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演習,殘韌和風流都沒少見識過。整齊的隊列,寒光閃閃的兵刃,漫山遍野望不到盡頭的人,個個神色冷俊,眼神不帶絲毫茫然,鬥志不堅定的軍人,都已經去見閻王了。
不過在戰場上見到這種場面,兩人是第一遭,也許是最後一遭。兩人很少有這種絕望的念頭,不過,倘若任何人,被漫山遍野的敵軍包圍時,都會生出這種念頭。
風流四人原本打算尋處小村鎮,只是尚未尋著,週遭已遠遠聽見馬蹄聲,接踵而至的是聽不出數目的整齊腳步聲,大地,都在顫抖。無數閃動寒光的兵刃,反射著亮光,人頭聳動。
將四人完全包圍的士兵,高聲吶喊,聲沖雲霄。
片刻後,大道前方,一名穿著金甲,騎著高頭白馬的男子,從分開的士兵隊伍中單騎步出。上清過將士呼喊聲更見響亮,殘韌由此得知此人正是上清國儲君太子殿下。
「中秦國奸細,還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英俊的面孔逐漸讓四人看的清楚,讓風流下意識的起了比拚之心。風流駕馬步出,運功沉聲喝道「莫非上清國太子殿下竟是如此愚蠢?條件尚未談妥,我等怎會就此束手待縛!」
「此時此刻,尚有何資格談論條件?」風流朝闌風晨稍使眼色,闌風晨尚未動作,顯然頗有些猶豫,千若已然自行動手除去臉上的偽裝。闌風晨暗歎了口氣,將視線轉到別處。
細膩雪白的皮膚,瓜子臉形,配上一對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細眉如月,紅唇如血,清麗而楚楚,好一代佳人。
風流和殘韌此時卻不為千若本貌的美麗而震驚,不約而同將視線移至闌風晨處,只因為,千若跟闌風晨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唯一不同的則是闌風晨平日有種寧靜美,而非柔弱,在戰場上則有種冷艷的美麗;而千若,則是楚楚柔弱的庸懶美。
闌風晨迴避了兩人的目光,風流迅速平復情緒,朝上清國太子望去,心下終究明白,為何對方剛才眼神始終頻繁的投向闌風晨。
「太子殿下,請開條件!」風流沉聲開口,心下卻忍不住思緒紛飛,猜測著一系列變故的關係……
「放了千若,我以太子殿下的名譽保證絕不傷害你們,你們雖為俘虜,但定能享受極為優厚的款待,直至中秦前來交換為止。」上清國太子,語氣平穩,但仍舊被殘韌捕捉到對方眼神中一閃而逝的擔憂和慌亂。
殘韌等著風流開口,風流和闌風晨被擒決計不會有生命危險,兩人的身份足以讓上清國對中秦提出不少交換條件,一王爺一郡主,哪怕只為面子也足以讓中秦滿足一定範圍的條件交換。
這個承諾,其實等於沒許,硬要說有,不過是保證了殘韌的生命安全。
風流哈哈大笑道「未免太小看本王!本王身為風流世家的人,怎可為一己安危而損失國家利益!寧可力戰而死也絕不可能做俘虜!太子殿下的條件,本王絕無接受可能。」
上清國太子不慌不忙的側目注視闌風晨,語氣溫和的道「不知晨郡主又作何打算?」闌風晨沉聲喝道「本郡主姓氏闌風!」「好!風流世家和闌風世家果然名不虛傳!眾將士聽令,立即準備進攻!你們不能因為自己而損害中秦利益,我更不能。」
上清太子手中寶劍出鞘斜指高空,風流赤宵同時出鞘,劍身流動的寒霜亮光,猶如烈日讓尋常人不可正視。包圍四人的上清國士兵,口中高喝著,挺著長槍,舉著大刀,步履整齊的連跨三步,激起的塵土四散飛楊。
殘韌一把將風流馬側的長槍抄在手中,槍身快速震動,槍尖幻出一片眩目的星芒。殘韌轉身,手中長槍同時朝左側刺出,闌風晨愕然,槍尖入肉數寸,刺入千若右臂,瞬間回抽,抵在闌風晨的咽喉半分處。
千若痛聲呻吟,一臉不可思議的注視著面無表情的殘韌。殘韌語氣冰冷的道「你若敢替她止血,我就以叛國通敵的罪名殺了你。」風流沒動,風流相信殘韌,因此絕不會發問,更不會阻攔。
上清太子,神色一緊,見千若似無大礙,神色迅速恢復冷靜。殘韌將視線轉至上清太子臉上,滿臉嘲諷之色,「殿下不必擔心,這一槍絕沒有傷及骨頭,不過千若小姐身上沒有多少血可流。」
語鋒突然一轉,冷聲道「太子殿下愛江山還是愛美人?愛江山,下一槍我便取了千若性命,而後我們拚殺一場;愛美人,放我們離開,一日內不得追擊,一日後我們必定放了千若安然返回。」
上清太子對殘韌怒目而視,殘韌不冷不熱的繼續道「殿下,你沒有太多時間可考慮,倘若千若失血過多,再救治也來不及了。殿下也沒有其它選擇的餘地,倘若殿下今日選擇了江山,那說明殿下對千若的愛慕也不過如此。縱使殿下幸運將千若從我槍下救回,失去的心,日後再做什麼恐怕也是枉然。」
風流此刻已然明白殘韌傳遞的信息,沉聲道「殿下,其實何必苦惱,此時揮劍搶救,未必不能從殘韌手上槍個活人。至於千若小姐的心所向,何必那麼介懷,只要擁有她的人就夠了,殿下日後登基後,何愁沒有女人真心愛慕?」
事實上以雙方的距離而言,根本不可能將千若活著搶回,除非發生奇跡。
「無恥之徒!」上清太子咬牙切齒的擠出含怒四字。千若右臂的鮮血,仍舊再流,千若右手徒勞的捂著傷口,鮮血仍舊從指縫大量滲出,千若的臉色,似乎因此變的慘白。
只是,千若的目光,沒有盯著傷口,先是在上清太子臉上停留半響,隨後便緊緊注視著執槍的殘韌,誰也不知道此刻的千若到底在想些什麼。闌風晨也在注視殘韌,對架在咽喉前閃動寒光的槍尖視若無睹,這種距離,躲不開,闌風晨也沒打算躲。
風流不急,殘韌也不急,何況殘韌知道,上清國太子早已經作出決定,此刻,不過是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過程罷了。
「我答應你們的條件,但必須要風流王以風流世家名譽起誓!」風流依言為之,上清太子手中寶劍緩緩收回入鞘,沉聲道「先替千若止血,而後我便命令放行。」
風流抱拳道「殿下對千若小姐如此真誠,此等深情足以感動天地,相信千若小姐芳心早已暗許殿下,本王再此祝福兩位日後白頭攜手!」風流說罷,調轉馬頭朝許昌方向疾馳,闌風晨抱著臉色慘白的千若騎馬緊隨其後,殘韌緊跟兩人後方,面無表情。
叔叔說的不錯,愛是喪失自己,愛上一個人,絕對是場災難!唾手可得的大批金銀物資,就因為上清國太子對千若的愛而流失,一併失去的,還有他本人的威信……
他終究是個失敗的太子,這是殘韌最後的總結。
千若柔弱動聽的聲音,在馬上響起,「殘韌公子,小女子一事相詢,倘若太子殿下最終下令進攻,你是否毫不猶豫的一槍刺死我?」殘韌沒有理會千若的提問,提問是千若的權利,是否回答是殘韌的權利。
風流認為,殘韌不可能回答這個問題,因此殘韌從來不喜歡回答別人的提問,千若沒有資格讓殘韌認為應該回答或是必須回答。
「他一定會的,倘若我替你止血,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一槍刺死我。」殘韌沒有回答,風流正猶豫是否替殘韌答覆這個問題時,闌風晨已經回答了。風流心下對闌風晨的判斷感到很認同,殘韌當然不會猶豫!
「殘韌公子,這真的也是你的答案麼?」千若似乎不信,也只有千若會懷疑,可是千若的問題,仍舊得不到殘韌的任何回復,殘韌仍舊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的盯著前方。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