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佞臣 第三卷 佞臣 第五十四章 雨夜的不堪
    這一夜我心情有些煩躁,睡在床上輾轉反覆,連許邵文沒有跟著來房裡的事也沒注意到。

    朦朦朧朧中,看見周圍好多人,個個都笑容滿面,然後聽到喜慶的樂聲響起,一對穿著大紅喜袍的新人朝我走過來,我看見其中一個正是子夜。

    子夜笑得很開心,新娘的臉卻在大紅頭巾下看不清楚。

    他們站在我前面,手裡挽著花球。周圍的人群中不知是誰推了我一把:「你是主婚人,吉時到了,還不讓他們拜堂?」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成了主婚人,但別人既然這麼說那應該就是了,所以我就磕磕巴巴地喊道:「那個,那個,吉時到,新郎新娘準備拜天地了!」

    「一拜天地——」

    子夜和新娘對我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他們還是對著我拜下去。

    「夫妻對拜——」

    這兩人才終於轉過身去,互相拜了。

    「入洞房——「

    周圍地人都喜笑顏開:「好啊好啊。快點入洞房。「

    子夜和新娘幸福地朝大門走過去了。

    我忙叫道:「錯了錯了。是入洞房。不是往外面走。「

    子夜回頭看著我:「沒錯啊。我以後又不在這裡住了。洞房當然也不在這裡。「

    「啊。你不在這裡住了。那你去哪裡?「

    「隨便去。「

    「那,那你還回不回來了?

    「當然不回來了。」那新娘突然自己揭了紅蓋頭,我這才看清楚她是柳葉,她嬌嬌柔柔地挽著子夜的臂彎:「夫君,你不是說要帶我走麼?」

    子夜深情地看著她:「當然,我們都是穿越過來的,這個世界的權力鬥爭不屬於我們,我們可以去任何一個地方。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如果你願意,我現在就帶你走!」

    這段說辭好熟悉,明明是子夜曾經跟我說過的,為什麼他現在卻跟別人說?

    心裡突然有些痛。

    眼看兩人親親密密走出去了,眼看那背影就要消失,我再也忍不住。追出去大叫了一聲:「站住!「

    柳葉嫌惡地道「你還有什麼事麼?婚禮的紅包都歸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啊?」

    我不理她,只是看著子夜:「你明明說過不會離開我的,為什麼要走?」

    柳葉道:「我是他妻子,是他最親的人,他不能離開的人只有我。」

    我站在原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

    他們兩人再也不看我一眼,越走越遠。最後終於消失在我地眼前。

    我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原地,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直到我哭醒。我仍然聽到自己清晰的哭聲。

    原來,我做夢了。

    雖然是夢,但哪種傷心的感覺卻如此真實。

    子夜,他真的會走麼?

    一夜沒睡好,兩隻眼睛都變成了熊貓。

    可是這天柳葉居然又來了。

    她說左右無事,所以過來看看我們。

    其實她哪裡是看我們,分明就是看子夜一個人,她從一走進來就一直膩在子夜的身邊,不時俯過頭去在他耳邊低語幾聲。然後發出那種讓我很討厭的嬌笑聲。

    可是別人似乎都很喜歡她,大概是我對她有偏見吧。

    我知道,從直覺裡,我是不喜歡她地。

    不過我不能表現出來,因為那不單失禮,還會讓人覺得我蠻不講理。

    所以我一直強自忍耐著,只巴望她快快走了的好。而她卻偏生不走,直到最後留著留著老天就下了雨,她就更加走不成了。

    當晚她就留宿在了府中。

    房間是許邵文安排的。居然就安排在子夜房間的隔壁。

    他這是想要方便他們麼?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對子夜和柳葉的事那麼熱情,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後來我們一起回房後,我對許邵文沒有好氣地道:「以後你就睡地上!」

    他很委屈:「不是吧?明明說好了的……」

    我簡單粗暴地道:「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不行麼?」

    「你是老大,怎麼樣都行。」他苦笑了一聲,拿起被子鋪在地上睡了,嘴裡卻小聲道:「不講信用!」

    「你說什麼呢你?」

    「沒有沒有。」

    「那就少廢話,快睡覺!」

    許邵文躺下來還長歎短噓地:「哎。命苦啊。人家子夜現在是暖香溫玉抱在懷,我就天寒地凍打地鋪。真是一個在天堂一個在地獄啊。「

    「胡說什麼,人家還沒有成親呢,怎麼會在一起?「

    許邵文得意地哈哈笑了兩聲:「這你就不明白了吧?我啊,今天安排房間的時候,故意叫下人不給柳葉留被子,今晚這麼冷,子夜不心疼才怪,肯定得睡一起了。「

    我為之氣結:「你這人,真是太下流了!」

    「怎麼是下流?」他不服氣地道:「我是看子夜老是冷冰冰地,又不愛說話,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一個人沒人疼沒人愛的多可憐啊?所以這才故意給他製造機會,好快點有個女人心疼他,這是為他好!」

    「別把他說得那麼可憐,他怎麼就沒人疼沒人愛了?」

    「有嗎?在哪裡「他關係最好的就是你了,難道你說地那個人是自己?「

    「胡說!「

    「那不就結了?他這不就是沒人疼沒人愛麼?」

    「少廢話,你今天怎麼這樣唆,快睡,明天我還要早朝!」

    許邵文這回倒乖乖睡了,不多時,他的鼻鼾聲已經輕輕響起,而我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心情煩躁得不行,最後我終於決定出去走走,透透氣。

    我披上外衣。躡手躡腳地繞開許邵文,一個人摸索著推門出去了。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我自然不敢往雨裡去,只順著走廊一路慢慢地往前走著。

    有雨不時飄了些到走廊上,一點點濺在臉上涼涼地,心裡頭的煩躁稍微好了些。

    我靜下來問自己:我到底在煩躁什麼呢?

    是因為子夜嗎?

    是因為想到他已經有了自己最親近的人。想到他很有可能離開我對麼?

    我一直討厭柳葉,也是因為這樣是麼?

    莫非,我是嫉妒了麼?

    不,不應該有嫉妒的啊。

    我們只是……只是什麼呢?

    親人?朋友?都似乎不能夠說明我們的關係。

    那麼,難道是………男女之情?不,我想應該不是地。

    從以前到現在,我心裡都十分明確的知道,我愛的是武成南,無論他怎麼負我。我心裡頭那個人仍然是他。

    而我和子夜之間的感情,似乎有些說不請道不明。其中包含了很多很多,卻又讓人一時無法言說。

    所以越想越不明白。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走出了很遠很遠。

    旁邊房裡突然傳出一個女子嬌嬌柔柔地笑聲,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子夜地房外。

    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來?

    聽著柳葉無限嬌羞的笑聲,我原本就理不清楚地心裡,更加一陣紛亂。

    我想快點走開,可是腳步卻移不開。

    我聽見柳葉在說:「我們成親之後,還住這裡麼?」

    子夜大概是個木頭,連談情說愛的語調也沒有什麼變化:「依你就好。」

    「真的麼?你真是太好了。」柳葉開心地道:「要是依著我,那我們以後離開紫京好不好?我想回南方老家去住。」

    我的心立刻就提了起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子夜子夜。就算成親了,就一定要離開我麼?不,你應該還是會留下來的對吧?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一直都在一起,突然要離開,你應該也捨不得吧?

    可是我聽到子夜毫不猶豫地道:「好。那一刻,我如同石雕一樣僵在原地,再也聽進去任何聲音了。

    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走,他真的要走。

    和昨晚夢中的感覺一樣。很傷心,很傷心。

    那個永遠默默站在我身邊地人,那雙時刻會伸過來扶住我的手,在我危急時刻總是會出現地人,那個和我一起經歷多少生死風雨的人,就將沒有了。

    外面的風雨突然大了起來,一陣陣雨飄在我地身上,我卻沒有什麼知覺,只是呆呆地站在哪裡。

    武成南有了麗妃。子夜有了柳葉。蘭雪有了師慕陽,以後邵文和蘇木也都會有自己最親密的人。也都會一個個離我而去的對麼?

    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很可憐,天地之間,只有一個孤零零的自己。

    雨水打在臉上,原本是冷地,可是我卻感覺到有眼角有熱熱地液體淌下。

    裡面的人又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旁邊地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我一驚,回過神來,不由得一陣慌張,匆匆忙忙地拔腿就走。

    是的,我必須走,大晚上地,又是雨天,我一個人站在子夜的房外流淚,這是一種見不得人的場景。

    我就像一個小偷一樣,慌張失措。

    我一時弄錯了方向,竟然幾步衝進了雨裡。

    這裡不是走廊,地上有什麼東西將我狠狠地絆倒了,我狠狠地摔了個狗吃屎在地上。

    此時此刻,世界上最尷尬最不堪的人就是我。

    我在傾盆的大雨裡,在濕漉漉的地上摸索著,想讓自己快點站起來,想盡快為自己找一個可以見得人的借口。

    可是來不及了,一雙熟悉的手伸過來將我扶了起來。

    子夜的聲音裡帶著說不出地痛心:「蘭尹……」

    如果在平時,我是多麼需要這雙手,可是此刻我是多麼不願意看到這雙手。

    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這麼不堪的樣子。

    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在不爭氣的流淚,不想讓他知道我在傷

    我不想讓他看到,可偏偏卻被他逮到個正著。

    一個聲音在腦海裡提醒我:不,他看不到的,這是雨裡,就算流淚他也看不見的。

    想到這裡,我終於有勇氣在大雨裡努力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啊,雨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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