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富人們欣賞的是,這個景觀是包圍在老銀山的一個峽谷中,外人進不去也看不見,唯有在銀雅樓這個雅間裡面才能看到。天下獨一份的美景,有時比佳餚還令人滿足。
而雅間另一邊的窗,就對著大街。每當夜晚時,這條大街上到處都是鶯鶯燕燕,富人們可以隨時選到自己喜歡的姑娘,然後上銀雅樓,甚至是邊上的妓院,雖然沒有翠紅三疊那樣的美麗,卻別有一番風味。
不過今天卻稍有不同,因凌玉到,所以聚集著大批窮苦礦工。凌玉進門前,曾囑托銀雅樓送些吃的出去,這時,凌玉剛好看到掌櫃和夥計們把吃食送出去。
準確的說,是丟出去。
那是一個個的饅頭,細白面所做,在銀雅樓裡,不過是最便宜的吃食。但換窮苦人來說,卻已經是無上美味了。
美味丟在地上,和灰塵泥土混在一起,由雪白色變作了黑色,可在他們眼中,仍舊是美味。礦工們一擁而上,毫不嫌髒的從地上撿起饅頭塞入嘴裡,就連灰塵都來不及吹。
銀雅樓的夥計,大概發現這事情也很好玩,便開始有目的的往外丟饅頭,東邊丟幾個,西邊丟幾個,看著窮人們像瘋狗一樣跑來跑去搶食。
「那邊,那邊有!!」夥計們一邊丟,一邊哈哈大笑,「看他摔的,多象只叭兒狗啊。」
蘇再山察覺凌玉的出神,也到窗邊看看,那情形頓時把他給逗樂了,笑著說:「凌少不愧是大戶出身,連這種好玩解悶法子也想得出來,我真是佩服佩服。」
凌玉瞟他一眼,發覺蘇再山的佩服竟是真心的,心中不由歎息,要征服一個紈褲,就要用更紈褲的方式麼?
不過窗外的淒涼景致,可不是凌玉想要的。
「吃菜吃菜!」金海褒已經大快朵頤,充分展示了他為什麼會這麼胖。
凌玉又被請回桌面,但碗筷未動時,雅間外又匆匆上來一個人。
「誰敢亂闖!!」蘇再山發飆道。
門外進來的卻是沈廉,他一進來就看見凌玉坐在豐盛的筵席桌上,先是怔了怔,隨後又有些訕訕。
蘇再山臉色變化的快,看到沈廉居然笑道:「原來是沈經歷,來的正好,我要請還請不到呢,一起坐吧。」
沈廉連白眼都欠奉。
不過凌玉卻朝他點點頭,沈廉無奈,在凌玉身旁的位置坐了半拉屁股,臉色也是不太好看。
金海褒笑的肥肉亂顫道:「沒想到小小歸林鎮,竟然有這等名人異士齊聚,真是我等的福氣呵。」
沈廉雖然和金海褒不對板,可到底是下級,面前應了一句:「知府大人過獎了,我沈廉算什麼名人異士。」
「怎麼不算。」金海褒屈尊為沈廉倒了杯酒,「今天在坐的,有凌實公的少爺。有大劍豪蘇起的公子。還有沈廉兄你,雖然沈廉兄暫居經歷一職,可你來北疆之前,錦衣衛陸統領專門來信,要我好好關照你,有這樣的上司在,沈廉兄前途無量啊。」
沈廉有些尷尬,特別是看到杯中美酒和桌上連見都沒見過的美食,更是手腳沒處放。
凌玉關切道:「你找我什麼事?」
沈廉卻搖頭:「沒事沒事……」
「但說無妨。」
沈廉舔舔嘴唇,壓低聲音道:「今天……本來徐季說請凌少爺吃飯,我去驛丞署,沒找著凌少爺,問了軍士才知道來這裡。」
「什麼?徐季請吃飯?」蘇再山和金海褒愕然,又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凌玉還有些莫名其妙。
金海褒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揉著肚子道:「凌公子,你真是面子大啊,徐季是何等小氣的人,平時吃菜都是自己家後園種,從來不上街買菜……」
「什麼啊,徐季不把自己種的菜拿出來賣,就已經算是造福相鄰了。」蘇再山接著說。
金海褒一邊大笑,一邊拍桌子:「這個徐季,絕對是我所見最小氣的人,他幾年……幾年間就買了一次肉,那真是震動全縣,上達天聽啊!他請客吃飯,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
沈廉面色更是尷尬,苦笑道:「今天徐季就買了回肉。」
「真的買肉了?」蘇再山瞪大眼睛,看了沈廉一會,隨後又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真是少見啊少見啊,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徐季買兩回肉,簡直是祖上積德了。」
金海褒笑的眼淚直流,指著沈廉道:「徐季買肉,一定是跟你借錢的,以他的幾文收入,哪裡夠吃肉的。」
沈廉無言以對,額頭上都有汗冒出來,對凌玉道:「既然凌少爺在這兒吃了,那就別去了,這裡有酒有菜,不虧待了少爺。」
凌玉從幾人對話中,才明白沈廉為什麼進門就那樣尷尬。原來是徐季難得要請人吃飯,還專門借錢買了肉。可沈廉來請人時,卻發現凌玉已經在這裡吃上山珍海味了。
兩邊比較,一個是粗茶淡飯,一個是奇珍異味,他自然說不出口。
蘇再山聽沈廉最後那句話,才算得意起來:「凌少爺當然在這裡吃,朝廷大員家的公子,怎能去吃徐季家的粗菜。再說了,徐季請次客,怕要心疼上半年,我們還是讓他省省吧。」
「不錯不錯。」金海褒舉杯,向幾位敬道,「我家廚子的手藝,比御膳房還要好幾分,可不是徐季家婆娘能比的。」
沈廉低頭不語。但金海褒一味的朝他敬酒,上憲敬酒,其實不能不喝的。沈廉無奈,只能伸手拿酒杯。
可就在半途上,一隻玉琢般的手卻摁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