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海水中拚命地掙扎,難受的窒息感和恐懼讓我失去了一切常智,想張開嘴大聲喊叫,可是卻只引來一股股水灌入肚中。手腳亂舞,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可是手掌裡只有握捏不住的水流。
耳中突然聽到有人在悲悲切切的低聲哭泣:「蘭蘭,蘭蘭。」
似乎是母親的聲音,我睜開眼來,人卻已經不水裡,而是躺在一張潔白的床上,四周是潔白的牆壁。
我看著眼前哭泣的母親,她的面容蒼白而美麗,溫柔而軟弱,淚水無助地滑過她消瘦的臉頰,我看到她,驚喜而心疼:「媽媽,不要哭。」
不知道為什麼,我說話的聲音雖然有點沙啞,但仍然聽得出來是那麼稚嫩,彷彿是一個七八歲的孩童。
母親聽到我睜開眼睛說話,雙手顫抖著握住我孩童般的手,淚水流得更厲害了,然而這回淚水裡還帶著驚喜:「蘭蘭,蘭蘭,你真的醒了?」
我點頭,想要抬起手去幫她擦乾眼淚,卻沒有力氣,只能安慰她:「蘭蘭很好的,媽媽別哭。」
母親拚命點頭,拚命地抬手擦眼淚,卻怎麼也擦不完。
「砰!」一聲沉重的開門聲,一個男人出現在我的視線中,他大概三十幾歲的年紀,眉間有著深如刀刻的川字紋,嚴肅得讓人害怕,我看到他的瞬間,莫名地打了個寒戰。
柔弱的母親有些激動:「你還來幹什麼?孩子才這六歲,你就天天逼她,這回都差點被你逼死了,你還要逼她麼?」
男人看了我一眼,冷冷道:「如果真那麼沒用,死了倒好,我葉家沒有廢物!」
母親的聲音提高了,卻有些發顫:「她,她不姓葉!」
男人的態度十分堅定而堅硬:「不管她姓什麼,她身上流著葉家的血,這輩子就注定要為葉家活著!」
母親突然想要抱起我:「那我帶她走,我帶她走,再也不回來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葉家的孩子。只要你們離開葉家的勢力範圍,就會死於非命,難道這點你還不清楚麼?」
母親洩氣般地放下我,哭道:「我當初怎麼會答應生下她呢……孩子,是我害了你……」
我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淚,我不想再做個廢物。
我努力地擠出一個笑臉:「媽媽,我不怕,我以後都不會怕水了,我會變得很厲害,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男人看著我,眼神是冷的:「這樣說話還有點我葉家的樣子,只是可惜,到底是個廢物!」
我看著男人,想要努力的表現,到底卻是怯生生的:「老師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蘭蘭想說……蘭蘭游泳跑步打架雖然都比不過他們,但是蘭蘭……蘭蘭也有一樣別人不會的本領。」
「哦?」
「蘭蘭不怕毒!」
「什麼?」
「真,真的,小時候我和小朋友們吃了有毒的野果,他們都住院了,我一點事都沒有。還有,上次老師教我們怎麼認識毒藥的時候,我不小心聞到了十里香,也沒有事呢。」
「什麼,你聞了十里香都沒有事?」
我大力點頭:『恩。「
男人站起身來,走到我身邊,突然從懷裡掏出一瓶東西,往我臉上灑了一點,母親想要阻止,卻來不及了。
不一會,我臉上就開始冒出細汗,心窩一陣發慌,抽得好難受,但我卻一直強忍著對他們笑:「看,我真的沒事呢。」
半個小時後,身體裡不舒服的感覺完全過去了,我有點疲憊,好想睡覺。
男人眼裡卻閃著興奮的光亮:「好,我就說,我們葉家身為國內頂尖的殺手之家,怎麼可能會有廢物呢!」
他臨走的時候說:「以後,你就專門練習毒術吧!」
我昏昏沉沉地再次睡去,雖然這些毒藥毒不死我,但是每次都讓我很難受,很虛脫。
剛睡了一會,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叫道:「小姐姐,小姐姐,你是不是醒了?」
我努力再次睜開眼睛,卻看到眼前站著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清秀的小臉上帶著初晨一般明亮純淨的笑容:「姐姐真的醒了!」
我看著他,有些不解的問:「小弟弟,你是誰,我又是在那裡?」
這一說話,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低啞得很。
「我叫蘇木。」男孩想了想:「這裡叫無名谷,至於具體位置,我也不知道了,不如我叫爺爺來,你自己問他吧。」
他說完就跑了出去,我卻陷入了沉思。
捏捏自己的手,會痛,那麼我是現在是醒著的對吧?我沒有死。
剛才做的那個夢……為什麼會覺得那麼真實呢,真實到現在心都還在難受。
如果是真的,那會是我上一世的片段記憶嗎?如果真是那樣……那麼我從小生在殺手之家?而且我從小開始學習毒術?
突然間我有些懷疑自己的身份,也許我上一世並不是一個醫生……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殺手……子夜要找到那個人……會不會真的是我?
不,這只是夢而已,我這樣告訴自己。
頭有些疼,不想去想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白頭髮老頭樂顛顛的跑進來了:「小丫頭你醒了?」
我喜歡看到開心的人,開心的事,那個夢就由它去吧。我喜歡跟眼前這個看起來讓人舒服的老頭說話:「是的,老人家,是你救了我嗎?」
聽老爺爺說了一遍來龍去脈後,我這才知道,原來這個無名谷是成酉均三國的邊界偏僻地方,屬於三不管,平日也沒有人戶,整個山谷就他們爺孫兩個,都住了十年了。
他還說我到現在已經昏迷整整半年了。
什麼?昏迷了半年?我吃了一驚,這也太誇張了吧,不過就是發了一個夢,就半年了?我蒙呆呆地坐在那裡,頗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莫非人家說的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就是這種感覺?
半年……不知道太子他們怎麼了。
老爺爺也驚歎道:「小丫頭,你可真是奇跡啊。剛開始的時候,你脈搏明明都沒有了,可是身子卻一直是溫的。老頭子我十年來也沒有見過生人,所以耐心也很好,一直把你好好放著,看你最後到底會怎麼樣,沒想到還真的醒過來了!」
蘇木也在一旁跟著說:「是啊,爺爺還每天餵你吃一粒丹藥,要不然你整天躺著不動,餓都要餓死了。」
我趕緊下床道謝:「多謝老人家救我,尹蘭無以為報……」
老爺爺一擺斷我的話:「哎,什麼叫無以為報?難道你想耍賴,不想報答老頭子我對你的救命之恩?」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說話,窘迫的道:「怎麼會呢,只是晚輩真的是……」
「不會就好,那你就要報答我老人家!」
我只得問道:「敢問老人家要怎麼報答呢?」
他揮揮手,讓蘇木出去:「木木,你出去出去,我們大人家說話,你一邊去。」
蘇木倒是聽話,雖然好奇到底還是出去了。
老爺爺見他走了,這才回過頭來對我說:「哎呀,小丫頭,你可知道老人家我多擔心你不能醒啊,我有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交代你啊。」
「老人家請說。」
「唉,老人家我老了,自知天命已到,活不了多久了,不想讓孫子在這個山谷裡永遠出不去,可是老人家我發過誓,自己是不能走出山谷的,就想來個好人帶他出去,你可千萬要答應我。」
「這……老爺爺,你不會有事的。」
「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老人家我也不怕死,就是擔心小孫子,怕他困在這裡孤獨終老,也怕他跟著壞人,他從小在這裡長大,一個人也沒見過,實在是個心事單純的孩子啊。」
這,這也突然了吧?一睡半年,一眼醒來就有人要托孤?不管怎麼說我都覺得有些荒謬。
再說我也是個陌生人啊,他為什麼就要把孫子托付給我,這就有點讓人不理解了:「那老人家就放心我麼?」
老爺爺對我擺擺手:「老頭子我別的不說,就相人這一點絕不會出錯,他跟著你,我絕對放心!」
相人之術?我倒是聽過,可從來沒有見過,不過我自信自己不算是個壞人,他既然這麼相信我,我又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也唯有答應了:「晚輩身受老人家的大恩,只要您相信我,我自會護得他周全,只要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他一口飯吃,有我在,就不讓他被人欺負!」
「那太好了。老頭子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丫頭。」老頭十分高興:「不過你不用怕他受欺負,就你這柔弱的身子,我看他還能保護你呢。」
我有點不好意思:「他才那麼大點……我雖然體弱,但還不至於要小孩子保護的。」
「呵呵,不說這個了,你們兩個明天就動身吧。」
我愣了一下:「這麼快?」
雖說我也很想知道太子他們的消息,可是我好歹昏迷了半年,這才醒來沒兩下呢。
「是啊,今晚就給你們出谷去的圖紙,老人家我這裡可不是尋常人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的。」老頭得意洋洋的說了一陣,又吩咐道:「還有啊,明天早上我要打坐,你們就不要來和我告別了。」
當天晚上我跟蘇木他們爺孫兩吃了一頓野兔肉,肉很香,但是大概是半年沒有進食的緣故吧,沒吃下兩個胃就有點受不了了,好在老爺爺還熬了粥,我才吃下去了一些。
大概躺久了的緣故,腿也有點不靈便,我十分懷疑自己這樣子怎麼能走出谷去。也不知道這個老爺爺為什麼這麼心急就要我帶走蘇木。
第二天一早,為了行走方便,我又作了少年打扮,然後收拾好東西,按照老人家給的圖紙,準備走了。但覺得不管怎麼說也要和他告個別,所以還是和蘇木去到他房裡看他了。
沒想到他的人根本就不在房裡。我們在炕上發現一張字條:「丫頭,老頭子我趁著還沒死,去辦點正經事,哈哈,蘇木就交給你了,不照看好他小心我見了你打你屁股!」
蘇木有些難過,可是我卻哭笑不得,這老頭子,還真有點老頑童的樣子。還說什麼不便出谷,分明就是想訛我幫他帶孫子嘛。
總之,覺得他真是個怪老頭,做事有忤常理啊。