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佞臣 第三卷 佞臣 第五十七章 特殊的日子
    大酉成南三年五月,武成南在朝堂之上正式提出了要實行科舉制度的想法。

    這件事立刻遭到了大部分朝臣的激烈反對。因為大酉從來都是士族世襲制,官員們實行的士族子弟舉薦制,如果連一介百姓也可以作官,那士族的地位就會受到前所未有的影響。

    試問這滿朝文武,那一個不是士族出身?所以他們反對是正常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居然也有人持支持態度。

    我在支持之列別人都不會覺得意外,因為在這些人眼中,我就是那一味迎武成南所好的奸詐小人。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覃正和覃易安父子居然也是最堅決的支持者。

    這一點連武成南自己也十分意外。

    連明章都選擇了中立的態度,有誰會想到一向並不是特別開明的覃正父子居然選擇了支持。

    也許就因為這樣,覃家父子第一次讓武成南刮目相看。

    一向甚少言語的覃易安,更是力排眾議,例舉出了科舉的種種好處。那一番話說得句句珠璣,無不在理,群臣反對的聲音立刻被壓得弱了一些。我當時甚至以為他早已經和武成南事先說好,所以才準備了這番說話的。但事實證明不是。

    最後武成南便決定讓覃易安來主持科舉一事。

    原本這件事應該由我來主持地。但武成南這樣決定。是不想我承擔太多風險。

    而我在多年之後。也終於知道。覃易安原來是個了不得地人物。在這之前他不過是在審時度勢地韜光隱晦而已。

    就是從推行科舉這件事上。覃易安開始嶄露他地鋒芒。並且一路扶搖直上。最終成為了大酉史上最大地權臣。

    儘管有著眾多朝臣地反對。但武成南執意要推行科舉制度。此事已成定局。無可避免。

    士族們高估了自己地力量。他們採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明地裡地上書上奏。暗地裡地強硬抵抗。他們以為這一切可以打消武成南地決心。可是他們錯了。

    明有覃易安父子一黨對付他們;暗有我蘭尹不擇手段:綁架。暗殺。威脅。栽贓陷害。誣告……幾乎是無所不為。可以用猖狂二字來形容。

    我之所以敢這樣放肆,是因為我沒有後顧之憂,我想地是科舉之後就要離開朝堂。而士族們雖然強大,但他們絕對個個都有後顧之憂。

    其實說實話,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有些手段太過狠毒。但我不能不這樣狠毒的話,又能威懾住誰?他們都是有權有勢,驕傲慣了的士族。非一般手段不足於殺雞儆猴。

    而且科舉是有利天下的好事,若無我今日的狠毒,又豈有日後天下的這樁大好事情?任何改革都是需要犧牲地,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所以在我們一系列的明爭暗壓之中,士族反對的聲音一天天變弱,而科舉制度卻推行得如火似荼。

    當多年後大酉的科舉制度成為天下才子最為讚譽的一件事時,覃易安顯然成為了許多人敬仰投靠的對象;而我因為一直在暗中行事,讚揚是沒我的份的,士族卻因此都恨上了我。自然不會說我地好話,而且我當時的手段確實有些惡劣,所以我的名聲是越發地臭了。

    這些日後的事暫且不提,先說目前,科舉制度在半年後,終於完全的推行下去了。

    這個時候,子夜也追查出了當年齊州要置我於死地的三方力量中,那一直未知的哪一方,居然就是覃易安。

    不過當我得到這個消息時。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因為這個時候,也該是我辭官歸去的時候了,朝廷的糾紛恩怨即將離我而去,不管誰是誰,誰曾怎樣,都與我無關了。

    這一次,我主動在私下求見武成南。

    這是我們之間決裂後,第一次主動來求見。

    當日他看到我,心情非常之好。那時候我的眼睛也已經完全好了。所以他的笑容我看得十分清楚。

    他清減了些。但那斜飛地雙眉,清漣的眸子。絕代的風華,驚艷的笑容,都依然如舊,讓我忍不住怦然心跳了一下。

    我真的許久沒有好好看過他的面容了。

    這麼熟悉的面容,看了千千萬萬遍的面容,再一次清晰地呈現在我面前,我仍然還是忍不住要心動。

    其實我知道,自己從來都沒有忘記他。

    儘管我有了子夜,但他們兩個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子夜從來就不曾取代過武成南,他給我地感情,和武成南給我的不一樣。

    武成南站在前面,就帶著那蠱惑我無數次的笑容,對我溫言喚道:「蘭卿。」

    我下意識地回道:「王上。」

    這樣的情景,似乎回到了以前,那時候他就經常帶著這種笑容,用這樣的語氣喚我蘭卿。

    一時刻,我有些恍然起來。

    「沒想到你今日會來,本王今日真是高興,來,陪我喝一杯好麼?」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高興,只喃喃道:「好。「

    是的,我總是習慣了在他面前說好,我總是無法拒絕他。更何況我馬上就要走了,這一去,只怕再沒有機會一起喝酒。

    晶瑩剔透的玉杯,帶著淺淺香氣的清液,是宮廷女子御用的百花玉露酒,我最喜歡喝地酒。

    輕輕地碰撞聲中,一杯,兩杯,三杯。

    我想再喝下去我就要醉了。

    但是我不能醉,我不能忘記自己此行的目地:我是來辭官的。

    許多事已經成定局,我怎麼還能如此留戀?

    所以我只喝了三杯,便毅然跪下道:「謝王上賜酒,微臣有事相求,還望王上恩准。」

    他帶著一點點醉意,仍然笑得無比奪目。那有著好看弧形的嘴唇輕輕勾起:「蘭卿所求,無不應承。」

    沒想到他這麼爽快就答應了我,我心裡不知道是解脫還是失落:「謝王上准許微臣辭官還鄉。」

    他的笑容立刻僵住,然後一絲絲收起,直到收成一臉的冰霜:「原來你還是要走。」

    我不知道他會是這種反應,但我卻不能不堅持:「是。」

    「你今日來見我就是為了這件事?「

    「是。」

    他手中的玉杯掉在地上。應聲而碎,那碎裂的聲音,似乎將什麼東西狠狠地劃破了。

    他臉上有了怒意,但他在盡力壓制著,轉過臉去看著一邊:「好,你走。」

    原本我還想著說兩句辭別的話,可是看他這個樣子,就我想自己還是盡快離去比較好。我怕他忍不住會再次挽留我,而我忍不住又答應了他。可是那樣只會讓我們大家都難受。

    我正要準備起身告辭。突然想起一個問題,猶豫了半晌,才硬著頭皮道:「微臣還想請教王上一件事。」

    我舉起手上地碧血:「微臣想請教王上。碧血手鏈要怎樣才能解下來?」

    他墓地轉過來盯著我,目光一下子銳利起來:「你不想戴它?」

    我頓時覺得一股無形的重壓,但我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碧血手鏈畢竟是明德王后的遺物,微臣這就要走了,還是應該留給王上比較好……」

    其實我一早就這樣想過,既然大家都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了,我是不沒有必要再留著這個東西了。這件事想了很久,卻始終還是捨不得。

    就算是現在,我的話說出口了。但其實我還是有些捨不得。

    但我實在不想在遠離他的日子裡,每天都看到自己手上地碧血,然後忍不住要想起他來。

    可是聽了這話後,他卻再也控制不住怒氣,指著我道:「你……你!居然……連它也不想要了!」

    我低頭:「微臣不是不想要,只是這手鏈如此貴重……」

    「碧血一旦戴上,便是一生一世,除非死,要不然就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解下來!」原來碧血是這樣一個特殊的手鏈。

    我想他在送給我之前應該已經明白這一點吧。可他還是把這手鏈給了我。大概當時他想著我們可以一生一世的吧。

    只可惜……世事總是多變。

    想到這裡,我又忍不住一陣難過。

    這時候,他顯得怒極,卻反笑了一聲:「當然,你既然不想要,本王也不想再留給你!其實如果一定要拿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的。」

    他說到這裡,語氣突然變得很殘忍:「如果將你的手斬斷,那就可以取下來了。」

    什麼?難道就因為我一言惹怒了他。他就要砍下我的手臂麼?

    我從來沒有聽過他用這樣殘忍的口氣對我說過話。

    我心中又驚又怒。顫聲道:「王上……想要微臣的手臂麼?」

    他冷冷道:「是你在問我解下碧血的方法!」

    什麼時候,我們之間竟然到了這樣地地步?

    眼淚幾欲奪眶而出。卻被我強忍住了。

    如果他真的要我的手臂,那我便給他好了。

    我從懷裡拿出匕首,用力朝戴著碧血地手砍下。

    「住手!「

    隨著一聲暴喝,眼前身影一閃,武成南已經很粗暴地從我手中奪過了匕首,「噹啷「一聲扔出了老遠。他鼻翼裡有粗氣在喘,怒道:「你還真能下手?」

    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滑落:「王上不是要我的手麼?」

    他緊緊地抓住我手,握得我的骨頭都快折斷了,他盯著我的眼睛,狠狠道:「對,只要是你的,我什麼都想要!我想要你的手,我還想要你的命,想要你的人……」

    他說到這裡,又突然打住,沒有再往下說。

    他甩開我地手,背對著我,站在哪裡重重地喘氣,顯然十分的生氣。

    我卻被他剛才這番話說得十分紛亂。

    他是想要我的人,還是想要我的命?

    是捨不得我,還是恨不得殺了我?

    他到底在說什麼?他心裡想的又是什麼?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一時間大殿裡陷入一陣沉默。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跪在地上的雙腿都已經麻木,他的怒氣終於平復下來,最後還是他打破了沉默:「蘭卿。」

    我機械地回答:「微臣在。

    他長長地歎息了一聲,語氣中透著濃濃的疲倦:「本王累了,你告退吧。「

    「是。「

    這一天的武成南脾氣大得太過異常,異常得讓我驚訝。

    就算我想走,他也不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發這麼大地火?關於這一點,當時的我實在想不明白。

    後來,我才知道自己居然忘記了那天是什麼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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