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笑是因為遇到你,一次哭是因為你的無情,一次笑著流淚是因為你不在我身邊。
在向暉走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學校裡關於我倆的傳聞不斷。
一種說法是早看出我這樣無才無貌的平凡女子配不上向暉,分手是遲早的事,被甩也是活該。一般贊同此類觀點女同胞佔大多數。
對於這種說法我常常是一笑置之。
另一種較為普遍的說法,自然是將矛頭指向向暉,指責他始亂終棄,對此,我不作任何解釋也不會為他辯護。男同胞們皆對我報以深切同情,一時之間,我的回頭率又增加了十個百分點。
某日在學校食堂等竹喧的時候碰上徐雯婕和她的跟班金毛獅王。
正值中午高峰時段,他們二人見我這還有空位,招呼都不打就一屁股坐下來。
我沒做聲,反正還有最後一個位置留給竹喧,只要她們不招惹到我,我也懶得計較。
我知道徐雯婕對向暉從未死心,也明白她的付出她對向暉的情誼不在我之下,我曾經因為向暉同她私下接觸大脾氣,但他現在已離開,我和她都不是最後的勝利者,又何必再互相仇視。
竹喧這飯打到西伯利亞去了,徐雯婕和金毛獅王已經開吃,陣陣香味傳來,讓早已飢腸轆轆的我有些難以忍受。
在熟悉的氛圍想起從前和向暉在一起的日子,他會逼著我改掉挑食的壞習慣,強迫我把飯菜全部吃完,那時,嘴上說不甘心,心裡是甜蜜的。
思緒一轉又回到竹喧身上,她時常是和袁琅你一口我一口的餵進嘴裡,每一口並伴以綿綿情話,極盡肉麻,成為學校食堂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相比之下,我和向暉顯然要矜持的多。
「哼,你看她那樣子。」是不是人在吃飽喝足狀態下就想幹些別的,比如說飽暖思淫慾,比如說沒事找事。
我垂下頭,對她的挑釁一概不理。
徐雯婕制止了毛莉言語上進一步的衝撞,自己抓起飯盒把剩飯剩菜傾倒在桌面上,而且還是倒在我這一邊。
很好,終於動總攻了。
我歎口氣,是不是我從不威就真以為我好欺負。
見她們相視一笑,眼神肆意跋扈,我氣就不打一處來,我眼明手快的搶過徐雯婕的粉色圍脖,乘著她怔楞的當口,把我面前地方擦的乾乾淨淨,隨後,扔還給她。
「你……」她的右手高高抬起,肩膀因氣憤而顫動,我瞧都沒瞧她,平靜的說:「做什麼,是不是又想打我耳光。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敢動手,我必定雙倍奉還。」
我臉上是淺淺淡淡的笑容,語氣中的凌厲著實把她倆給唬住了。再加上周圍不斷有人起哄,甚至是口哨聲,她們的臉色更難看了。
只見毛莉扯了扯徐雯婕的衣袖,悄聲說:「我們走吧。」
果真是欺軟怕硬的傢伙,我冷哼。徐雯婕連圍脖都沒有拿,忙不迭的隨毛莉離開了食堂。
「葉子,你剛才的表現棒極了,」竹喧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一臉崇拜的看著我。
「你不在場,沒有人保護我,竹子。」有竹喧在場,我自然又成了膽小怕事的小白兔。
「我還沒來得及揮,你自個就搞定了。」瞧她躍躍欲試的歡暢表情,我真是敗給她。
飯菜擺上桌,竹喧忽然問道:「葉子,你知道怎樣才可以最快的忘記一個人嗎?」
我臉部僵硬,想起前幾天所帖子,不自然的說:「不知道。」
「要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盡快愛上另一個人,葉子,」竹喧衝我眨眨眼,目光停留在我身後,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在離我們不遠處,陳宇華朝我微微點頭,帶著率性的笑容,目光清澈。
我笑了,這是竹喧的理論,而不是我的。
她不會知道從前留下的回憶越多就越忘不掉,她不會知道向暉帶給我的影響有多大,我現在身上滿是他的烙印,聽他喜愛的歌,從不吃辣到現在每次出去吃飯總是點上一桌子的川菜,改變的最多的是,從前我見到狗就跟踩了地雷似的,如今的我,在路上無論遇見誰牽著狗狗出來散步,我就有上去撫摸的衝動。
這一切都源自向暉。
所以,向暉,你可以讓我傷心,但是千萬千萬不要讓我死心。如果我們不得不分離,也請記住我的好,我也會在心中存著感激,感謝你曾留給我的美好記憶。
四月一日這天接到汪然的長途電話,說是正在辦理出國手續,如無意外,兩個星期後就要踏上赴日留學的征程,我只當是愚人節的遊戲,並未放在心上,誰料,再次和她聯繫上的時候,她已然站立在那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這消息懵的我在短時間內喘不過氣來,平息過後是絲絲的悵然。
先是向暉,再是汪然,都選擇這樣的方式悄然遠行,接下去又會輪到誰?
大一暑假的北京之行留給我的除了快樂還是快樂,可現在,握著當初的四人合影,除了感傷還是感傷。
在沒有向暉陪伴的日子,我時常獨自一人走幾站路,去到我們在共同度過的一個情人節時無意找到的那家米粉店,一來,那裡的米粉味道確實不錯,二來,那裡能找到我們更多的回憶,三來,老闆娘一直在尋找失散多年的兒子,她說過,只要盡力人生就有希望。
她能在這裡守到兒子,而我也可以等到向暉的歸來。
從米粉店回學校的途中,遭遇一場大雨。
在沿途商店躲避了整整兩個小時,雨勢才逐漸變小。可就在這段時間裡,商店門前的小路被淹沒,呈現一個大大的水窪。
歷史總在不經意間上演驚人的巧合。
去年同向暉來這兒吃米粉時,也遇上同樣的大雨,也在同一家商舖避雨,也是因此耽誤了差不多兩小時,也在雨停時因水窪而再次被困。
我苦笑著,上次有向暉背著我過去,那這次呢。
除去鞋襪,挽起褲腿,我隨著往來的人群一步步的淌水過去,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向暉低醇的嗓音彷彿在耳畔重現,「葉子,你還可以再胖一點。這樣就更能體現我的力量。」
眼前頓時模糊一片。我屏住呼吸,控制住淚。
微風拂過,水中泛起淡淡漣漪,也在我心裡留下一滴眼淚。
很多時候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年我沒有遇到向暉,現在的我會是怎生模樣。是依舊渾渾噩噩不識情愛,還是身邊早有另一人相伴左後。
我相信同他的相遇是命運的安排,是前生注定的,沒有早一秒,也沒有晚一秒。假如當初沒有遇見他,假如當初遇到的不是他,假如遇到他時我早已心有所屬,假如……
當然人生沒有那麼多的假如。
人生如果有那麼多的假如,一切可以推翻了重頭再來,那人生就不再是人生,而是戲劇,故事也只不過是故事,不再真實。
又一個冬天過去之時,我們邁入大學生涯的最後一個學期。
一開始的時候寢室眾人各忙各事,常常覺得時間不夠用,可靜下心時也不知自己到底忙了什麼。
竹喧急著聯繫南京的公司,希望一畢業就能立即找到工作,從此和袁琅男耕女織,過起幸福美滿的二人世界。
梅玫和陳冬忙著考研,她倆奮向上的勁兒讓其他人汗顏不已。
程英困擾於到底是要楊過來上海展,還是自己飛去北京助陣,直到現在,她仍是沒有做出決定。
裴子瑜的心願是畢業後最好能立刻找個好男人嫁了,不必為找份好工作勞心傷神,不必為生活煩憂。
柳如煙是我們中最為篤定的一個,大鳥在初畢業時先是入職上海最著名的IT公司鵬程企業,後來不願再看人臉色行事,索性辭了職,同別人合夥開了一家小公司,幫人維護電腦,也試著開軟件,雖說尚處於創業階段,她好歹也算是半個老闆娘。
而我,把拿各種證書當成了家常便飯,先是輕輕鬆鬆的拿下英語專八,接著又通過日語二級水平考試,最後取得英語中級口譯證書,如果不是怕被竹喧鄙視,我還想把駕照也考著玩。
畢業前夜,大家聚在一起吃散伙飯。
竹喧事先已經和南京一家網站簽約,任職英文編輯,專門負責教育類書籍的編輯出版,實在是想不通她這樣活潑好動的人能坐定下來安安心心的從事文字工作嗎。
由於二天就要趕去南京,她又是興奮又是傷感,興奮的是即將和袁琅團聚,不再受兩地分居的煎熬,傷感的是與我們這些共處四年好友的離別。
她端起的一杯酒,居然先敬柳如煙。「煙子,我以前經常氣你,得罪之處你要多多包涵,我在這裡向你賠不是。」說完,她仰脖幹盡。「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後,記得和葉子常來看我。」
如煙還沒開口,眼圈已紅了,她接過竹喧遞來的酒杯,抽噎著:「你這傢伙,不就是去南京嘛,有什麼大不了的,非要弄哭人家。」她摩挲杯口,遲遲不送入嘴中,竹喧在旁起哄,「喝了,喝了,喝醉了大鳥會來接你。」
她看著如煙喝完,又舉起一杯酒對著我說:「葉子……」只喚了聲,眼淚就刷刷的流下。
我笑罵道:「哭什麼哭,南京和上海不就三小時的車程,我們還是每個星期都可以見面。」話雖如此,我的眼角也早已濕潤。
「今天這日子你還是不喝?」竹喧撇嘴,對著我滿滿的酒杯。
我輕笑,在表姐婚禮上逞強後,我就答應向暉再不碰一滴酒,此次也不會例外。
「我以茶代酒。」竹喧對我的事情知根知底,見我如此,也就不再為難我。
酒過三巡後,大家都有些喝高了,如煙抱著一堆酒瓶又哭又笑,竹喧咯咯笑個不停,向來沉默寡言的陳冬變成了話嘮,在無人回應後便演變成自問自答……
這樣的局面一直持續到小飯館打烊。
然後就看到這樣一幅景象:六七個打扮還算光鮮的女子東倒西歪的自飯館走出,手牽著手橫衝直撞著穿過馬路,然後幾個趴在路邊狂吐,幾個哼著誰也聽不懂的小調,僅剩一個狀似清醒的摸出手機一個接一個的打電話。
這個人自然就是我。有男朋友的通知男朋友來接人,沒男朋友的我按照路程遠近分別塞進出租車,又各自關照了些注意事項,才把她們送走。
回頭一看,柳如煙還蹲在地上,我走過去拍拍她的背,「煙子,你沒事吧?」
她一見有人搭理她,立刻絮絮叨叨的說開了,「葉子,竹子要走了。」
我點點頭,撫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嗯,我知道。」
「我這人是不是天生犯賤,從前她每天和我鬥嘴,我恨的她咬牙切齒的,可現在她要走了,我又嫌耳根太清淨,你說我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如煙煩惱的抓著頭,懊喪的說。
我偏過頭去笑看她,這話如煙怕是在心裡憋了很久了吧。友情和愛情一樣可遇而不可求,竹喧和如煙雖然有過爭執,怎比的上四年朝夕相處的情誼,初時不覺得什麼,到離別之時,那份牽掛和不捨才會真真正正流露出。
其實我何嘗捨得她呢。但竹喧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我們該無條件的支持她。
我握著如煙的手緊了緊,輕聲安慰她,「現在交通這麼達,何況竹喧只是去南京,又不是出國。」說完這句,我怔了怔,曾幾何時,我能把出國這兩個字輕巧的說出口了,在寢室裡,這兩個字可是絕對禁止提及的。
我晃了晃腦袋,揮去一縷若有若無的惆悵,扶起如煙,她倒好,還沒站穩就一屁股坐到台階上,還指了指身邊的空位示意我坐下。「葉子,你工作有著落了嗎?」
我搖搖頭,其他人都有了生活目標,好似只剩我一個還在尋尋覓覓中。如煙忽然傻笑著說:「也不急,你手裡有那麼多證書,還怕找不到好工作。慢慢挑,就是別挑花眼。」
我笑而不答。
如煙把頭枕在樹桿上,愜意的伸了個懶腰,雙眼閉上,「葉子,我先睡會,一會兒大鳥來了你叫醒我。」話音剛落,依稀有輕微的鼾聲響起。
這什麼度,都快抵得上火箭射了。
我笑著搖頭,把搭在胳膊上的外衣給如煙披上,自己慢慢的舒展開手腳,原本也想闔上眼睛小憩一會,但逐漸加重的腳步聲讓我剛放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
「哦,是你。」我輕輕呼出一口氣,伸手去推柳如煙,無奈她睡的很死怎麼推就是不醒,大鳥走近一步,「我來,」他把如煙摟到懷裡,動作溫柔細緻,「謝謝你替我照顧她。」
我站起來跳了幾下,緩解雙腿麻痺的狀態後,拍拍手,「好了,我任務完成,如煙就交給你了。」
他叫住我,「葉子……」
「嗯?」我偏過頭問。
「你一個人可以嗎?還是我先送你回去……」
我迅截住他的話,「不用。」轉過身,平靜的說:「我沒事,你趕緊送如煙回去,她今天喝了不少酒。」
大鳥扒了扒頭,表情有些微不自然,我輕描淡寫的繼續說:「如果是向暉拜託你這麼做的,我覺得沒有必要。」
他尷尬的笑笑,我走出幾步,又折回來,咬了咬下唇,「向暉他……最近和你還有聯繫嗎?」
大鳥緩緩的搖頭,我嘴角笑意不變,「那麼,再見。」
那個曾說過在我畢業時要來接我然後一起慶祝的男子,不會出現了。
再無猶豫的離開。只不過,臉上多了兩道淚痕而已,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我總要試著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