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韌詫異無比,從沒見過柔可夕如此失態,拾起畫卷一看。
畫中一容貌極美的女子,身姿婀娜,臉含輕笑,那女子容貌跟闌風晨像極,但絕非闌風晨,有著股闌風晨此時絕沒有的丰韻。雖是畫,卻畫的極是傳神,甚至能清晰感覺到畫中女子的獨特韻味,那是股氣質。
殘韌猜想這必是自己生母,便是過去父親常不許自己觀看的畫卷,但這如何能讓柔可夕這般失態?自己生母香公主,容貌跟兩位姐姐一般無二,闌風晨像極自己生母,也很正常。
「相公,這畫中女子便是中秦當代皇宮中權利無邊的碧落妃!」柔可夕失態的道,殘韌不由笑道「我生母有兩位姐姐,皇宮中碧落妃與之模樣一般有什奇怪的?」
才說罷,殘韌不神色便凝住。當代後宮的妃子,那豈不是說當朝中秦皇上竟將自己的妹妹或姐姐立為妃?
「相公,你自己看畫卷之人,卻是有顆眼淚痔在左眼角下的。過去見著闌風晨,總覺得眼熟,但她終究年紀原因,氣質跟畫中女子差異太大,讓夕一直沒想到起來。如今見著這畫,卻是想起了。」
「奶奶收藏的畫卷中,有一副中有兩名女子,容貌都如這畫卷中一般,區別卻在於眼淚痔一長在右眼眼角,另一張在左眼角下。奶奶曾經介紹過,畫中左眼角下長著眼淚痔的女子,便是當代中秦皇宮後宮中權利無邊的碧落妃,而另一女子卻早已逝去。」
「這是中秦皇宮的大醜聞,夕之所以一直覺得中秦風化腐敗,便是聽奶奶說過太多中秦皇宮有違倫理的醜事之故。」柔可夕耐心的道出其中原委,殘韌聽的頭腦混亂,父親不可能收藏生母姐姐的畫卷,這畫卷中女子必是自己生母,但是自己生母明明因父親而逃出皇宮還生下自己,怎可能還返回宮中?
絕不可能是那碧落妃。
「未必,生母香公主還有一位姐姐,或許跟生母生的一般,那碧落妃可能便是她也不定。夕,你奶奶可曾對你提過?」殘韌開口問道,柔可夕帶著歉意的道「相公,當年奶奶只是提及,並未多說,待返回南風後我尋奶奶追問一番。」
殘韌聯繫腦海中所有線索,不覺感到頭大。關係太混亂了,自己生母是香公主,闌風晨的生母是芳公主,那上清國千宰相之女千若的生母便該是芬公主,但是,中秦國皇宮中竟然還有一位碧落妃,怎會多出一人來?
為何如此風華出眾且三人容貌一般的三位公主,這麼多年來殘韌和風流都未聽人提及過其名,皇宮中的碧落妃又到底是三人中的誰?莫非那真是生母香公主?倘若如此,自己父親為何只身獨闖大內皇宮,置自己於不顧,置生命於不顧也就得到一個動機解釋。
可是,這可能嗎?
殘韌和柔可夕提前結束逗留陳留的安排,匆匆趕回南風,殘韌實在需要瞭解這背後的複雜關係,風流那裡不可能那般快有消息傳來,此時想要得知進一步消息,只有將希望寄托在柔無月身上。
當殘韌推開殘府大門時,卻整個人愣住,殘府門外,戰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比風流更魁梧些,神色冷俊,身後跟著一大干人,似已在府門外站了很久很久。一個殘韌,無比熟悉的人。
中秦國秦王爺,風流秦!
「殘韌,叔叔以為你們還會多逗留些時候,原本打算繼續等下去,你們新婚不久,等相對多些時候,總是無比珍貴。沒想到你們這般快就打算走了,本王,原本是願意多等等的。」風流秦語氣始而溫和,繼而嚴厲。
陳留城,籠罩在絲絲細雨中。
風流秦全身沒有淋著半點,因為身旁的護衛替風流秦遮擋著雨水。殘府週遭早就沒了行人,被一群軍隊佔據,沒有人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風流秦本就站了很久,殘韌和柔可夕也站了不少時候。
至少,細雨都已將柔可夕完全濕透。濕發貼著柔可夕冷艷美麗的臉龐,殘韌沒有動作,風流秦也沒有,因此柔可夕也沒有。
殘韌此刻,要麼抗拒逮捕,對風流秦拔劍相向,要麼束手就擒。
「殘韌,凡事要果斷,當斷不斷則亂,無論你猶豫多久,你終究要做出選擇,與其如此,不如從一開始便選擇。你以為然?」風流秦語氣平靜,如同過去教導殘韌般,不急不徐。
赤宵劍,旋轉著劃出一道弧線,被風流秦穩穩握在手中。殘韌側目注視著柔可夕,輕聲道「夕,你可以選擇,把殘夢交給我處理,或是你自己拔劍。」柔可夕沒有猶豫,緩緩取下殘夢,遞到殘韌手上。
殘韌情緒微微起伏,柔可夕說過,自己的命重於她的命,柔可夕真的這麼做了,沒有絲毫猶豫。
「秦叔叔,這是我家傳之劍殘夢,請替我保管好。希望能讓夕跟著我一起。」殘韌輕聲開口,風流秦神色平靜之極,點頭道「放心吧,有我在,誰敢對我兒媳做出半點出格事,必處以滿門抄斬!」
一輛馬車,頂著空中落下的漫天細雨,駛至,車廂的門開啟,風流秦率先上車,幾名士兵沉聲道「請殘公子,殘夫人上車!」殘韌牽著柔可夕緩步朝馬車行去,幾名士兵貼近柔可夕,似是怕柔可夕突起發難。
殘韌抬腳,狠狠將四人踢飛開去,「一邊去!」環視週遭密佈的士兵,卻是無人動作,那四人捂著受傷部位艱難爬起,神色如常的退到原本的隊列編製位置,靜立著。
殘韌這才牽著柔可夕,一併上了馬車。原本欲跟隨進入的幾名將軍,在風流秦的示意下,退了開去,馬車車門緊閉,在一眾士兵的護送下,遠遠馳離。
陳留的事情,除非風流秦不過問,若是過問的,能有多少是蠻得過風流秦的?風流秦過去對殘韌和風流,從未表現過這方面的能力,殘韌覺得自己實在太小看風流秦了,堂堂血銀手進入陳留,風流秦確實不可能不知曉。
不是只有風流才不防過任何得知殘韌消息的可能,在陳留殘府布下眼線,風流秦一樣不會放過。
不是只有風流眼裡的殘韌,才是出色無比的,風流秦眼裡同樣如此。
此時的風流,對陳留的變故尚不知曉,但卻意外的見著一個本不可能這麼快能見到的女人,一位公主。風流沒想到自己在剛寫完信的時候,這位公主竟然出現在前線。
而且是因為思念風流之故,克服困難重重,才趕到前線的。風流自然很感動,不過也僅僅是感動而已,風流向來對待自己的女人極好,又深悉女人心思。因此公主得知風流也極為思念自己時,欣喜非常。
一個在前線跟死亡做著搏鬥的男人,百忙中仍舊念著自己,給自己寄出封書信,可見對自己是何等深情。
風流不經意的提及殘韌詢問的事情,這等好機會,風流自然不會放棄。風流終於知道了一點線索,更知道了一件自己根本沒想到的事情。
闌風晨的生母是芳公主,而自己的生母是芬公主。風流突然想大笑,這真是太可笑了,自己的生母,那個讓父親無法忘記,深情對待的母親,竟然是殘韌生母的親生姐姐,是闌風晨生母的親生姐姐。
那麼,上清國千若的生母,又是誰?無論是誰,這背後藏著讓人怎般難料的事情?
「風流,你可千萬別對人說,若非是你問,我絕對會故作不知,你不知道,凡是皇宮中趕對此事多言的人,後果都是死,因為這事,連以前一位小公主和她已列妃位的母親都被賜死。」
這是公主的警告,卻讓風流情緒更亂,倘若僅僅關係到臣子,皇宮中不該對此事禁忌如此之重,除非背後還牽連了皇室不可告人的秘聞,風流聯想到殘韌的父親,此事定有關聯,否則殘風怎會丟下殘韌不顧隻身獨闖大內皇宮?
我定會查明前因後果!風流暗下決定,此事關聯殘韌也關聯自己過世的母親,風流,絕不會善罷甘休。
殘韌無法對風流秦拔劍,實在出不了手,不說未必戰的過風流秦的話,風流秦實在如同殘韌的父親和叔叔般的存在,殘韌實在出不了手,若無法盡棄私情為殺人而出劍,不若不拔。
所以,殘韌選擇不拔。
「送去刑部麼?」殘韌開口問道。柔可夕一直倚著殘韌,卻已經不再害怕被人說三道四了,柔可夕知道自己此行,必死無疑,還能有多少能跟相公呆在一起呢?
只盼,風流秦能念在舊情而放過自己相公,這是柔可夕唯一希望得了。
「不,不會經過刑部。我直接帶你們回皇都,兒媳身為可柔家的人,必不可能出賣國家情報,本王絕不指望因此得到任何有利的情報。」風流秦語氣平靜的道。
柔可夕只有兩個選擇,活下去,就留著自己的命,等待南風國朝廷跟中秦談妥條件,把柔可夕換回去;或者,為了不因為自己連累國家和家族名聲,自殺而亡。
「你會選擇後者是嗎?」風流秦轉頭望向柔可夕,語氣慈祥,柔可夕輕聲道「是!」
「放心吧,在這之前,會由我親自一直看護你們,絕不會有任何人對你做任何污穢之事!」風流秦語氣斷然的道,柔可夕心下已是萬般感激。俘虜,尤其女性,想活下來,在敵國被俘虜期間,要遭遇多少的侮辱?
除非立即自殺,否則,鮮能免得了受辱。殘韌心下刺痛,風流秦這般說,其實也是希望通過自己增加柔可夕求生的心,風流秦更希望柔可夕最後能選擇活下來,用柔可夕跟南風國交換到有利國家的利益。
風流秦對南風國的女將很瞭解,一旦受辱,就算本欲求生,也會在受辱時選擇自斷心脈而亡,更何況是柔可夕這等身份?當然,其中也不是沒有為殘韌愛護的成分。
殘韌是不需要死的,風流秦有很多辦法能保住殘韌性命。殘韌知道,殘韌根本沒有擔心過自己性命,這是符合殘韌為人的決定。可是,殘韌在問自己,為何自己此刻心下卻如此恐慌,看著身旁的柔可夕時,心中如此刺痛?
馬車,冒雨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