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年春來到。
春天是萬物復甦的季節,明媚的陽光和滿眼的新綠,組合成最舒服養眼的風景。
北京的春天很短。
尤其對於很少出門的董潔而言,更是短的幾乎可以忽略。
自己家有兩個大大的院子,大山從花草市場採購了許多適合春天觀賞的花草,院子裡找個半陰半陽的地方,著意佈置了一番。
或者是高大的喬木類,或者是嬌俏含苞的草本,葉片有大如手掌的,也有如硬幣般大小的,更在一個假日裡,開車去郊外,移來了幾株野花,自然生長的野花,另有一種人工養育的花草不具備的肆意伸展著的旺盛的生命力。總之是包羅萬象,人為的把春天濃縮在了小小的庭院裡。
白雪飄飄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風起。
春天的柳絮特別多,多的都要成北京春天的一大特色了。空氣是清新的,柳絮是滿天的,大山總覺得,北大附近的柳絮,比別個地方更多,仰頭望,真個是揚揚灑灑漫空飛舞如雪。
康康女孩子心性,又是第一次見到,天氣晴好的日子,總是拉著大家尋那略僻靜的林間小路,什麼也不做,就是說話和散步,偶爾張開雙臂,去捉去追去歡迎柳絮的到來。最喜歡披一身一頭的柳絮,沖大家露出燦爛的笑臉。
「看到柳絮滿天飛,我才覺得,冬天是真的過去了。」
薰潔這樣對大山說的時候,臉上也露出了雀躍的歡喜。
她喜歡春天,所謂春困秋乏,春天總帶來一種懶洋洋地情緒。讓人什麼也不想做,就隨便散漫的窩到床上或是沙發裡,閉著眼睛,一邊漫無邊際的閒聊,一邊不知不覺朦朧著睡過去。
哦。她喜歡這種隨心所欲的日子。不用上學,也不用上班。有哥哥為她操心衣食住行,這樣的生活,她不好意思也有些羞愧地承認,她真的很喜歡呢。
時裝周地設計圖已經定稿,公司的款式也交到了企劃部。春裝的熱銷早已經熱熱鬧鬧的開始,一筆筆進項也劃到帳上。最可喜的是。張昊竟然順利在四環外批下了百多畝的土地,據說他有個哥哥在國土局。具體怎麼操做地,董潔並沒有詳細打聽,她只看結果,手續齊備且合法就可以了。
請了建築設計院的設計師做整體規劃和設計,找了信譽良好地城建公司。選了合適的日子,破土動工開始修屋建樓。
晃眼就是五月了。
五月天的時候,天氣已經很暖和了。早晚春寒料峭的低溫還是有的。不過那種冷是淡淡地,不會讓人討厭。
醫生宣佈的,半年的腦炎潛伏高復發期,終於在五月結束了,董潔身體情況不錯,大山終於可以把憋在胸口半年地悶氣吐出去了。
這個時候還沒有後期的五一長假一說,不過,為了給悶了足足半年的小姑娘透氣,大山跟學校請了假,帶她去上海。有兩棟房子已經商談的差不多了,大山想趁此行買下來,做為送給董潔康復的禮物。
韓盼身材愈發臃腫,孩子會在五月底或者六月初的時候來到世間。這之前抽出時間辦好買房的事,回來差不多趕上媽媽生產,然後兩個人計劃著立刻起程赴美。
這是兄妹兩個第二次來上海了。
第一次,因為行程匆忙,且目的性比較明確,對這座城市的感覺只是浮光掠影,沒有留下具體更談不上深刻的印象。
又因為養病的半年多的日子裡,能看到的書刊、尤其是電視,講的都是過去的上海灘。也許是真也許是假,以上海為背景的故事,在電視裡放的最精彩。
不知為何上海這座本不算大的東方城市卻給人留下一種寬廣無限的感覺。是因為那十里洋場留下的一幕幕混亂火拚、爭權奪勢的慘劇;是因為那燈紅酒綠中閃現過太多曼妙可人的身姿、精妙動聽的歌聲;是因為黃浦江邊灑下的無數縴夫的血汗;是因為租界的西餐廳和教堂的尖頂帶給這座城市無邊的豐富多彩與國仇家恨……
想起上海,懷念的還是她三四十年代的模樣。舊上海就像一卷風情畫,留下的,不僅是斑駁的印象,還有那揮之不去的關於美、關於愛、關於歲月、關於花開不敗的奧秘和傳說。而花園洋房,就像一個載體,承載了董潔的這種懷念。
五月的上海,比北京更暖和些,因為沒有幾欲撲天蔽日的沙塵暴,空氣尤其顯得清新可喜。
姜紅葉去火車站接了他們兩個,然後去了已經提前安排好的住處,略做休息,出去吃了午飯,就在她的指引下,開始進行實地考察。
他們在老洋房聚集區提前下了車,一邊慢慢的走一邊欣賞兩邊的風景。
紅瓦灰磚的洋房,仍是上世紀二十、三十年代的西洋風格,跌簷式的四坡頂,弧線拉毛的山牆,清水磚邊框的窗洞,半圓拱券的陽台等特色,與幽靜典雅的環境非常和諧。
於是,一種安靜自然的感覺充盈在呼吸中。周圍沒有林立的高樓,午後漫步其中,陽光斑駁陸離地灑在地面上,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薰潔和大山挽著手,一座座房子看下去。在這片房子裡一定曾經演繹過很多上海的風情故事,如今它們昔日的主人都去了哪裡呢?年年花相似、歲歲人不同,心裡忽然有一種間雜著傷感的複雜情緒潮水般一波波蕩漾起伏。要幸福啊,她對自己說,珍惜時光,珍惜生活,珍惜身邊人,她一定要過的幸福開心才可以!
大山來自山裡,雖然少小離家,到現在已經習慣了大都市的生活,可
子裡。他還是習慣在獨棟獨院空間夠大的地方居住,地的實實在在地感覺,不喜歡住在樓房裡。兒時的家,房子自然是極小且極簡陋的,和今天所見所聞萬萬不能比較。只是那時候,出了家門拐出去。便是大片視野開闊起伏的空間,觸目所及是大片的綠色。
北京地家,地方夠大,可惜井字形的結構,視野總是被局限在天井,院子都是石板鋪就。講究是講究了,美觀整潔度都有了。可是再也聞不到雨手清新地泥土氣息,花錢買來的花草,也只種在花盆裡的方寸之間。
心裡總歸是有點淡淡的遺憾,只是從來不曾朝這個方向去想就是。
所以,大山最喜歡老洋房前面的大片的草地。五月陽光地照耀下。綠油油瞧上去最是喜人。
他對身邊的董潔說:「你看,如果咱們院子裡有這樣一片草坪多好?邊上放一把舒服地躺椅,半躺半靠。吹著自然風,曬著陽光,對著滿眼綠色,看書也好,作畫也好,對你的身體一定大有好處。」
薰潔歪著頭笑,陽光在她黑色的眼睛裡閃啊閃,「那當然最好啦,我等著,哥你要努力哦!」
「先送你老洋房住著。就是可惜,咱們不能常駐上海,這些好事享受的時間太少,不過,也讓爺爺他們過來住著散心……」大山想了想,「以後,哥一定找機會在北京,給你蓋這麼一棟房子住!」
走的熱了,累了,也渴了。
在一處綠木成蔭地地方坐下小憩,大山去買飲料。
抬頭望,高大的法國梧桐伸展著翠綠的枝條,反射著細碎地陽光,那透下來的金燦燦的光線,忽然讓董潔想起了遙遠的一段記憶。
那時候,她還是個大學生,大三的時候,學習成績向來優秀的她又不談戀愛,於是有更多的時間悠悠閒閒又從從容容的過著逍遙的生活。有一天起了個大早,忽然想鍛煉身體,於是去了附近一家公園散步、然後坐到草坪邊一座木椅上。後來又坐下了一個老人,兩人攀談了起來。老人女兒在日本,獨居的他向她驕傲的介紹自己的外孫,並且自言喜歡寫大字,沸騰網在朋友圈裡很有名氣,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竟然被外孫在國外賣了個好價錢,於是常常寫一些大字,由外孫賣。熱心的老人說自己每天都要練好幾個小時的大字,他拿來自己的練字稿請她看,並且前後也送了她幾幅字。寫的真的是非常的棒,那時候她還感歎:中國民間,果然是藏龍臥虎啊。於是有很長一段日子,她會特意起個大早去坐坐,聽老人嘮嘮,再後來,因為工作原因,不了了之。
以後很多年,在異地,很多時候她會常常想起這件事,常常覺得遺憾。
那個老人的孤獨和寂寞,她分明感受得到。想到自己老了以後,不知道會不會也這樣覺得寂寞,會不會有人陪在身邊和自己聊天?可惜,上一輩子,她並沒有活到老的機會,這個問題,始終無解。
每一段相遇,都是一種緣份,都值得懷念,能相攜相伴不相離的人卻太少。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很重感情的一個人,同一個人處得久了,不得不分開的時候都會難過很久。
心裡卻也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相遇了,只能同行短短的一段,終究要說再見。
也許,只有真正的伴侶,才會始終不離不棄陪在身邊。
可是,怎麼樣才能找到一份值得全身心投入的感情,不需要擔心會被放棄被時光消磨殆盡呢?現代人的感情觀,越來越速食快餐化。
你看這大街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行色匆匆,見面了,我們連個微笑都不會送給對方,淡淡掃過去的眼光,把對方不過當成了街上的一個佈景,並不覺得會比一個招牌一棵樹更值得重視。
曾經在下車的時候,不小心失了腳,於是跌了一跤,姿勢很難看。
那時候人很多,有人旁觀,有人失笑。於是心裡極羞愧,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去那個站點,縱使一定要經過,也會遠遠繞了走。
後來想想,又何必呢?誰會記著你?大家都只不過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想通了,也就釋然了,只不過,感覺卻是更寂寞了。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常常發出這樣的感歎,在心裡。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遠遠的,大山邊叫著她的名字,邊向她走來。手裡拿著兩瓶水。
薰潔從沉思中醒來,臉上不由湧起十分的微笑。
上天終究是眷顧她的,是不是?她曾經的夢想,兩世糾纏的心結,此生,終於可以圓夢了。
一起笑過鬧過,一起跑過瘋過。一起做過夢,一起追過夢。
所有的感情裡,惟有這般青梅竹馬最是深得她心。
感情的際遇因人而異,也許一千個人,就會有一千個愛情觀,最容易感動人們的,從來就不是平淡無奇的兩小無猜。所謂在適當的時候,適當的地點,遇到對的那個人,所謂人世間驚鴻一撇的心動,所謂棋逢對手激烈衝突嘶心裂肺的痛過哭過幾經輾轉反側最後牽手……
可是,她偏偏就是喜歡這個。
樸素人生裡的飲食男女,只想要一份最樸素的感情。
PS:夜深人靜,寫的比較,咳咳,傾向於心理描寫了,想了很久,沒捨得刪掉,不喜歡的人也請湊合著看看,下一章,我保證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