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陰謀,一定有陰謀!」林楓看著莉雅老爸那曖昧中帶點古怪的笑意,心中頓時提高了警惕。精靈可都是相當矜持的,莉雅又是只沒長成的小蘿莉。如果說她托父母代她問候祝福林楓,倒還算說得過去。但這種女孩兒家的心思,又怎會輕易向父母提起?
就算莉雅真把這事兒告訴了父母,以精靈的矜持和驕傲,這一對精靈夫婦也不該表現得這麼明顯。
這還是精靈麼?怎麼看怎麼像一對人販子外加皮條客!
一念至此,林楓呵呵一笑,說道:「其實我也非常想念莉雅。自從在這興登堡與她分別之後,我一直都在想著與她重逢。能收到您二位代她傳達的問候和祝福,我真的非常高興。我很感謝二位的邀請,也真的很想去花語島做客。只是……」
他露出滿臉的為難之色,緩緩說道:「我身為公國的領主,對興登堡領地負有全責。現在我初至領地,連領地內的具體情況都沒摸清,更別提展開建設了。維京海盜侵襲之後,興登堡連個治安官和稅務官都沒有了,所有行政管理機構都已經完全癱瘓,重建之事迫在眉睫啊!
「而在這一應事宜走上正軌之前,我就貿然離開,不僅有負我的職責,也對不起領地內的子民。所以,我目前確實不能離開興登堡。當然,等領地建設走上正常軌道,各職能機構重建完畢,並能正常運轉之時,我是一定會去花語島的做客的。這一次,就只能請二位見諒了。」
見林楓擺出了一堆合情合理的理由來推脫,精靈夫婦也是很為難地相互對視了一眼。
在精靈夫婦對視之時,林楓敏銳地捕捉到,兩隻精靈眼中不約而同地流露出焦灼之色。男精靈的右眼角,甚至還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下子,林楓倒是有些糊塗了。他這番推脫,只不過是試探一下,瞧瞧這一對有些不正常的精靈夫婦,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可是現在瞧兩隻精靈的神情,其中隱情恐怕還是相當不簡單。
這時男精靈已經收起了焦灼,他滿面真誠地看著林楓,言辭懇切地說道:「領主大人,請恕我冒昧。如果您想盡快恢復興登堡領地的管理,一定需要大量的人才。雖然興登堡流動人口很多,但是這些人很難靠得住。而鎮上兩千常住人口裡,說實話根本找不到您需要的人才。
「我們花語島的精靈在經歷海盜入侵之後,現存的人數雖已不多,但抽出10個人來替您工作還是不成問題的。您曾經無私地幫助救援過我們的部落,在花語島的精靈們心中,您和您的追隨者阿諾先生,都擁有極高的聲望。只要得知是來為您工作,即使是花語部落最驕傲的精靈,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領主大人,在鎮上,連我們夫妻在內,一共有27位精靈。相信您應該聽說了,這20多天來,我們將興登堡的治安維持得還不錯。這足以說明,我們有能力幫您維持好領地。在我們夫婦和您去了花語島之後,我們可以暫時留下25位精靈,協助您帶來的人先行開始治理建設領地……」
「對不起,請原諒我打斷您的話。」聽到這裡,林楓心裡出現了一絲不妙的苗頭。花語島在上次海盜入侵中傷亡慘重,正值人力緊缺之時。這一對精靈夫婦,怎麼會這麼大方?聯繫到精靈夫婦方纔那很不對勁的焦灼眼神,林楓心中一緊,問道:「是不是莉雅出了什麼事?」
精靈夫婦雙雙一怔,神情變幻不停。隨後,女精靈歎了口氣,神情憂鬱地低下頭來,輕聲說道:「莉雅她病了。」
「病了?這怎麼可能?」林楓訝然問道。精靈雖然看上去纖細柔軟,但他們的體質其實是相當好的。許多精靈一生中幾乎從不生病,即使微染小恙,只要在精靈的月亮井中沐浴一陣,也可完全康復。
但是現在瞧這對夫婦憂鬱焦慮的模樣,莉雅恐怕還不止是生病這麼簡單!
「她的確是病了,我們沒必要騙你。」男精靈年輕的臉上滿是憂慮,這時的他,才依稀有了一絲父親的模樣。
而女精靈則搖著頭,歎息道:「與你分別後,她帶著倖存的族人回到了花語島,開始重建家園。家園被毀壞得很嚴重,倖存的族人又已不多,其中孩子都佔了小半。作為部落長的孫女,當時島上唯一部落領袖,莉雅不得不事事親力親為,不眠不休地連續勞累了10天。
「她每天都只能在月亮井裡浸泡一小會兒,稍微恢復一些精力和體力後,便又開始工作。她吃的也很少,幾乎每天都只吃幾顆果子,還是不定時的。有時候忙起來,整天都顧不上吃東西。甚至直到10天後,我們回到了花語島上,她還是不肯放鬆下來,非給自己找忙不完的事情來做。我們怎麼勸她都不聽……
「就在我們回去的第三天,她就病倒了。她吃不下任何東西,每天只能喝進少量的果汁。無論是牧師的治療術,還是在月亮井裡沐浴,全都無濟於事。她一天天地消瘦下來,漸漸變得消瘦枯萎,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就算已經病成了那樣,她仍不肯好好睡覺。每天都用枕頭支起身子,望著窗外某個方向,好像是在期待著什麼……」
說到這裡,女精靈已是輕聲抽泣起來。
男精靈輕輕撫著妻子的肩膀,眼神複雜地看著林楓,緩緩說道:「直到這個時候,我們才察覺到,她的病情非常特別。在詢問了別的倖存者之後,我們終於明白,她之所以不肯閒下來,最後又病成那樣,全都是因為你。
「後來我們實在沒有辦法,便煉製了沉睡藥劑,令她沉睡過去。而我們夫婦則帶著一些族人到了興登堡,一邊清剿殘餘的海盜,採購重建家園必須的物資,一邊打探你的消息。當我們得知你被冊封為興登堡領主後,就在這鎮上住了下來,一直等著你的到來。
「古德裡安,請原諒我直呼你的名字。我今年已經235歲了,在這漫長的歲月中,我已經親眼目睹過無數生離死別的場景,也曾經眼睜睜看著一些有著深厚情誼的朋友逝去。我的心靈已經不像相貌一樣年輕,生命的消亡對我來說,本應無法造成任何觸動。但是……作為一個父親,我實在無法無動於衷地看著……看著我唯一的女兒還沒成年就已逝去。所以,請你務必隨我們去花語島,救救莉雅吧!」
說到一半時,這只精靈的聲音已經在顫抖。當他說完之後,他的眼中更是蓄滿了熱淚。
林楓面無表情地聽完精靈夫婦的話,沉默了半晌後,突然重重地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瞪著他倆大聲斥道:「你們是怎麼為人父母的?女兒都病成那樣了,居然還在這裡眼巴巴地等著我到來?就不知道給我送封信麼?慕蘭德離這裡只有300公里!帶上幾匹快馬,換馬不換人,只要一天就能趕到!可你們,可你們……」
林楓的手顫抖著,指著這一對在他看來愚不可及的精靈夫婦,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本是鐵石心腸,他心中除了慾望,本沒有愛。但是,聽了精靈夫婦的話之後,他感到自己心跳加速,熱血直往腦門上湧。呼吸變得急促,可是喉嚨裡好像堵著什麼,總感覺有些呼吸不暢。
他沒有想到,那天瀟灑離去的小精靈,原來只是故作堅強。他原本以為,莉雅只是出於對強者的崇拜,錯把喜歡當成了愛。過不了多久,她便能明白過來。可是,小精靈現在卻已相思成災。而那被他忽略的感情,竟然是足以致命的真愛!
妖精會因傷心而枯萎,精靈會因傷心而心碎。
於是冷酷無情的林楓,也被莉雅對他的那種即使在現在的他看來,仍顯荒謬幼稚的感情……觸動了。
他那鐵石鑄就的心腸,悄然出現了一線裂縫。
「我們,我們是精靈……」面對林楓的指責,男精靈諾諾半晌,卻只說出這一句話來。
雖然在聽了這句話之後,林楓馬上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但他還是憤憤地斥了一句:「迂腐!頑固!」
精靈矜持而驕傲,他們與生俱來的冷淡性格,以及在時間認識上的差異,讓精靈很難與人類相戀。一隻精靈居然只與一個短命的人類相處了短短一夜,便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甚至因思念他而染上重病,這種事情對精靈來說是極其不可思議的,甚至還是可恥的。
而林楓本就對精靈們有大恩,在未曾對這恩情作出回報之前,高傲的精靈又怎麼可能放棄他們的尊嚴,主動去向林楓求助?
所以精靈夫婦寧願守株待兔一般等候林楓上任,也不肯快馬送信去慕蘭德城。甚至來拜訪林楓時,都是拐彎抹角地請林楓去花語島。在林楓婉拒試探後,他們還不肯直接說出真實目的,繼續拐彎抹角。直到林楓直接詢問起莉雅的情形,這一對精靈夫婦方才說出實情。
這還是因為這對夫婦是莉雅的父母,對女兒的關切壓倒了精靈的頑固。換了別人,肯定不會如實說出來。
兩隻精靈說不出話了,他們用滿是渴求的眼神看著林楓,無聲地祈求著。
林楓背著手,在廳裡快步踱著圈子。最後他一咬牙,拍板道:「我跟你們去花語島!除了州長之外,我一個隨從都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