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露人前,自有眼紅人。
老祖宗自古就有句至理名言:財不露白。窮人見錢起歹心,文人見錢顯妒心,官人見錢露貪心,壞人見錢起殺心。錢之一字,道盡眾生萬象。
薰潔與丁老爺子,在琉璃廠上演了一遭「橫刀奪愛」,最後,價錢鎖定在了一千五百元。雖然也算是小小的為國人爭了口氣,到底出了風頭,不免讓人猜疑:買一個小小玉飾就捨得出這麼大本錢,兩人該多有錢啊?
不管什麼時候,這個社會,總不缺少為錢鋌而走險的人。
所謂故土難離。丁老爺子和陳老爺子在北京呆了段時間,平日裡,與昔日老戰友聚聚,回家來,與兩小說說笑笑,日子雖然悠哉,時日一久,卻忍不住開始想家了。
約定了來年再相聚,帶上大山為他們準備的禮物,兩個老人離開了北京。
變故,就發生在他們離開的第三天。
深秋時分,一早一晚,氣溫很低了。秋雨晰晰瀝瀝,更添離愁別緒。對比現在的冷清,想想前些日子的歡喜和熱鬧,董潔不免心情大為低落。
大山好聲好氣,哄得她早早睡下。哎,小女孩性子,總要彆扭幾天,睡前,大山朦朦朧朧的想。
門「吱嘎」一聲被推開。
午夜時分,萬賴俱寂,一點點聲響,也會被無限放大。大山睡夢中,似有所覺,頭腦仍然迷糊著,還以為自己做夢呢。之後再無動靜,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夜風把門吹開了?他睡前好像有把門拴上啊。仔細回想,印象很模糊,每天的習慣性動作了,或者哪天忘了也不是沒有可能,嗯。還是下去瞅瞅吧。
正要起身,臥室的門悄然洞開——這道門沒有插銷,他們從來也沒想過要上鎖,有時候晚上要起夜方便,為了不發出聲響,門特意潤滑過。推關門時一點聲響也沒有。
門戶大開,夜裡的涼風一卷而入,大山心中一緊,知道事情不對勁。
在黑夜中睜大眼睛,他沒動,只是下意識握緊了睡在身邊的董潔的手,手心裡慢慢沁出了濕滑的汗,他能聽到自己的心。咚咚咚跳得又響又急。
握在手裡的小手動了動,董潔醒了。大山正擔心她冒冒然出聲,小姑娘卻在被窩裡翻開他地手心。一筆一劃寫道:「有人?」
大山在她手心裡回答:「別怕!」
一問一答間,一個高高的黑影已經站到了他們床前,窗前反瀉進來的月光,映出了匕首的寒光。
薰潔急速在大山手心裡只寫了兩個字:「給、錢!」
大山左右衡量再衡量,要不要奮起反抗,要不要?
他心裡激烈的做著鬥爭。
出其不意把被子蒙上去,應該可以爭取到時間吧?他們也不是一點機會沒有。可是,如果動手,小潔一定會跟著幫忙。來人拿著匕首,如果搏鬥中,不小心傷了小潔?不,不行,他賭不起,絕對不能拿董潔的安全來賭!
每臨大事有靜氣。大山告誡自己:不能慌!闖空門,為地不過是求財,當前最要緊的是保證兩人的人身安全。錢財不過身外物,全失去又何妨?
「錢放在寫字檯的抽屜裡。」
大山慢慢坐起身,盡可能把董潔護在身後,一邊暗暗戒備,做好萬一對方動手自己反擊的準備。
「這位朋友,如果只是求財,你只管拿錢走人。燈沒有開,我也看不到你的長相,咱們都退一步,怎麼樣?」
黑影遲疑了下。很快轉身,拉開抽屜。抽屜裡總放著幾百元現金,兄妹倆誰要用錢,直接去取就成,差不多要沒了,大山會再補充進去。
「這些錢你拿去,如果可能的話,去進點貨擺個攤,憑自己的勞動過上好日子。」
大山地聲音聽上去很平穩,「誰都有困難的時候,我也曾經挨過餓,最困難的時候,甚至跟人伸手乞討過。我自己遇到好心人地幫忙,慢慢過上了好日子,也希望能幫助別人,如果這點錢可以幫得上你的忙,我很高興
「乞討?說笑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名副其實的高幹子弟,住大房子,吃好的穿好的,買塊小小的玉件,也捨得花一千五百塊錢。」
黑影終於開口,聲音有些低沉,「老子連個工作都沒有,都他媽快餓死了,這世道,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跟你借點小錢花花,也算是劫富濟貧了。」
「那天,買玉件的時候,你也在場吧?」
薰潔不顧大山的阻止,硬是坐起身道:「那個日本人一副囂張的樣子,難道你就不氣憤嗎?一千五百塊買那塊小石頭,難道我是木頭人,就不知道心疼錢?誰家地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說實話,我就是看不慣他那份張狂的樣子,才硬賭一口氣。」
「老子如果有錢,還有那小日本張揚的份?你這丫頭,倒是幾分骨氣,沖這,你們放心,只要你們老實點,老子今天不會傷害你們。」
兄妹倆安心了,不管怎麼樣,先保證了安全再說。
來人把抽屜裡的錢席捲一空,藉著屋外的月光,開始打量屋子裡的擺設。很遺憾,古薰都鎖在地下室,明面上,除了幾張桌椅,儘是些書本筆墨之物,沒有能順手帶走的值錢物品。
「那天你們買地玉件呢?」
正掛在大山胸前呢。薰潔搶著開口道:「那天和我一起去的爺爺,你還有印象吧?玉件在他手裡,可惜他已經離開北京了,否則,送你又何妨?」
黑影沉吟了一下,沒有繼續追問,他伸手摸摸鼓鼓的衣兜。今天收穫不錯,厚厚一撂十元的整票,加上一些零錢,總有好幾百吧?發財了,得,見好就收吧,別得瑟得過份,把自己栽進去。
他轉身向外走,大山趕緊穿鞋下床。
那人警惕的問:「你幹什麼?」
大山擔心他闖進別的屋子,倒不是怕他拿東西,關鍵是紅葉姐的房間,如果陌生人對她動了壞心思……「出去的時候,你總不能爬牆吧?從正門走,我得出去關門啊。」
裝著穿鞋的樣子,大山摸索到桌子旁,趁來人轉身向外走,摸過果盤裡小小的水果刀——萬一他一定要闖紅葉姐地房間,動手的時候大小也算是件武器吧?
好在這種情況沒有發生。
大山小心盯著,看他真的消失在門外,才鬆了口氣。趕緊把門關緊,回到屋裡,打開燈,兄妹倆面面相覷,才覺出後怕。
「哥!」董潔臉色發白,她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情況。
大山從院子裡拿了條木棍進來,這時放在床邊,自己爬上床,把董潔攬進懷裡,「不怕不怕,壞人走了!」
他自己心跳還沒有完全平緩下來,董潔伏在他胸前,聽著他又急又促的心跳聲,低聲愧疚道:「都怪我,那天在琉璃廠買玉的時候,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強出頭,」說著,她眼圈忍不住紅了,「我真的沒想到,會招來壞人的惦記,給哥哥帶來危險……」
大山一下下拍著她的背安撫,「丁爺爺不也說,你做得對嗎?人活著,有時候,就得爭口氣。」
經此一劫,兩人睡意全消。大山把枕頭豎直,放到身後靠著,讓董潔舒舒服服伏到自己胸口上,手裡有一下沒一下輕撫著她的背,「這事倒給咱們提了個醒,小潔,這麼大的房子,只有我們倆個孩子住著,今天只闖進了個小偷,算我們運氣好,沒有受傷,只損失點錢。紅葉姐在隔壁,如果哪天對她起壞心眼的男人摸了進來,怎麼辦?或者再有小偷進來呢?咱們不可能每次都這麼幸運。」
薰潔想了一下,請保鏢?好像不太現實。對了,她眼睛一亮,「哥,你還記得咱們前兩天看的那部電視劇《警犬卡爾》吧?」
在《警犬卡爾》一片中,卡爾時而衝進火光沖天的失火大樓營救被困兒童,時而穿梭於綁匪與警察對峙的現場,傳遞重要的情報,時而真刀真槍地與壞人搏鬥,簡直就是正義之神的化身。在節奏輕鬆的主題音樂中,卡爾跑得是那麼迅捷勇猛,渾身洋溢著無比的自信,又威風又漂亮。
「哥,咱們養狗吧,就養卡爾那樣的狗!」
卡爾?大山忍不住笑了,看了那部連續劇,警犬卡爾徹底征服了兄妹兩人。大山還記得這樣一個境頭:卡爾小時候,女主人訓練它跳水坑,它太小直接躍進水裡,一個典型的狗啃泥造型。它委屈的抬起頭,看向小主人,頭微微一歪,埋怨的白了小主人一眼,非常的生動非常的靈性,簡直讓人愛不釋手,恨不能把手伸電視裡抱出來好好寵寵它。董潔當時就嚷著,她也想要卡爾這樣的狗。
他點頭,贊同道:「如果咱們能有卡爾那樣的狗,晚上放院子裡,看誰敢闖進來!」
薰潔很喜歡狗。但不是寵物狗,她喜歡聰明聽話、強壯忠誠、勇敢無畏的大型犬,比如警犬、或者獵犬。你對它好,它以加位的好回報,不背叛、不耍手段玩弄心機,就那樣簡簡單單一目瞭然的對你好。
「哥,要養,咱們就養警犬,卡爾不就是警犬嗎?德國牧羊犬最棒了,哥,請外公,不,請唐爺爺幫忙,每年不是都有退役的軍犬和警犬嗎?咱們養兩隻吧,一邊慢慢尋找合適的小狗,好不好?」
呃,大山摸摸鼻子,如果外公他們知道今天晚上的事,第一反應不是答應給他們找狗,而是勒令他們搬回部隊大院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