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雖然是第七劍，可我從小身子弱，練不了武技，不如幾個哥哥遠甚。」蘇再山喝了杯酒，又用絲絹擦嘴。
「蘇公子何需武技，在福龍會裡面，崛起最快的就是你，用不了多久，整個北疆的福龍會，都是蘇公子的。」鄭亦頓了一下，冷笑道，「整個北疆，也是蘇公子的。」
「這話。」蘇再山搓揉了下絲絹，「我倒是愛聽。」說著，目光竟毫不避忌的直射鄭亦。
哪怕毫無武技，可目光凌厲，並不下於哪個高手。但鄭亦這大宗師卻四兩撥千斤，眸子裡古井不波，讓蘇再山也是心中凜然。
「說正事吧。」蘇再山的優勢，果然不在武技上，「北疆危在旦夕，我們的生意就算要做，那也不是以前的做法了。」
「十銀換八銀，這個價碼我們談好一年了。」紅仙兒怒道，「你憑什麼變卦？」
「蠻族大軍壓境，我們福龍會也是提著腦袋在做事，這種時局下，價格升水，有什麼稀奇？」
「誰不是提著腦袋做事？」紅仙兒拍案，「這一年裡，我們七十二連環寨的兄弟，為了給福龍會運私銀鑄私銀，少說死了幾百個人，這種豁出命去的事情，拿你兩成，難道也算多麼？你可別忘了，銀子就在老銀山上，福龍會只要僱人挖挖就有，可我們的兄弟，卻是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為你們賣命。」
「有本事，你們七十二連環寨也去老銀山挖挖看呢。」蘇再山冷笑道。
紅仙兒卻語塞，恨恨的捏緊了小拳頭。
蘇再山就像是沒看到，仍舊悠然的倒酒：「往年是往年，現在是現在。今天的歸林鎮還可與從前相比麼？外面是蠻族大軍，而老銀山的礦洞裡又出了妖獸，人心浮動，礦工們都不肯下礦，產量只有從前的三成。這種情形下，價格再不升水，我怕福龍會的主子們，真的要吃了我。」
「什麼價格？」紅仙兒懶得爭辯，直接問道。
「十銀換九銀。」蘇再山道。
紅仙兒和鄭亦大驚失色，這一句話，全年收益就要減一半，換了誰都受不了。
紅仙兒怒道：「蘇公子真是好算盤，你是打算吞了我們那份？還是福龍會準備以後自己運銀子？」
蘇再山豎起手指，悠然道：「這是，主子們的意思。」
他這話，說的極慢，像是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卻讓紅仙兒和鄭亦都默然無言。
凌玉在樓上，聽的很真切。蘇再山並沒有避忌這屋子裡有人在，話說的也很大聲。凌玉從這幾人對話一開始，就聽懂了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在說的，竟然是盜挖私銀的事情。之前的蠻族人也提到過，歸林鎮後面的老銀山，是北疆最大的銀礦產地，可雲朝內對銀礦管理應是極為嚴格，所以的銀子都屬於朝廷，銀礦也是官辦的。
不過有雪花花白銀的誘惑，從來都擋不住盜挖的風潮。往往一個地方有銀礦出產，就會有大批挖銀人出現，然後是官府介入，盜挖的人慢慢變的有組織，又會分出挖銀、煉銀、洗銀、運銀等各路利益集團，最終形成一個完整的私銀系統。
聽紅仙兒他們的語氣，歸林鎮的私銀系統已經相當完善，而蘇再山和紅仙兒就是代表著兩個利益集團，在這裡談判。
蘇再山始終提到的福龍會，在歸林這裡搞定官員，僱用礦工，並且壟斷整個私銀礦山。而紅仙兒的七十二連環寨就負責運銀和將私銀來路洗乾淨。
他們所說的十換八就是用十兩私銀換取八兩官銀，賬面上看，山寨有兩成利潤，可實際上要長途運輸，上下打點，又要換鑄成仿冒官銀並且使用出去，這一路下來，真正利潤能有一成就不錯了，還要七十二個山寨分。
凌玉邊喝著酒，邊當看戲似的望著下方。如果按照雙方職責來看，七十二連環寨往年只拿兩成已經是很少了，如今要是再被吞一成，不止沒得賺，估計還會賠本進去。
凌玉都能想到，紅仙兒怎麼想不到。雖然她年紀不大，可很小時候就已經跟著母親東奔西跑，對於山寨的事情，早就上手。但如今面臨這麼大的危機，卻是一時拿不定主意。
蘇再山漠然的看著紅仙兒，今天這事情，他是志在必得，不管對方想多久，到最後都只能答應下來。
蘇再山冷冷道：「紅仙兒小姐，令堂洪寨主為了做福龍會的私銀生意，特意結盟七十二路山寨，聲勢是大了，可兄弟多，吃飯的人也多。如果私銀生意有的做，所有兄弟自然沒話講，一旦生意出了岔子，到時候人心浮動，那些結盟的寨子，可都不是善於的主。一旦事發，反噬起來，只怕你們洪雲山也擋不住。」
鄭亦面帶憂色，一年之前，福龍會以二成利潤的價格說動洪寨主參與私銀之事，並且鼓動他們聯合七十二個山寨。那時候，鄭亦就覺得會有危險，如今看來，福龍會怕是早有計劃，先叫洪雲山投下老本，然後用軟刀子，一口一口的將他們的利潤吃掉。
紅仙兒就算再衝動，也知道蘇再山所說的，句句都切中七十二連環寨的要害。雖然以洪雲山為首，七十二連環寨結盟，可裡面不知道藏著多少如狼似虎的傢伙。一旦知道私銀的事情做不成，那些山賊還不一起造反。
「這麼說起來，福龍會是吃定我們洪雲山了？」紅仙兒臉色陰沉。
蘇再山並不掩飾，點頭道：「正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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