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近來常常很晚才回家。
先是因為巴黎之行,耽誤了很長時間的課,——這真是一件沒有辦法的事,顧此難免要失彼。
在巴黎談生意,工作中知道自己有很多知識上的欠缺,他再回到學校上課,就很用心,為了跟上學習進度,放學後會找同學補課,然後請同學在外面吃飯表示謝意。
最近一段時間.他們學校與相鄰的學校,同學之間往來比較多,從前談得來的幾個又都是活躍分子,好容易逮著他回國,居中引見,大山也就跟著認識了一些新朋友。都在名校就讀,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時代,能考上國家重點,已屬不易,能考入國內頂尖的清華北大人大等名校,其人的優秀程度可見一斑了。況且,又值青春年少,個個一腔熱血執著理想,課餘聚在一起,各抒已見盡情長談,實在是一件極快意的事。
薰潔一直窩在家裡,冬天通常是她感冒高發期。大山對她的要求是:寧可什麼也不做,只管吃喝玩樂都好,第一要緊的是好好將養身體,不生病,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了。
他進屋的時候,董潔剛洗過澡,清清爽爽的窩在床頭看書。
「哥,今天又補課了?耽誤了那麼長時間,學起來會不會很辛苦?」
薰潔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睡前喝茶或者咖啡都不好,天已經冷了,果汁太涼,牛奶他又不喜歡喝。
大山接過來。先嘗了一點,溫度正合適,也就一口氣喝下。一股熱流順喉而下,肚裡暖暖的十分受用。
「以後我自己來就好,你床上床下地折騰,當心著涼。」
他脫下大衣,自己掛起來。先撂開被子,把她塞進去,才接著道:「我現在的外語水平。也不比我們老師差,專業課方面,可能是我管了這麼多年的公司,平時自己也看了很多相關的書籍。學起來一點都不覺得吃力。缺一些課沒關係,很快就補回來了,哪裡談得上辛苦。」
「那,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哦。我們學校,現在大家的情緒很高漲,非常熱衷於談論各種時事或者經濟問題,很有意思。」
他的睡衣。薰潔已經先行取出來,疊的整整齊齊放在枕邊。他邊換衣服邊說:「哎呀,清華北大真是人才濟濟。藏龍臥虎。正所謂: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引經據典,滿腹經倫……呵呵,大家談興一濃就忘了時間。我因為要回家,離開還算早呢,有幾個談得來的,索性移到宿舍裡接著聊,準備徹夜長談呢。」
大山換過睡衣,簡單梳洗後上床,就見董潔兩手放在書地封面上,正自皺眉,彷彿為什麼事在苦惱的樣子。
「怎麼了?」
他把手蓋到她手上,叫起來,「手這麼涼呀?嗯,十一月中旬了,天氣是很冷了,明天我同劉大哥說說,咱們開始燒暖氣吧。」
薰潔搖頭,「這幾天天氣還不錯,陽光很好的,就是一早一晚有些冷,實在受不了我就慣熱水袋,暖氣過兩天再燒吧。」
大山想了一下,「也行,現在的溫度,也有助於增強你地抵抗力。不過,我不在的時候,你自己千萬要注意,不要感冒了,嗯?」
拿過她的手放自己手心裡,揉搓一會兒,終於捂的暖和過來。董潔把書放到枕邊,順勢窩進他懷裡。「哥,你地手真暖和。唔,靠著你一點都不冷了,呵呵,記得小的時候,每到冬天,你就是我最好的天然的人體暖爐。」
「就是,你身體差,手腳總是冰涼,」大山低頭笑,「那個時候,為了讓你覺得暖和些,可真是讓我傷透腦筋啊。山裡人家不睡床,都是自家盤地土炕。燒的太熱吧,你受不了,而且涼的也快,我沒辦法,只好讓你整夜趴到我身上睡……」
他把她擁緊一些,深深吸了口氣,「咦,這麼香?你又灑香水了?」
「剛剛洗完澡,噴了一點點,我很喜歡這個味道嘛。」
「我也喜歡。」大山把頭埋到她肩窩,連著吸了好幾口長氣,「是槐花地香味。哈哈,小時候,咱們門前就種了兩棵槐樹,每到春天,槐花盛開掛了一樹白花朵,我就爬到樹上,挑那細嫩地枝條折下來,或者拿個藍子,一串串擼下來放藍子裡,你蹲在樹下,仰了頭望,細聲細氣地叮囑我小心,不要被樹枝遮了眼睛,不小心摔下樹。」
薰潔聽著他的講述,笑地越發溫柔,「槐花很好吃,甜甜的還有一股清香,彷彿一夜之間盛開,白色的一簇簇掛滿了樹梢,你坐到樹枝上,摘了大把大把放嘴裡,吃的很香。摘滿了籃子,咱們就回家,用清水稍稍洗過,和一點玉米面蒸著吃……」
「嗯,那個時候,最喜歡槐花了,既是零食,又可以當主食吃,於是就特別盼望槐花飄香的日子。到了晚上,咱們就坐在樹下,自己編故事講著玩,每一口呼吸裡都是槐花的清香,淡淡的,幽幽的,聞起來特別舒服。就像你現在身上的這個味道,真是——讓人懷念啊。」
薰潔笑著把臉頰靠近,兩個人耳鬢廝磨。
大山忽然揚眉,湊近她的臉連連嗅聞。
「你幹嘛呀?像狗狗似的。」薰潔笑著推他。
「你喝酒了?」
「呀,還聞得出來?」
她吐了吐舌,「一點點啦,今天是紅葉姐生日,陪她喝了一點,我沒有喝醉哦,呵呵,我是好孩子吧?」
「紅葉姐的生日?」大山拍了拍額頭,「對呀,我都給忘了。」他作勢起身下床。
薰潔拉住他,「你幹嘛去?」
「我去跟她說生日快樂。陳哥不在北京,我又把這事忘的一乾二淨,幸好還有你陪她。」
「不用去啦,她喝醉了,這會兒都睡著了。」
「那行,明天道個歉補上吧。」大山重新回到暖和的被窩,奇怪道:「怎麼就喝醉了?心情不好?」
「誰說心情不好才喝酒?心情好也可以喝呀。葡萄酒,疏筋活血,養顏美容。」薰潔笑道:「說起來,咱們老家那邊的女孩子,很多都挺能喝酒的,像小雪姐姐,真要叫真格的,咱們認識的人中,男的女的都算上,還真沒有能喝過她的。紅葉姐姐只是偶爾喝一點紅葡萄酒,她酒量淺,一喝就醉。」
大山非常贊同的點頭,「這倒是。要碰上個酒量好的女孩子,男生都得甘拜下風。前幾天,我不是剛回學校?有同學要鬧著要我請客,後來和一些同學下館子,康康她一連喝倒了好幾個大男生。」
「平時喝一點酒沒關係,不過量就行。可是,哥,我可不許你酒後開車,」董潔認真道:「哪怕只喝一杯也不行。酒後駕車容易出事故,這不是可以逞強的事,哪天喝了酒,咱家裡有人,你就找地方打個電話,叫人開車去接。」
「謹遵所命!」大山摸摸她順滑的長髮,「你呢,要保證自己健健康康不生病,我呢,開車出門的時候注意駕駛安全。我們說好了要長命百歲,一起做個百歲老壽星。」
薰潔猶豫了一下,問他:「你們一群同學聚在一起高談闊論,康康姐性子活潑,一定是積極份子吧?燕子姐姐呢,她有沒有參加你們的討論?別的學校的學生多不多?」
「康康和張燕,還有她們姓唐的那位同學,常常做伴來我們學校,別的像政法大學、人民大學、清華大學、外國語學校等等,過來的學生很多呢。其實也不僅僅在我們學校會合,我們也去別的校園,都是年輕人,大家都關心經濟現況和時事新聞,很容易打成一片。」
大山說著,自己皺眉道:「我平時要管公司那一攤子事,對時事關心有點不夠,和同學在一起,這種感覺特別明顯。不錯,我們自己是富了,有錢了,過上了好日子,可是,整個中國,還有許多地方的老百姓,仍然過著貧困至極的生活,也有許多官員,以權謀私,貪污腐敗。我們標榜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截然不同的無產階級當家作主的一種新的制度,當這種制度裡有不合諧的音符出現,作為當代的大學生,有責任和義務站出來呼籲……」
「哥!」
薰潔越聽越心驚,忍不住打斷他的話,「自古文人尚清談,清談誤國,這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智慧。哥,我、我不懂這些,我只是覺得,大家關心時事是件好事,體現了主人翁精神嘛。我想,這事與喝酒,其實有異曲同工之處,都要講一個度,有理解有抱負和熱情,那就好好學習,畢業後,大部分人會進入政府機關工作吧?到時候,切切實實做些實事,才真正是於國於民有利的一件事,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