大家互相廝殺一番,也不辱沒了七奇的名聲。」
「大聖英明!」冥蜀低頭應道。
「江州高手太多,我給你個護身法寶帶著。」妖聖丟出個東西,冥蜀接過,放在手心裡一看,卻是面上一喜。
「若有命回來。你就是玉鴦山主人。」妖聖哈哈大笑,一揮手間,那冥蜀頓時化作一條巨蟒,咻的一下,便從靈妖洞天裡面消逝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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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鴦山洞府沒了往日的喧囂熱鬧,雖說小妖獸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但自從月華之夜後,玉鴦山便一直關閉,洞府主人也再沒出現。
就連洞府外的鮮花都有枯萎地症狀,那樹林子裡日日嬉鬧的小獸們更是躲在巢穴中不敢露頭。
洞府中。三姬枯坐案頭。
紫羅兒一邊抹淚,一邊發呆。靈卿兒好動。卻也只能在書房內來回遊走。反而晴眠月卻照例帶著面紗,盤腿坐在案上
雖然看不清晴眠月的面容,但只是曼妙身姿和修長柔軟的脖頸,便已知玉鴦山第一美女的名號不虛。
但就算有絕世的容顏,在自家公子失蹤那麼久後,也難免清減不少。
晴眠月抓著幾面龜甲,在桌上灑了把銅錢,細細去看,突然驚呼道:「啊!」
「如何?」紫羅兒跟靈卿兒都圍攏過來。
「公子有難了。」晴眠月雖是緊張萬分,卻努力壓制著驚慌,「這一卦卻是下下籤,公子即將過一個難關,卻是波折重重,極有可能葬身期間。」
「那怎麼辦?」靈卿兒急道,「莫不成,我們就呆坐這兒,眼看公子遭劫難?」
紫羅兒和靈卿兒都拿眼睛去看晴眠月。雖然三姬中晴眠月年紀最小,卻是最為聰慧的一個,她側頭想了一陣,便籌謀道:「我們或許也能幫公子一次。」
「怎麼做?」二姬大喜,急忙問道。
「卻不可三人一起行動,這洞府是公子的根基,要是沒了,等公子回妖山可怎麼得了。」晴眠月道,「而且黑牛老妖已經在覬覦這邊,前幾天多番試探都被我們擋回去,若是真的來犯,洞府裡沒人抵擋也不成。」
「哎呀,妹妹,你快說主意吧。誰有空聽你囉嗦。」靈卿兒不耐煩道。
晴眠月用指尖在龜甲上輕撫,點頭道:「既然都聽我的,那便如此。」
「你說。」
「紫羅兒姐姐法力最高,又學了公子地變化之術,就由你鎮守洞府,以防黑牛老妖來犯。」晴眠月道,「靈卿兒交遊廣闊,你去往日公子交好的幾個洞府,請那幾個洞府主人出面,給霧牛山一點壓力,讓黑牛老妖無暇顧及這面。」
「那你呢?」兩人見晴眠月獨獨把自己忘了,便奇道。
晴眠月歎口氣:「我去江州。我算出雲朝將來風雲匯聚都在江州,恐怕公子勢必要到那裡。恰好江州也是我地老家,多年沒有回去,我也再去看看當年的景物。」
「你一個人回去,那怎使得。」紫羅兒急道,「你早已經沾染妖氣,若被妖煉師發覺,便是死路一條,這也太冒險了。」
「要不然,眠月姐姐帶上伯爹一起去?」靈卿兒提議道。
雲龜獸早過四品,若由他陪著,晴眠月也稍稍安全些。
「江州……歎息道,「公子……你會在江州等我麼?」
這一日,便是凌玉他們過路衡陽,即將衝上鷹嘯山的前夜。或許連凌玉都還沒意識到,天下豪傑各路勢力在他沒過鷹嘯山前便已經匯聚江州。
一場驚世大變,頂尖高手的風雲聚會,立刻要在那邊展開。
這是妖神的起源,抑或是妖狐地末日。
一切天道變數,卻是一念動,一念改,普天之下,也無人能算的清楚。
且看世事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